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光芒打亮了這三尺小桌,母親正爲著這對酷似姐弟的小孩盛湯。
男孩在桌前眉飛色舞地轉述今日在小學堂裡發生的事情,諸如水塘裡那條魚跳出來死了,今天班裡誰誰誰和誰誰誰打架了……如此如此。
女孩安靜地吮吸著勺子,只是桌子下不斷搖晃的腳已經暴露了她的心情。
“我們,我們要做永遠的一家人哦。”男孩子突然咧開了嘴角,撓了撓自己的亂髮。
——
“若然?若然!”
突然,什麼人的聲音把杜若然叫醒了,她看著周遭的環境,撫摸著自己的心跳。
混亂的有些不尋常。
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況,莫名沉睡,莫名醒來,她不知道在那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像是個沒有將來與過去的人。
本來她生活在殷實的家庭裡,雖然父親似乎並不喜歡她,甚至領養了一個比她小一些的弟弟,但她依舊與他們相處得很好。
也許是她性子太溫吞,遇事首先就妥協,後來與這世上無數相同的命運一樣,父親有了外遇,與媽媽離了婚,他們徹底的分開了。
所幸媽媽從父親手裡帶回來了弟弟,她們住在小公寓裡,沒有了那個男人,一切安詳而美好。她本以爲這樣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只是後來,在她快要十二歲的那一年,也是她生日的那一日,她們家突然燒起了大火,她沒來得及救媽媽,而弟弟也不知道爲何在那之後就離開了。
明明這兩個人是自己生命的全部。
她連自己的母親都沒來得及下葬,就去求那男人給了她一筆錢,走過了各種骯髒的街巷,去尋找自己的弟弟。
她在社會的底層匍匐,過早地看到了自己不想看見的東西,聽到了那些從未聽過的話。
現在她流浪到了這裡,隱藏在了這個學校,可惜那男人已經很久不給他打錢了。
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曾經的弟弟怎麼樣了。
若然帶著愁思下了樓。
陽光很誘人,她想。
今天是若然來這學校的第一天,聽說這是全市最好的中學,聽說念這學校的人非富即貴,也許她只要加把勁,釣到一個有權有勢的朋友,就可以得到自己弟弟的消息了。
杜若然一路踢著石子,一路尋找紅花。她突然蹲下來,伸長了手,把草叢裡微微有些淡紅的花全部拔掉。
周圍的人顯然看不慣,詫異、厭惡的視線一下凝聚在她的身上。
她的耳朵像是封閉了,一點兒聽不見那些男男女女的議論。有朵花長得很深,她的手有些夠不著,四下裡一看,只好默默蹲著。
突然一隻手從她身旁伸了過去,用力一拔,那朵花的花瓣被這力道一震,垂落在半空,眼看就要掉下來——“同學,你沒看見這牌子?”一個男生蹲在她旁邊,用手指了指插在地上的寫著“愛護花草”字樣的牌子。
“謝謝。”杜若然一下抽走了被男生拿走的花,拍拍衣服站了起來,邁步就打算走。
“喂!你不考慮把它們放回去嗎?”男生疾步跟上,一路碎碎念,“我叫南笙,在初二B班,你跟我是同一屆的把?”
陌生的名字沒有引起少女的任何觸動。
……
“我都告訴你名字了,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把它們插回去?”
杜若然猛地停住,一個轉身,差點撞到身後的南笙,她定神看了看少年,莫名說道:“同學,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思尋良久卻沒有結果,說罷就不再看他,獨步閃進洗手間。
杜若然把摘下來的花兒都扔進廁所裡,踩下踏板把它們都沖走,水流聲很大。
她的弟弟害怕紅色。
東揚,至少我在的地方,你不用那麼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