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跳下牀,穿上之前訂的小禮裙。
我的臉色仍然不太好,用了不少粉底才勉強蓋住皮膚的蒼白。我對著鏡子左右照了照,依然有些不適應這樣濃重的妝容,只能在心底祈禱鄭予安不會注意到我的樣子。
“鄭新月?”顧晨城再次敲了敲門:“你不想去的話,就不去,一個臭丫頭的生日宴沒什麼好參加的?!?
“晨兒哥哥,我沒事?!蔽抑李櫝砍鞘菭懳液?,可是我卻不得不拒絕他的好意。如果我沒有回x市或者顧晨曦沒有邀請我,今晚顧家的家宴我是肯定不會參加的??墒羌热活櫝筷匾呀?jīng)知道我回來了,她又邀請了我,這樣的情況下我要是不去,顧家人絕對會給我記上一筆,我是鄭予安的養(yǎng)女,這一筆也同樣會記在鄭予安的頭上。
我穿上高跟鞋,努力調整狀態(tài)施施然地走出臥室,笑道:“晨兒哥哥,怎麼樣?”
今晚顧晨曦纔是主角,我的穿著既要正式又不能搶了她的風頭,所以我挑的是一款簡潔修身的小禮裙,淺淺的珍珠粉,正好可以把我的臉色襯得紅潤一些。
顧晨城掃了我兩眼:“還行。”他的視線迅速落回表上,催促道:“你要是不想被顧家的老怪物盯著看,就趕緊出發(fā)?!?
我心裡稍稍放鬆了一些,似乎男生的心眼總是很大,女孩子畫的妝再濃,只要沒有深色眼影,在他們眼裡就算淡妝甚至沒化妝。想來在酒店的燈光下,鄭予安肯定不會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我心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秦王府算是x市最奢華的食府了,它正好建在清朝某位王爺府的舊址上,飯店爲了借清朝王爺家的風水於是連名字也借去了。其實這在我看來純屬扯淡,大清都亡了幾百年了,真要借那個朝代一個王爺?shù)娘L水,那這家飯店早就該關門了。不過說來也奇怪,這家酒店開了幾十年了生意一直很旺,能在這家酒店吃飯隱隱成了一種權勢的象徵。硬要我解釋的話,大約就是人們對權勢的追求亙古不變,所以一家飯館才能借清朝王爺?shù)拿柎笏翐棋X。
顧晨城堂妹的生日宴,顧晨城自然也是得出席的。服務生領著我們走到顧家包下的大廳門口,正要推開門時,一隻大手突然捉住了我的手。
我擡頭看了看顧晨城,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可是他的手卻實實在在地包住了我的手。沒等我想明白怎麼回事,服務生已經(jīng)敲開了包間的門,微笑道:“顧先生、鄭小姐,裡面請?!?
顧晨城朝她點了點頭,擡腳走了進去,我被他一拽,趕忙小跑著跟上他的步伐。沒走兩步,顧晨城又停了下來,把我和他準備的生日禮物遞給一旁的服務生。
他一會兒走一會兒停,我跟不上他的節(jié)奏差點撞在他的身上,我還沒來得及提出抗議,一道音調很高的聲音突然朝我們移動過來:“哎喲,小城你越長越帥了?!?
我順著聲音尋找過去,才發(fā)現(xiàn)一位看上英姿颯爽的女子正一臉笑意地朝我們走來,她伸手捏了捏顧晨城的臉頰,笑道:“臭小子,見著小姑也不知道叫人,你這兵當?shù)迷絹碓讲欢Y貌了。”
顧晨城顯然沒有這個女人那麼高興,他不耐煩地用沒握住我的那隻手揮開女人的手:“你哥沒告訴你,我已經(jīng)轉業(yè)了麼?”他把我拉到女人面前道:“這是我乾妹妹,鄭新月?!?
小姑在聽到我的名字之後挑了挑眉,原本笑瞇瞇的眼睛瞬間犀利了起來。她在我身上掃了一圈,視線落在了我和顧晨城交握的手上之後,才轉頭對顧晨城問道:“我說你小子怎麼捨得來參加小曦的生日,搞了半天是爲了當護花使者啊。”
“……”我分明看見顧晨城額上的青筋動了動:“你再這樣,我走了?!?
小姑瞭然地舉手投降道:“行行行,你繼續(xù)說?!?
顧晨城勉強撿回話題,道:“一會兒要是顧晨曦來找她麻煩,你幫我擋了,你拿我照片騙小姑娘的事我就當不知道。”
小姑聽完顧晨城的話,視線再次在我身上溜了一圈:“小城,你這是陷——”
顧晨城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問道:“答不答應,一句話。”
小姑看上去不到三十歲,估計是和顧晨城一起玩著長大的,所以兩人說話時都帶了一股隨意。顧晨城這樣打斷她的話,她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她眼神狡黠地看了看我,聳了聳肩道:“行,這事就這麼說定了。”小姑的眼珠一轉,又加了一句:“附加條件是以後我可以隨便用你的照片。”
“……”顧晨城翻了一個圓潤的白眼,無奈答應道:“成交。”
等到小姑心滿意足地離開之後,我才拉著顧晨城問道:“晨兒哥哥,謝謝啊?!?
“鄭新月,你覺得老子做這些事就是圖你嘴皮子碰碰的一句謝麼?”顧晨城瞪了我一眼,道:“真要謝我,就和鄭予安斷乾淨。我和你取消訂婚爺爺已經(jīng)發(fā)了一回脾氣,鄭予安要是和顧晨曦再取消婚約,估計鄭顧兩家就不是親家是仇家了?!?
“……”顧晨城比我想得遠得多,他明明早就預見了我在這裡出現(xiàn)會發(fā)生什麼,但是他還是把選擇權交給了我,這一點他和鄭予安正好完全相反。
我擡起頭認真望進顧晨城的眼睛裡:“晨兒哥哥,我真的已經(jīng)下好決心了。我保證不會再糾纏鄭予安,不會讓兩家人難堪的。”
“哼,等你做到了再來說這些?!鳖櫝砍呛吡撕?,拉著我走向顧家人聚集的地方。
顧晨曦的生日宴很隆重,包下了整個大廳。不過因爲是家宴,所以總共邀請的只有二十來人,我們來得很早,到場的不過十人。然而我和顧晨城走過去時,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眼神齊刷刷落在了我和顧晨城身上,壓力並不比站在頒獎臺上小。
經(jīng)過去年的幾場狗血新聞之後,我在x市已經(jīng)大大揚名,只是揚出去的名聲都是不好的那種。這些人中間應該有不少人看過關於我的報道,所以看向我的眼神裡充滿了八卦和興味,彷彿在等著我來一場大大的鬧劇,讓他們的飯菜更加有味。
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有些慌張和後悔,或許就像顧晨城說的那樣,這是一場鴻門宴,我不該來參加。
是的,我不該來參加。我越想越覺得我的決定荒謬可笑,缺乏深思熟慮。我應該拿工作室做藉口,拒絕邀請,然後準備一份昂貴的禮物送給顧晨曦來彌補我缺席生日宴的失禮。明明很簡單的事情,卻被我想得那麼複雜,我真是蠢死了。
我在心底盤算著,如果我現(xiàn)在掏出手機假裝有事,成功退場的機率有多高?
手上傳來的拉力把我拉回了現(xiàn)實世界,顧晨城歪了歪頭,低聲在我耳邊說道:“現(xiàn)在後悔已經(jīng)晚了,過去坐下好好吃完這頓飯,我會找藉口帶你提前走。”
說話間,今晚的主角顧晨曦已經(jīng)朝我們走了過來:“城哥,新月,你們來了。”
她穿著一條鵝黃色的長款禮裙,腰間綴著一個蝴蝶結形狀的裙片,顯得她的腰身格外的纖細。她像一隻輕盈地蝴蝶翩然降臨我們的身邊,伸手挽住了顧晨城的另一條胳膊:“好難得你會這麼早來!我的禮物呢?”
顧晨城毫不客氣地抽回胳膊:“在門口,自己去找。”
“哼!”顧晨曦朝他皺了皺鼻子,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新月,我之前和予安哥約好了昨晚去我家吃飯,所以沒抽出時間給你接風,不好意思啊?!?
我笑了笑:“沒關係。”
她被顧晨城甩開胳膊之後,順勢轉了個圈,改挽住我的胳膊。她像一隻百靈鳥一樣在我身邊嘰嘰喳喳地解釋著:“……昨晚本來想請你來我家吃飯的,結果予安哥說你倒時差早就睡了。今天又是我生日,要不明天我再在秦王府預約一張桌子,明天給你接風?”
“不用?!泵鎸︻櫝筷貢r,我有些心虛。我不知道她是否聽過我和鄭予安的傳聞,她能這樣毫無芥蒂地對待我,讓我感動之餘,又有些愧疚。
顧晨曦拉著我道:“予安哥馬上就到了,我們一起去門口接他吧。”
“……”我不想去,可是我似乎找不到什麼理由拒絕去接我的養(yǎng)父。
顧晨城再次當了我的救星,他一把把我拉回他的身邊,擡著下巴對顧晨曦道:“顧晨曦你有暴露癖麼?你和你未婚夫親親我我,帶個電燈泡做什麼?照亮?”
顧晨曦不服氣地哼道:“城哥,你有沒有搞錯!新月是予安哥的養(yǎng)女,就是我的家人,和她一起去接予安哥有什麼問題?”
“沒見過當人後媽還這麼高興的。”顧晨城的毒舌再次出場,一瞬間讓我和顧晨曦都有些尷尬。
顧晨城的反應正是當初鄭宏國拒絕讓我進鄭家的原因,鄭予安有我這樣大的養(yǎng)女的話,以後娶妻生子都會出現(xiàn)問題。不是所有妻子都能寬宏大量接受自己一婚就當後媽的,更別提接受一個和自己年齡相近的養(yǎng)女。
關於這一點顧晨曦比林昕蓉表現(xiàn)得好了幾百倍,就憑這個她絕對是一個合格的好妻子。我心裡的天平逐漸像顧晨曦傾斜,像她這樣好的女孩子,我的確沒有資格和她爭奪鄭予安。
我忍不住想要出聲緩和一下氣氛,誰知鄭予安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月月是我的養(yǎng)女,小曦嫁給我之後,就是月月的養(yǎng)母。養(yǎng)母和後媽你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