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在母親懷輕輕蹭著。她的白色絲袍刮刷著我的臉頰,我卻只覺得酥軟,一點不覺得疼痛。因爲這絲緞是父親找來最好的裁縫爲母親縫製的,無論質料還上做工,都是上乘。撫摸起來,順滑無比,穿在身上更是通體舒暢。
父親極寵母親,吃、穿、用,樣樣都是最好的。
至於珠寶金銀,那更是不計其數。翡翠、黃金、瑪瑙……各式各樣的首飾華服,在母親屋早已堆積如山。
然,母親卻總是一身素淨,除了左耳上的血石,我從未看見她戴過任何的飾品。
父親曾問過母親,她只笑笑解釋:“小時候有人給我算過命,說我命薄,不能戴,戴了會折福。”
父親似懂非懂,卻真的從此以後不再爲母親買這些俗物。
父親是愛母親,但卻不懂她。因爲只有一具腐朽之軀,才非得要這些珠寶來掩飾自己的空洞與暮氣。而母親絕世風華,是不必用這些多餘的東西裝飾的。
她的衣裙也只有黑白兩色,高貴、飄逸、神秘,高高在上,那是遙不可及的完美。
而我喜穿粉、紫、紅,黑白的厚蘊屬於母親,那是我降伏不了的。
我正胡思亂想著,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尖叫聲、腳步聲不絕於耳,隱隱有火光閃動。
“發生什麼事了?!”我一愣,急忙起身向屋外跑去。
眼前是一片火海,整座宅院都籠罩在一片火海之。
“這是……”我大吃一驚,再往外跑去。只見騰騰的火焰映紅了半邊天,連院的那些花草也被燒得霹啪亂響。火勢足有三四丈之高,我只覺得熾熱灼人,似乎再往前一步就會被火舌舔到,燒焦了頭髮。
暗夜如錦帛般被生生地撕裂。
嘈雜滿府,羣涌的侍衛,尖叫逃竄的侍女,一羣散發穿黑短衫的大漢,手拿彎刀,呲牙咧嘴地對著府的人一陣亂砍。府是有不少侍衛,卻完全不是對手。因爲那羣人發了瘋似的,像找到食物的禿鷹,口呼嘯尖叫,生生地扒開血肉,異常兇殘。
瘋狂的屠殺,疼痛的叫喊,無助的呻呤,刀光劍影,鮮血四濺。殘破的軀體,冰涼的氣息,絕望的眼神……一切殘忍得不像是真的。
武家有女初長成 眼眸裡帶著殺戮後的興奮血光
流寇!他們一定就是那日母親說的那些流寇!父親今夜調遣兵馬去附近的州郡查探,準備一舉殲滅他們。而他們居然在這樣的時刻,冒險前來攻擊都督府!是什麼如此吸引他們?!拼了性命也要來掠劫都督府?
我怔怔地站著,耳邊聽見的全是兵器碰撞聲和割骨的嘎吱聲,還有府侍衛倒下那一聲聲極其痛苦的慘叫。
當有一個黑色長髮的男人最是兇狠,他被一圈侍衛圍住,卻沒有絲毫的退閃,便是主動迎了上起,一陣狂斬怒殺!紅光閃爍,銀色的刀鋒毫不留情地割裂面前分不出是何人的血肉,斷肢殘臂散落四周。他的臉上反覆地濺上腥紅的熱血,已分辨不出五官來。
我想,在這個時候,即使是神鬼站在他面前,也一定會被他毫不猶豫地一刀斬殺!
他轉頭瞥見呆若木雞的我,開懷一笑,揮刀將最後一個侍衛砍翻,而後縱身一躍,落在我面前:“丫頭!我們又見面了!”
“你!”他正是那天與我搶畫的那個男人!即使他的五官已模糊不清,我仍認得那雙燦爛如火焰般的眼睛!
“丫頭,看見我歡喜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得意至極地大笑,“我就是來帶你走的!”他左手一伸,便將我扛在他的肩上,回頭就走。
“放開我家小主人!”福伯從內院衝出來,舉著一根燒火棍劈頭朝他砸來!
他的脣角勾起冰冷的笑,手腕一翻,快如閃電,且沒有一絲猶豫!
“不要!”我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
福伯的脖頸上冒出鮮血,而後便一聲不吭地倒在了地上!他瞪大了眼,手裡還緊緊地抓著那隻燒火棍!
“福伯!”我拳打腳踢,卻撼動不了他半分,他仍是大步向院外走去,“放開我!你這個瘋!”
“我不叫瘋,我的名字叫怒戰。”他哈哈大笑。
我刷地拔出腰間的匕首,迅疾地朝他的頸部刺去!
他頭也不回,右手一擡,我的匕首碰到他的彎刀,發出“叮”的一聲悶響。不止手腕被震得麻痛不已,我整個身都被順勢彈飛出去。
“嘶……”我狠狠地摔在冷硬的庭院,還來不及叫痛,突然而至的陰影將我牢牢籠罩住。
“天真啊!”怒戰彎下身,指著額頭上那道傷口,“丫頭,你以爲你還有機會傷我第二次麼?!”他的手搭著我的肩,眼眸裡依然帶著殺戮後的興奮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