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章 241 一轉身，就是一輩子
－－－－－－－－－－【這是第一更】－－－－－－－－－－－－－－－－－－－－
這一晚！
同樣是兩個聰明又理智的人，卻沒有一個人能走得出這道坎！
當唐易恆看見舅舅從那棟樓的樓梯間走出來，原本穩重的步伐變得有些虛脫，出來的他，懷裡，卻沒有了孩子！
唐易恆連傘也不打了，推開車門下車，快步跑過去時，那輛黑色的商務車已經啓動離開，他雖然跑得快但還是沒有能讓那輛車停下來，他站在樓道口一跺腳，一把抹掉滿頭滿臉的雨水。
轉臉就看見了樓道口的大理石石板上，那個孩子被放在了那兒，哭聲漸起，而伴隨著孩子哭聲的，還有正跪在孩子身邊的顧念！
唐易恆看著神色呆滯的顧念，再看著地板上的孩子，雙手抓狂地插進了自己的溼發間，一股被逼瘋了的鬱結之氣讓他恨不得仰天大叫一聲。
都瘋了嗎？啊？
這兩個人到底怎麼了？
唐易恆大步走進樓梯間，渾身溼透的他雨水順著襯衣的領口不停地往下灌，他大步走進來，伸手就要去抱起那個孩子。
既然你們都這麼狠心，那就誰也別想再碰這個孩子了！
比唐易恆更快的是跌倒在孩子身邊神情呆滯的顧念，她幾乎是撲過來的，伸手推開唐易恆，用力之大使得唐易恆的手背都被她的指甲給劃出了兩道口子，誰會想到這麼瘦弱的她會這麼有攻擊／性，她在覺察到唐易恆的意圖之後，推開他就把地上的孩子緊緊地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顧念都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裸著雙腳的她抱著孩子，那張滿是淚水的蒼白小臉上雙眸裡是警惕又緊張的目光，讓唐易恆都感到陌生的目光。
唐易恆被她猝不及防地一推，整個人一屁股地坐在了地板上，他看著用陌生目光警惕地盯著他的顧念，驚愕地看著她眼睛裡的目光，看著她抱著孩子不停地後退，是坐在地板上地往後退，最後退到了牆壁的死角處，她退無可退了，雙手把懷裡的孩子抱緊，那臉上流露出來的緊張和恐懼讓唐易恆震驚地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
這不該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表現！
尤其是她此時的目光！
唐易恆是見過瘋掉的王萌是什麼樣的狀態的，當時王萌的眼神，也是這樣的，時刻都帶有著恐懼和緊張，好像所有的人都會傷害到她自己，所有靠近自己的人都會對自己構成威脅。
唐易恆被震驚得沒能從地上爬起來，還是他的助理見狀跑了過來，蹲下身，“唐少！”
“顧念！”韓翩芊還沒有從剛纔發生的那一幕中反應過來。
蕭景琛走了！
蕭景琛把孩子留下，人卻走了！
韓翩芊手裡緊抱著的那件外衣都給擰成了一團麻花，而顧念的反常也讓她給驚住，丟下手裡的傘就蹲下身去，想要把衣服裹在顧念身上卻被顧念的躲避抗拒怔呆了。
她不讓人靠近，抱著孩子把自己縮到了牆角處，目光裡流露出來的恐慌讓韓翩芊心裡一緊。
“顧念！”韓翩芊的聲音都在顫抖了，她想伸手去給顧念擦臉上的淚水，那一雙眼睛已經紅腫起來，淚水無聲地滾落著。
韓翩芊也慌神了，顧念沒有一絲的反應，那邊唐易恆從地上爬起來，深吸一口氣之後走了過來，壓抑著內心的慌張，低聲又堅決地說著，“她這副樣子不能再照顧孩子，孩子我要帶走！”
頭頂響起的聲音讓韓翩芊心裡又是一個緊繃，不甘示弱地往顧念面前一擋，“你要帶走了孩子，她怎麼辦？”
牆壁角落裡，小橙子的哭聲低弱了，抱著他的顧念又把自己的雙腿縮了縮，可仔細看，就會發現低著頭的她，渾身都在顫抖著。
這樣的她要怎麼照顧孩子？
唐易恆的堅持並不是沒有道理，坦白說他就沒想過舅舅會把孩子留下，因爲這個蕭家的種，蕭家的孩子怎麼可以在這樣的環境裡成長？
即便是舅舅允許，外公也不會允許的！
唐易恆在心裡打定了注意，今天，他必須要把孩子帶回唐家！
“又是一個爲了孩子可以犧牲一個母親的家族，你們自詡上等貴族豪門，可卻沒有半點人情味！”韓翩芊站起身來擋在了顧念的面前。
唐易恆眉頭一皺，“這個孩子骨子裡流著可是蕭家的血！”
“那也有一半是她的血！”韓翩芊毫不示弱。
唐易恆臉色一沉，“別忘了，當初是她自己放棄孩子的！”
“那她爲什麼要放棄孩子？”韓翩芊語氣犀利，目光緊緊地盯著面前比自己還要高一個頭的男人，身高上她無法佔據優勢，但是這氣勢上，她不能輸陣！
“一個懷孕七個月每天都在身體不適中煎熬下來的女人，你說她不愛孩子，你說她狠心拋棄孩子，你們又做了些什麼？你們在明知道她懷這個孩子就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居然不告知實情，你們不自私？她的親人一個個離開，他們的死還跟你們蕭家有著說不清楚的關係，她還要怎麼退步？你們簡直就是在得寸進尺！”
唐易恆被韓翩芊的這些話刺激得臉色陰沉，說實話他也被這之間的關係給攪得心力憔悴，到底誰是對的，誰又是錯的？誰該爲現在的這種情況買單？誰知道？？
每一個都是受害者，而每一個受害者都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只有自己心裡知道！
可即便如此，最無辜的，莫過於這個孩子！
唐易恆看著抱著孩子蜷縮在牆角的顧念，這個時候，強行奪走她懷裡的孩子，那她，怕是會真的瘋掉的！
唐易恆轉臉去看外面的雨夜，渾身溼漉漉的他在樓道口走了兩步，轉身看著韓翩芊，“你先把她送上去！”
韓翩芊以爲唐易恆會硬把孩子搶走，其實別看她現在底氣十足，沉穩不迫，可心裡的緊張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唐易恆在北城是哪號人物，她是知道的，他如果堅持要帶走孩子，說實在的，她也沒有辦法！
好在－－
韓翩芊重重低籲出一口氣來，那邊唐易恆緊接著丟下一句，“先把孩子讓她照顧幾天，視情況而定！”
言外之意就是，他隨時會來把孩子帶走！
顧念現在這樣的狀況，他如何能放心？
韓翩芊是以孩子餓了的藉口才讓顧念起身讓她扶著進電梯的，也是因爲孩子哽咽的哭聲，讓神情呆滯的顧念終於有了反應。
唐易恆打了個電話，說了些什麼，不到十分鐘就有人駕車來了，拎著一大包的東西。
而樓上，進了屋的顧念還抱著孩子不放，韓翩芊想讓她去換件衣服，而她此時渾身冰涼的讓韓翩芊心驚膽戰的。
“念姨！”韓奕應媽媽的要求，拿來了小抱被，想給小地弟換一套，因爲孩子身上的斗篷沾著溼氣了。
顧念的反應是抱著孩子避開到一邊，把韓奕嚇得愣住。
韓翩芊更是焦慮，她都不讓人碰孩子！
“顧念，你聽，孩子在哭，他渾身不舒服，渾身都難受，你幫幫他，你把他放下來，給他換一身衣服，再給他喂點吃的，好不好？”
韓翩芊真害怕喪失了理智心智的顧念會錯手傷害到孩子，恐怕把孩子留下來的蕭景琛都不知道，顧念的抑鬱癥已經嚴重到了這樣的地步，如果他知道，那麼他就不會轉身離開，不會留下一個背影，讓顧念緊繃在內心裡最後的那一根救命的弦砰的一聲斷開。
哪怕是一個簡單的擁抱，她也不會情緒崩潰到這種地步！
她是不是，什麼都不知道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整個世界轟然倒塌，沒有了親人，沒有了一切，連最後想要抓穩的東西都淹沒在了那一個背影裡，沒有了可以讓她能堅持下去的理由。
她在做什麼？
她什麼都不知道！
只剩下了懷裡的柔軟，讓她空白的腦海裡僅留下了孩子細弱如蚊蠅的哭聲，這一道哭聲讓她的心都碎了。
不，早碎了！！！
韓翩芊看到了顧念的眼淚在流著，看著她低下頭將懷抱的孩子慢慢得鬆開了一些，伸手摸著裹在孩子身上的柔軟抱被，最後把臉低下去，蹭著孩子的小臉，腦海裡突現出剛纔發生的那一幕。
他轉身！
她想衝出去抱住他，那一刻她只想抱住他，可她卻在跑出一步時摔倒在地，他沒有停留，消失在雨夜之中。
思緒就卡在的那一刻，落入眼簾的盡是他漸漸消失的身影，暗夜濃郁的黑將她的意識瞬間吞噬，她腦海裡只留下了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
阿琛－－－－
爲什麼我們會走到這一步？
我們，爲什麼會走到這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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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先生！”
菲爾這一路車速非常慢，車前擋風玻璃上的雨刮不停地晃動著，刮下來的雨水是一層蓋過了一層，地上的積水不淺，淹過了三分之一的輪胎。
今晚這場雨，似乎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車裡同樣坐在後面的翠姨早已用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麼壓抑地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哭聲出來，可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低低啜泣的聲音響起。
“蕭先生！”菲爾深吸一口氣，隱忍了這麼久，最終還是沒有忍得住，“太太剛纔摔倒了，就在您的身後！”
她要抱住他的，可是她滑倒了，摔下去時，滿臉是淚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
蕭景琛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地收緊。
轉過身去的那一刻，他的腦子裡是一片空白的。
三十八年裡，第一次覺得人生是如此的絕望！
他沒有聽到身後的聲音，他只知道因爲他，讓她無數次地落淚，他觸摸到她臉上的淚水，灼燙得他手心都發僵麻木！
這種麻木使得他的神經都失去了要去思考的能力！
他想要給的是溫暖，但卻事與願違地讓她如此難過，他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麼，他做什麼，都是錯！
當你以一個罪人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
你的愛是錯！
你的疼惜是錯！
你的出現，你所能給予她的一切，都是錯。
就連你活著，本身就是個錯！
他鬆開懷裡的兒子，孩子的手碰到他手心的那一刻，他一手抓緊。
多麼不想放開孩子的手啊！
他還那麼的小。
聽別人談論到他的眉宇，他的鼻樑，他的嘴脣，有關他的一切都是聽說。
然而作爲他的父親，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子。
只能在腦海裡勾畫出他的模樣來。
大大的眼睛，像他嗎？
小小的嘴巴，像她嗎？
孩子被他放下的那一刻，心也空了。
轉身離開時，他都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邁開了步伐，又是如何把自己置身於大雨之中！
又是如何地－－
忽視掉了自己的身後－－
他的身後！
是孩子！
是－－
是愛妻！
她摔倒了嗎？
她是不是想拉住他，所以才摔倒了？
她疼不疼？
她哭了嗎？
他轉身那一刻是多麼的鐵石心腸，甚至封閉了自己的五識不讓自己再心軟一分！
不要回頭，不能回頭！
可是再聽到這樣的消息時，他竟心痛到不能自抑！
媽媽說，
阿琛，不要輕易地轉身，因爲有些人，一轉身，就是一輩子！
一輩子有多長？
沒有了牽掛的一輩子，又該是有多長？
如果在漫長的歲月裡，僅能靠著追憶來度過，那麼－－
蕭景琛突然渾身輕輕地顫抖著，用讓人意想不到的姿勢雙手慢慢地抱住了自己的頭。
顧念－－
其實我，好害怕！
我害怕在茫茫人海里，見到的你卻不再屬於我；
我害怕我一輩子都清除不了對你的記憶，然而你卻早已忘記了我，徒留下我一個人，追逐著原本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回憶！
顧念，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