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千歌選擇了以如此慘烈的方式離去時，這無異於是在白霓裳的心上劃上一道狠狠的傷口，而他的目的不過是讓自己心愛的女子一生一世都記得他。哪怕，因了他的殘忍，她這一世都會過得很不快樂。也許這世間的愛，原本都是這般自私的吧。

爲了白霓裳的恢復著想，無雙當即決定放棄景昶國的一切帶她到一處平靜的所在去隱居，希望一個全新而安寧的環境能讓她傷痕累累的心也得到安寧和平靜。他再也不願看她在悲劇發生的地方日日觸景傷情，也再也不願有下一個悲劇發生。畢竟有天下的地方就有紛爭，他既然愛她，便是爲她棄了這天下又有何妨？

只是每日聽她在夢裡呢喃另一個男子的名字時，他亦會覺得心如刀割，卻仍舊溫柔地執起她的手，如當初那般柔柔地迴應：“月兒，我是無雙。”

可是這一次，她卻沒能如從前那般清醒，反倒越發痛苦。於是無雙略一咬牙，喚了一句：“白丫頭。”

女子蹙緊的眉心驀然舒展開來，呼吸由急促轉淺，痛楚似乎減輕了些許。因了她的轉變，無雙心底的苦澀亦消散了許多。

你愛我是誰？你愛我像誰？這些又有什麼打緊呢？只要你能安好，只要能減輕你內心的痛苦，無論要我做什麼，我都是甘之如怡的。

於是，這兩年間，無雙便充當了白霓裳幻境裡的一個夢。他改口喚她“白丫頭”，耐心地日日與她說話解悶。他始終相信，在他長期不懈的努力下，她會醒過來的。她終會的。

只是這一日，又究竟是哪一日呢？

這兩年走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煎熬，箇中冷暖心酸，除了自己，旁人自是無法得知和體會的。許是撐得太久太累，無雙今日纔會這般難過，難過到了……無法控制的程度。

埋首女子膝頭的臉溼了一大片，溼熱的淚水隔著衣料仍是能感覺得到。無雙低語道：“月兒，我今日這般難過，並不是因爲覺

得辛苦或是灰心想要放棄。我愛你，即便是你一生一世都這般……迷糊，都好不了了，我仍然會守在你的身邊，不離不棄。畢竟，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我們許下了彼此的終身，無論現在或是將來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是不會放棄你的。可這兩年走來，我卻忍不住……忍不住怪我自己了。爲何當初非要全力爭取你？也許沒有我，你便不必承受這許許多多的折磨。你可知……可知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受折磨，而自己卻無能爲力，是多麼莫大的一種殘忍？你可知……我願意代你痛，卻代替不了你痛，那是怎麼樣的一種無助？公子無雙一生縱橫天下，笑傲江湖，我從未怕過什麼，可是我如今卻好害怕。我好害怕，傾盡我所有，也給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無雙沒有看到，女子空洞的眼眸驀然明亮如星，淚水如短褲線的珠子般滾落。她啞聲道：“子瞻，不要言悔，不要害怕。因爲，選擇了你，我亦從來不曾後悔過。這兩年，苦了你了。”

彷彿有一道驚雷在頭頂轟然炸響，無雙的眼中猶銜著晶亮的淚光，大腦思維卻有片刻的停滯。驀然，他擡頭爆出一聲驚呼：“月兒。你醒了？。”

聲未落，淚先流。若非有這兩年日夜錐心的等候，如何能體會到這一刻的欣喜若狂？他盼了許久，終是給盼到了麼？當真是天可見憐。

白霓裳目光癡惘地望著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俊顏，流連過他憔悴欣喜的眉眼，喉頭剎那間似被什麼東西哽住般，酸酸的、澀澀的，她擡頭輕撫他的臉頰，涕淚長流，“子瞻，你怎麼憔悴得這般厲害？子瞻，都是我害了你呀……”

“不，月兒，我不許你這麼說你自己。這並不是你的過錯。”無雙捉住她的手湊至脣邊輕輕烙下一吻，目光似水溫柔，“你要知道，無論我爲你做什麼，皆是心甘情願的。月兒，聽你一句無悔，無雙此生夫復何求？”

白霓裳緊緊地抱住無雙的脖頸，內心無比感動的同時

亦是無比的歉疚，只得含情低喚：“子瞻……”

無雙動容地笑，無聲嘆息。兩年了，他日夜盼著這樣的一天。還能重擁心愛的女子入懷的感覺是如此的彌足珍貴，他是這般的珍惜她的每一個笑容，每一聲呼喚。

深深吸氣，他再度開口：“月兒，我知道，其實你一直都很清醒，清醒得能感覺到周圍的一切，清醒得更加痛苦。你故意選擇塵封自己的心，拒絕讓自己得到幸福，不過是因了雲千歌的決然離去。你必定是在想，如若自己的幸福需要犧牲這諸多人的性命才能得到，那你寧可讓自己不幸福。你選擇了要用自己的生不如死來懲罰自己，來彌補對他們的愧疚。可是月兒，如果你不要這幸福，你選擇讓自己生不如死，你有沒有想過我？你有沒有想過，我會因了你的痛苦而更加痛苦，我會因了你的自我懲罰而更加難過？你難過，怎麼能不讓我陪你一起分擔？怎麼能把我拒絕在你的心門之外？”

白霓裳的眼淚掉得越發厲害，“子瞻，我……”

無雙以指點住她的脣，溫柔含笑，“我不要你說什麼歉意的話，我要你……補償我。”

白霓裳止了淚，怔怔地問：“那，你要我如何補償你？”

無雙臉上的笑意越發深濃，湊近她的耳畔，頓了頓，他的臉頰亦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潮，“嗯，那個……你至少得先還我一個洞房花燭夜吧。”

白霓裳炸紅了臉，微張著嘴“啊”了一聲，隨即被某人撲倒在了一旁的軟榻上。

“那個，子瞻……我，我……”

“噓，別說話。春宵一刻值千金。”

某人弱弱地冒出一句，“呃，可是這會兒是大白天啊。”

清貴公子又是可氣又是可笑，俯身禁錮住她的雙脣，再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我愛你。”他輕聲地說。

竹影婆娑，清風送爽。滿室的紗幔飄揚若雪，正是春光無限旖旎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