甄帥給慕萱妮打電話的時候,慕萱妮的手機佔線。他開始坐立不安,在病房裡走來走去。
“甄帥……”楊燕妮孱弱地躺在牀上,委屈地開口:“你不累嗎?坐下吧,晃得我眼都花了……”
甄帥一頓,定睛看了看她期期艾艾的眼神,沒來由的心裡一震。這個女人,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楊燕妮嗎?她空洞的雙瞳盯著他,簡直像一個幽靈!他募得打了個冷顫,一刻也呆不得了,他要立刻回家!他要見到家裡那個精神抖擻的女人!
“我出去一下!”他突然開口,也不等迴應,拔腿跑了出去。
一路上忐忑不安,慕萱妮爲什麼不接電話?是睡著了?還是已經(jīng)疼得沒力氣講話了?要是他不走就好了,要是他早點回家就好了。可是現(xiàn)在說後悔已經(jīng)太遲!
他回到家的時候,屋子裡黑漆漆的。
“萱妮?”他喚了一聲,沒人答應。他想她睡了吧?躡手躡腳走近臥室——
她不在裡面,牀單凌亂,伸手一摸已經(jīng)涼了。想必出去有一會了,可是,她的手機卻端端正正擺在枕邊,這說明她走的時候很匆忙。
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情緒涌上來,真的出事了!可是他要怎麼找到她?
反身衝出門去,這時他在牀邊的地毯上發(fā)現(xiàn)了不同尋常的腳印——他甚至神經(jīng)質(zhì)地拿自己的腳去比了比。
一樣大,43號,一雙男人的腳。
腳印旁邊還有些許泥土——一個剛剛外出歸來的男人的腳,卻絕不是他!
是什麼人?什麼人闖了進來——搶匪?採花賊?還是……安子恆?
他的第一反應是報警!剛拿起手機,他就想到,這是高檔住宅樓,管理很嚴密,而且門鎖沒有翹過的痕跡,如果從窗戶爬進來,30層的高度也是不可能的!
那麼是安子恆?或者任何一個慕萱妮認識的男人?是她給他開了門,然後兩人一同出門……
他突然很悲哀的發(fā)現(xiàn),除了安子恆這個從沒有打過照面的情敵,他甚至不清楚慕萱妮還認識哪些人!
他開始像一個瘋狂的嫉妒的男人,在家裡尋找著蛛絲馬跡。他發(fā)現(xiàn)了扔在垃圾桶裡的藥丸,餐桌邊被踢翻的椅子,還有滿桌的杯盤狼藉,擺著兩幅碗筷,只有一副是用過的。
那麼多的菜,都是她一個人吃完的?難怪會胃疼,她居然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
想到她的病,很自然地就想到醫(yī)院。不管那個男人是誰,他衝進家裡來,就是爲了帶她去醫(yī)院吧?
突然之間,他不嫉妒了。那本是他應該做的事,卻由另一個男人代勞,是他做的不夠好!
他又火急火燎地衝了出去,開車直奔醫(yī)院。
同一家醫(yī)院,同一個值班護士,同一個沒頭沒腦闖進來的男人——
“請問有沒有一個叫慕萱妮的病人,長頭髮,尖尖的下巴,這麼高!”他指手畫腳在自己的肩膀比劃著。
小護士瞟了他一眼:“又是你啊?你找誰?什麼妮?”她記得他那個自殺的朋友好像叫楊燕妮吧?
“慕萱妮!”甄帥又重複了一遍。這是離他家最近的醫(yī)院,如果不在這裡還會去哪裡?
“哦!”小護士一聽就想起來了:“你說那個大帥哥啊!”
“什麼?”見甄帥疑惑不解,她又掩著嘴笑,臉一紅:“我說的是那個胃出血的小姐。”
“胃出血!?”甄帥一驚,被這三個字嚇得幾乎要窒息,“她在哪裡?”此刻的緊張不亞於幾個小時前收到楊燕妮遺書的心情,甚至更甚!什麼人才是最重要,根本不用去衡量比較,你的心自會告訴你。
小護士好奇地看看她。他不是楊燕妮的男朋友嗎?爲什麼聽到慕萱妮生病會這麼激動?而那個送慕萱妮來的超級溫柔大帥哥又是誰?
不過她只是個護士而已,護士的職責不是八卦。她淡淡瞥了一眼大堂方向,努努嘴:“喏,她不就在那裡嗎?”
甄帥猛的回頭!果然看到慕萱妮!
心下一鬆,開口想喚她,接著他就看到了安子恆。
安子恆扶著慕萱妮出來,安排她坐下,輕聲道:“在這等一會,我去拿藥。”
慕萱妮溫順地點點頭,然後閉上眼睛。
他看著安子恆慢慢走開的背影,甚至還一步三回頭關注著慕萱妮的動靜。安子恆穿著一套深灰色的休閒服,腳下的運動鞋沾著泥點子,他一定是剛從工地趕回來。
這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對他的女人居然比他自己還上心!一時之間,甄帥心裡五味陳雜。他充滿了危機感,更多的卻是自責和愧疚。
“萱妮!”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在她面前蹲下來,捧起她的臉。
他究竟做了什麼?此刻的他恨不得狠狠甩自己倆耳光。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撫著她的面頰,她的臉蒼白地讓他心疼!
聽到他的聲音,慕萱妮一怔,張開眼來。看到面前的他突然冷冷一笑:“你來幹什麼?”然後頭一扭避開他的手。
她不讓他碰她嗎?她在怪他。甄帥咬了咬脣:“我來找你……”
“找我?”慕萱妮又冷笑:“湊巧碰到的吧?楊燕妮不是也在這裡?”
她尖刻的語氣讓他心一痛:“別說她了——你還好嗎?”
他不想提楊燕妮?心虛了?還是覺得她慕萱妮很好騙?他這幅心焦的樣子難道真會爲了她?
慕萱妮嘲諷地輕哼:“我以後都不會提她了,也不會再提起你!”
她突然站起來,推開他就走!
“你說什麼?”甄帥心裡一激靈,下意識起身一拉!慕萱妮本就虛弱,踉蹌一下跌進他懷裡,被他緊緊抱住。
“放開我!”她尖叫起來!
“不放!”甄帥的聲音蓋過了她!見她突然一怔,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又怕嚇壞了她。轉(zhuǎn)而一笑,柔柔的道:“你怎麼能不提我?我們住在同一屋檐下,我們還要結……”
“住嘴!”慕萱妮又掙扎起來:“少假惺惺了!我要搬走,離你遠遠的!”
“別鬧了……”甄帥心裡一沉,臉上卻還笑著,彷彿在騙自己:“我錯了,可是我立刻就趕回家了,你不在我才……”
“你的意思是我的問題咯?”她冷淡的表情讓他不自覺放開了她。
“我沒那麼說……我只是想解釋……”
“啪!”慕萱妮突然擡手甩了他一巴掌!甄帥的頭偏向一邊,只聽她嘲笑似的說:“誰有問題誰心裡清楚!”
“你說我和楊燕妮……”
“別提她!你們兩個讓我噁心!”慕萱妮打斷他。
“萱妮!”甄帥板住她的肩膀,還想說什麼,突然——
“放開她!”一聲怒吼,一個人影衝了上來,一把扯開甄帥,迅雷不及掩耳,一隻拳頭揮了過來!
“你憑什麼在這裡叫囂?離她遠一點!”
“安子恆?”甄帥狼狽地摔在地上,仰頭看著氣勢洶洶的安子恆。之前就聽說過這個人,這還是第一次交鋒。他擦了擦嘴角,從地上跳起來:“我和我未婚妻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
他伸手想把慕萱妮拉過來,卻被安子恆一擋:“未婚妻?真諷刺的三個字。你問問她承認不承認?”
“我不承認!”慕萱妮站在安子恆背後,扯了扯他的袖子:“子恆,我們走。”安子恆順勢握緊了她的手。
兩個人親密的舉動,讓甄帥嫉妒到眼眶發(fā)紅,“把我的女人還給我!”他一把扯住安子恆的肩膀,想不到他反應極快,一個轉(zhuǎn)身格開了他的手,臉上掛著譏諷的笑容:“你有什麼資格擁有她?她現(xiàn)在是我的女人!”
甄帥被這句話震住,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眼睜睜看著安子恆和慕萱妮手牽手走出去。
他才突然如夢初醒般:“萱妮——”瘋跑著追了出去!
什麼叫他沒有資格擁有他!?他愛她,只是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而已……
他看著慕萱妮上了安子恆的車,車子緩緩地啓動,他跑上去敲打著車窗:“萱妮!你下車,聽我說……我愛的是你啊!萱妮……”
慕萱妮坐在車裡,看著甄帥焦急的樣子,心像被人揪住一樣疼。他的嘴一張一合,但她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她只知道她不想再爲他心疼。他還追出來幹什麼,她已經(jīng)死心了,從掛掉電話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哄騙!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再理會:“我不想見到他,開車!”
車子咻的開了出去!
“萱妮!萱妮——”甄帥追著車子跑!
他知道錯了,爲什麼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不要走,不要丟下他……
然而兩條腿如何跑得過四隻輪子?車子離他越來越遠,甄帥終於跑得累了,嗓子也喊啞了,雙腿一軟跌在馬路中間……
“甄帥?”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剛纔那一幕被從病房走出來的楊父看得一清二楚。
甄帥木然地回頭,看到居然是楊燕妮的父親,自嘲的一笑,卻比哭還難看。
楊父心一沉,甄楊兩家是世交,甄帥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這樣悲觀無望的笑容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
“我以爲……你要和寧小姐結婚……”可剛纔那個女人明明不是寧嘉妮!
甄帥緩緩的從地上爬起來,“寧嘉妮?”他冷冷地搖頭:“我不可能和她結婚!”
“那……我們燕妮……”他的女兒又算什麼?
想不到甄帥突然深深一鞠躬:“剛纔離開的那個女人,纔是我想要結婚的人!今天晚上,她被診斷胃出血……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她身邊……所以,她原諒我之前,我不能再來看燕妮了……對不起,楊伯伯!”
楊父愣在當場,看著他頹然離開的背影,慢慢搖頭……他的女兒爲了這個男人不惜捨棄婚姻,捨棄前途甚至捨棄生命,而這個男人卻分明深愛著另一個女人,至於寧嘉妮,至今還矇在鼓裡吧?
他老了……年輕人的愛情已經(jīng)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