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的東陵,有太陽的話氣溫還是很適宜的,一陣風(fēng)吹過,涼意也被驅(qū)散了一些。
楊和同手捧香茗,宋言崛起的速度實在是太快,或許當(dāng)初在察覺到宋言危險的時候,就應(yīng)該用雷霆手段,直接將宋言給解決掉,現(xiàn)在卻是有些來不及了,不過楊和同卻也沒有太過糾結(jié)和擔(dān)憂,畢竟在楊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宋言便是被封爲(wèi)冠軍侯也只是一個渺小的螻蟻。只是隨著寧和帝一點點收回權(quán)柄,楊家想要做些什麼,不能再像之前那般隨心所欲罷了。
他的語調(diào)不急不緩:“那安寧侯趙改之,也是可以利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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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思琦便微微皺眉:“這件事情和安寧侯又有什麼關(guān)係?”他不清楚安寧侯怎麼捲入進來的,他只是有些瞧不上那個人,雖說是個侯爺,卻是個沒實權(quán)的,楊家的姻親中屬於比較上不得檯面的那種。
“於昨日中午,宋言和房海進京的時候,趙豐駕車,載著洛靖軒,範(fàn)澤豪,錢晨,婁彥博四個衝撞宋言和房海,大抵是準(zhǔn)備直接將宋言撞死的……可惜了,這趙豐若是真能將宋言給撞死,也算是他有點本事,結(jié)果自己兩匹馬被砸破了腦袋,自己也落得一身狼狽。”
楊景碩也來了點興趣:“倒是不知還有這等事情,如何處理的?”
“洛靖軒說情,趙豐捱了幾個耳光,事情也便過去了。”楊和同吹吹茶杯上漂浮的嫩葉,眼神中有些感嘆。
這茶葉,當(dāng)真是不錯,味道比起茶湯要好上許多。
可惜,現(xiàn)在這生意是洛玉衡那邊負(fù)責(zé)生產(chǎn),房家和崔家從洛玉衡那裡拿貨,銷售,利潤極大,若是楊家也能分一杯羹就好了。雖說楊家有錢,可沒人嫌錢少,若是不能找到新的門路,便是楊家也避免不了日漸衰敗。
他能看的出來,這茶葉的製作並不難,可單看茶葉卻也很難摸索出來究竟是如何炮製,雖有安排人試圖混入洛玉衡的製茶工坊,可惜洛玉衡,洛天樞,洛天權(quán)對製茶工坊都極爲(wèi)重視,每個人都要經(jīng)過仔仔細(xì)細(xì)的篩查,安排的人大都被攔了下來。
楊思琦的聲音再次響起:“就這麼算了嗎?這不符合宋言的性格,於目前掌握的消息來看,這宋言應(yīng)是一個睚眥必報之人。”
楊和同收回思緒,微笑著頷首:“是啊,所以那趙豐死了。”
此言一出,楊景碩,楊思琦齊齊擡起眉毛,眼神中終於多出了些微的興趣。
“宋言殺的?”
“應(yīng)該是了,據(jù)安插在安寧侯府的人傳回來的消息,今日早晨,不見書萱和趙豐兩人用膳,便去了後院叫人,結(jié)果到了後院便看到書萱從楊家?guī)サ膬蓚€婢子都已經(jīng)死於非命,推開門兩人臥房一片血腥。”
“牀榻,被子,地板,牆壁,都被染成鮮紅的顏色,甚至還有肉末掛在上面。”
“兩人的身子幾乎都被剁成肉醬。”
“唯有被割下來的腦袋,沒有受到太多破壞,隱約還能看出他們的身份。”
“聽說,人頭是一起發(fā)現(xiàn)的,和兩個婢子的腦袋堆在了一塊,成了一個小小的京觀。”
嘶!
楊思琦和楊景碩便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便是楊國禮也不免睜開眼睛。
肉醬?
肉末?
腦袋也給砍了下來?
只是聽楊和同的話,便能想到那場景是何等血腥。
然後兩人便點了點頭,這纔像是宋言的手筆,這傢伙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不過他還真是喜歡堆京觀啊,四個人頭也要堆一下,腦子絕對是有什麼毛病的。
然後又想到楊書萱死了。
楊書萱是楊和信的女兒,關(guān)係雖算不得多麼親密,卻也算是楊家嫡系了,就這樣被殺,衆(zhòng)人面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那安寧侯對趙豐簡直寵溺到了極點,這一次怕不是要瘋了?”
楊和同也嘆了口氣:“確是如此,聽說這趙改之見到這一幕之後,狀若癲狂,若不是人多拉著,怕是要將身邊去安慰的人都給剁了腦袋,一個人在院子裡嚎啕大哭,咒罵了宋言將近半個時辰。然後,就拿著兩個箱子,裝著兩人的腦袋,離了安寧府,應(yīng)是去東陵府尹狀告宋言去了。”
“倒是個蠢的。”楊思琦冷笑出聲:“去東陵府有什麼用,東陵府尹敢去惹一個現(xiàn)在正簡在帝心的冠軍侯?更何況,那傢伙還是房家人。不若我們幫他一把?儘量將這事情給鬧的大一點,鬧到東陵城人盡皆知,再聯(lián)合一些御史言官彈劾?”
“沒多大用處。”楊和同便搖頭:“只要寧和帝保他,便無人能要了宋言的命。”
“至少也能讓宋言的名聲臭掉,這般無法無天的人,勢必會受到所有官員和勳貴的排斥,於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楊思琦想了想:“我們這邊,也可以往趙改之身上傾斜一點資源。”
“我想,若是寧和帝想要息事寧人的話,應(yīng)該會給與安寧侯一些實質(zhì)性的權(quán)力以示安撫,我們便幫他爭取一下,儘量讓安寧侯爬的更高一點,若是手中能執(zhí)掌一些軍權(quán)就再好不過了。趙家這也算是絕了後,安寧侯對宋言仇恨到了極點,爬的更高,他這枚棋子也更有用處。”
楊和同便點了點頭:“有些道理,那這件事你便去安排一下吧。”
至於趙豐和楊書萱,是被趙改之親手剁成肉醬,這樣的想法是從來都沒有在心裡出現(xiàn)過的。
……
趙改之早早離開了望江樓。
約摸過去半個時辰的功夫,酒足飯飽的宋言也從望江樓離開,去往房家。
稍微往前一點的時間,也有一道身影來到了房府門前,那是一個女子,膚白貌美,還有一雙大長腿,面容精緻,不敢說傾國傾城,說一聲國色天香絕不爲(wèi)過。
如雲(yún)長髮披散在身後,風(fēng)吹過,髮絲便隨之搖曳。
一身雪白長裙,襯出雙腿渾圓修長的輪廓。
端的是男人眼裡的尤物。
只是,也不知怎地,這個絕美的女子,此時此刻的模樣看起來便有些狼狽,她好像剛剛纔哭過一陣,眼眶便有些紅紅的,腫腫的。臉上隱隱約約還能看到淚珠滾落留下的痕跡,走到房家門前的時候,秀氣的鼻子還一抽一抽的,看的房家的門子都有種我見猶憐的心疼。
作爲(wèi)寧國一等一的門閥,房家諸多小姐,無論嫡出還是庶出,不敢說各個貌美如花,也實在是找不出來相貌醜陋的,可那麼多小姐,卻沒有一個比得上眼前這位,優(yōu)雅,高貴,嫵媚,妖嬈,睫毛上的淚珠卻又透出幾分楚楚可憐。
不可能同時出現(xiàn)的氣質(zhì),彷彿在這女子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糅合。
看著面前的大門,紫玉的心中還是很委屈,她堂堂合歡宗的聖女,就因爲(wèi)對某個人起了殺心,還沒來得及動手,結(jié)果就被兩個宗師級武者給餵了毒藥,她找誰說理去?這樣想著,便聽到眼前傳來了一道聲音,卻是那門子,眼見紫玉就這樣呆呆站在房府門口,忍不住問道:“姑娘,你找誰?”
“我找宋言。”用力吸了口氣,紫玉壓下心中委屈,沉聲說道。
宋言?宋公子?
嘖。
那門子便上下打量了一番紫玉,早就聽說宋公子年少有爲(wèi),就是喜好有點怪,不喜歡同齡或是年歲比自己小的女孩,偏生喜歡年長的,而眼前女子,一看便要比宋公子大上好幾歲。
想到這裡,門子的眼神便曖昧起來:“抱歉,宋公子目前不在房府。”
生個一兒半女,就給她完全解毒……洛天璇的威脅,紫玉是聽在了心上的。
她其實不是特別在意這些。
身爲(wèi)聖女,紫玉雖然經(jīng)常在羣玉苑中露面,卻也不是誰都可以輕易觸碰她的身子,直至現(xiàn)在都還是處子之身。然畢竟是合歡宗出來的,自小學(xué)習(xí)的便是誘惑男人的手段,她不喜歡百花寶鑑,不喜歡合歡宗的姐妹們脖子上都被套上一條枷鎖,但並不代表她就討厭男人。
莫名其妙要給一個男人生兒育女,於紫玉看來自然是一種羞辱,但沒辦法,誰讓兩個宗師,她根本惹不起呢?莫說是她,便是整個合歡宗都是惹不起的。面對兩個宗師的威脅,只是生個娃就能重獲自由,於紫玉眼中已經(jīng)是極小的代價了。
只是現(xiàn)在她都已經(jīng)主動送上門了,那宋言居然不見蹤影?紫玉心頭就有些煩躁,眉頭微皺,心裡也有些不痛快,究竟要羞辱自己到幾時?就在這時,另一道聲音忽然響起,這一次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語調(diào)清冷,宛若寒霜綻裂:“你找我姐夫做什麼?” “我要給你姐夫生個娃。”
正獨自委屈著的紫玉,心裡正想著生娃的事情,若是順利的話,這個月懷孕,待到十月十一月份,自己應(yīng)該就能重獲自由,十個月的時間她能忍受……這樣想著忽然聽到有人詢問,大腦一瞬間來不及反應(yīng),便將腦子裡正在想著的事情說了出去。
話音剛落,身子就激靈靈的哆嗦了一下,莫名的寒意彷彿天降大雪。
腦子還有些懵懵的紫玉這才擡頭衝著前方望去,卻見就在那門子身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青春靚麗的少女,純淨(jìng)的臉頰尋不到半分瑕疵,身子纖細(xì)高挑,懷中抱著一把長劍,漂亮的眸子透出森森寒意,冰冷刺骨,好看的臉上似是蒙上了一層白霜……不對,不是好像,是真的。
伴隨著細(xì)微的喀嚓聲,冰白的寒霜於地面上迅速擴散,好似洪流般衝著紫玉席捲過來。
莫非又是一個宗師?
剎那間,紫玉頭皮發(fā)麻。
剛想要開口,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只聽到鏘的一聲響,白衣少女懷中長劍憑空出鞘。
纖纖素手?jǐn)E起,緊握劍柄。
下一瞬,長劍橫掃,一劍西來。
劍氣猶如一道流光飛舞,凌厲無比。
頃刻間,人與劍已然到了紫玉面前,感受著那銳利的鋒芒,紫玉頭皮都快要炸開,她甚至都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麼情況,今天遇到的都是什麼人啊,怎地一個比一個顛?就沒有一個正常點的嗎?
可惡。
心中長時間積攢的委屈,在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轟然炸開。她已感知到了,這女子和她一樣都是九品武者的境界,不是宗師……不是宗師還敢在自己面前這般放肆?真當(dāng)本聖女好欺負(fù)不成?
狂妄!
白皙臉頰也變的一片冷冽,眸子凝視著撕裂過來的劍氣,纖腰輕搖,宛若弱柳扶風(fēng),身子平移三尺,劍氣便在差之毫釐之間擦著紫玉的耳鬢呼嘯過去,嗤的一聲落於後方的牆上,紅磚堆砌而成的牆壁瞬間多出一條裂痕。
紫玉手腕輕輕一抖,一條銀白絲線自手腕上彈射起來,那赫然是一根琴絃。琴絃似是有了生命,於半空中詭異的蠕動著,迅速纏向洛天衣修長的脖子。以琴絃作爲(wèi)兵器,於江湖之中極爲(wèi)少見,便是洛天衣眸子中也不由閃過一絲詫異,她很清楚這琴絃是何等鋒利,無論是纏繞在脖子,手腕亦或是腰上,都能輕而易舉將她的身體切斷。
手腕輕顫,長劍衝著前方直刺過去。
叮。
琴絃點在劍尖之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劍尖將琴絃盪開,手腕便順勢下壓,劍鋒劃向紫玉的眉心。
兩人都是九品境界的武者,一時間居然難分?jǐn)呈郑@邊的動靜也引起了房家人的注意,便有不少人從內(nèi)宅中走出,然後就見兩道身影輾轉(zhuǎn)騰挪,快到他們的眼睛都跟不上。唯有族中的護院,一個個變了臉色,將家中重要人物護在身後,生怕一個不小心被兩個超級高手戰(zhàn)鬥的餘波波及。
剛開始,或許還只是試探性的攻擊,可漸漸地,兩人都打出了真火,動作越來越快,出招也是越發(fā)凌厲,瀰漫出去的勁氣,捲起地上灰塵,一時間房府門前都是昏昏沉沉。
當(dāng)宋言回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般畫面。
隨著宋言出現(xiàn),兩個女人對了一掌,身子便各自倒退,凝視著對面的身影,眼神中滿是警惕,顯然在剛剛的廝殺中,誰都沒有佔到便宜。
宋言心頭也是疑惑,忙來到洛天衣身旁:“怎樣,未曾受傷吧?”
洛天衣原本是很生氣的,眼見宋言出現(xiàn)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詢問自己是否受傷,心裡還是感覺暖洋洋的,便搖了搖頭:“無事。”
“這女人是誰?”
洛天衣一愣,擡眸望著自家姐夫:“你不認(rèn)識?”
宋言眨了眨眼睛:“我一定要認(rèn)識嗎?”
他又看了一眼紫玉,雖感覺這女人莫名有些熟悉感,但那張臉當(dāng)真是從來沒有見過。
“那她爲(wèi)什麼非要給你生孩子?”洛天衣哼了一聲,知曉宋言和這女人沒有任何關(guān)係之後,心情便莫名好了不少。
只是這番話,卻是將宋言給雷的外焦裡嫩的。
生孩子?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紫玉嘴角則是噙著笑,現(xiàn)在她的心情非常不錯,雖然沒贏,但終於不再是那種一招便能將她壓制的宗師了。
身子搖曳著,美人兒就是美人兒,便是走路的姿勢看起來都像是在跳舞,行至宋言身前,衝著宋言福身一禮:“妾身見過侯爺。”
感受著身旁傳來的陰冷的氣息,宋言喉頭微微蠕動,臉上浮現(xiàn)出些微尷尬的笑,房海倒是個聰明的,知曉宋言他們大約是說些什麼事情,便揮了揮手將下人全部驅(qū)散,便是門子也提前下班。眼見四下無人,宋言這才硬扛著小姨子身上傳來的,越發(fā)暴躁的壓力,擡手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姑娘剛剛說要給我生一個孩子?您莫非是認(rèn)錯人了,我們並不認(rèn)識。”
紫玉倒是也沒有編造什麼,先是自我介紹了一下身份,然後將羣玉苑五樓,以及內(nèi)城巷道中發(fā)生的事情全都解釋了一遍,只是省去了她試圖殺掉宋言這一點。
一番話聽下來,便是宋言和洛天衣兩人臉上都滿是尷尬。
好傢伙,平日裡洛天璇在他這個相公和洛天衣這個小姨子面前,總是非常溫柔的,誰能想到在旁人面前居然會如此張揚,就因爲(wèi)紫玉相貌好,身段好,年歲大了一點,這就把紫玉給擄走了?
這應(yīng)該算是強搶民女了吧?
一時間,宋言都不知該做出怎樣的表情。
洛天衣嘴脣更是不斷痙攣著,她怎地也沒想到姐姐居然會將這樣一個狐媚子塞到姐夫身邊,她究竟在想些什麼啊?這不是在添麻煩嗎?
腮幫子鼓了鼓,好似生氣的河豚。
“咳咳,姑娘……這件事您莫要放在心上。”宋言是喜好漂亮的女孩,但搶來的不行,這點底線還是有的:“在下不會強迫於你,待到我遇到天璇,會說服天璇解了你身上的毒。”
至於另一個黑衣長裙的女子,按照紫玉的描述,應(yīng)該是合歡宗分支的花憐月。
紫玉也稍稍鬆了口氣,現(xiàn)在看來這宋言同傳言中殘虐嗜殺不同,似是很好說話。若是宋言能說服洛天璇和另一個女人解了她身上的毒,那自然是最好不過,如果可以她也不願意將清清白白的身子,交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只是天璇神龍見首不見尾,便是我也不知她現(xiàn)在身在何處。”宋言想了想:“是以,姑娘可能還要再等待幾日。”
紫玉便點了點頭。
不過只是幾日功夫而已,她等得起。
至於說,百花寶鑑對合歡宗女子的剋制和魅惑?
紫玉倒是頗爲(wèi)自信,她,合歡宗聖女,這點定力還是有的,絕不至於在短短幾日的時間內(nèi)淪陷。
便在這時,身側(cè)的街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擡眸望去,卻是一羣差役。
宋言嘴角忽然勾起微笑,應(yīng)該是安寧侯趙改之那邊已經(jīng)行動了。
洛天璇。
花憐月。
呵呵,有兩個宗師級高手做爲(wèi)後盾,這要是不將東陵城鬧一個翻天覆地,豈不是白來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