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廳只剩下宋非俞一人。
哥哥大人站在原地, 久久沒能回神。
宋非俞一臉凝重地開始思索著自己妹妹剛纔那句話中隱含的深意。
這要是換了別人的哥哥可能還只當是幻聽了,但像宋非俞這種當初輕輕鬆鬆考過律師證的奇葩,邏輯學一定學得很好。
他覺得這種事情性質相當、非常、極其的嚴重, 必須得問個清楚。
然而小姑娘彷彿鐵了心裝睡, 任他怎麼敲門喊話都不應聲。
“……”
等了一會兒, 屋內仍是沒有半點動靜, 宋非俞知道她這是打定主意要當鴕鳥了, 但他並不打算配合。
在多次敲門無人應聲後,他乾脆直接掏出手機來,一字一句地給她發微信:
【禮拜三把他帶過來, 我和媽媽都在家。】
字裡行間無一處不透露著兄長的威嚴。
發完後他也不在乎宋非蘿會不會回覆,就直接收了手機回自己房間洗漱了。
而躲在被窩裡裝死裝了足足有十五分鐘的宋非蘿此刻正捏著手機面如死灰。
那句“我和媽媽都在家”究竟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一個宋非俞她都覺得夠頭疼的了, 然而卻還要加張太后……這簡直就是史詩級恐怖組合。
悔恨無比的她深深地爲自己剛纔那通操作感到窒息。
真是夠了!
在消息列表裡忐忑不安地翻到景樾, 她斟酌著打字過去:
【樾老師, 週三你有空嗎?】
那邊顯然也還沒睡:
【應該要在家看臺本,有什麼事嗎?】
她有點緊張和不安。
【那個……我說出來你別生氣?!?
男人垂眼看著屏幕, 先哼笑了一聲,然後不緊不慢地打字回她。
【嗯,不生氣。】
【我媽媽和我哥……打算在週三那天請你吃頓飯……】
這個傳話就很講究語言藝術了。
宋非俞只說見個面,但這聽起來太高傲了。
而且反正他也沒定具體時間,宋非蘿乾脆就現在自作主張地把時間定在飯點, 這樣到時候等人都來了肯定要順便一起吃一頓飯。
原本宋非蘿還心驚膽戰的, 卻不想景樾答應得很乾脆。
【好啊?!?
【???不看臺本了嗎?】她有點意外。
【和臺本比起來, 這邊更重要點。】
宋非蘿舉著手機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看著這句, 心裡彷彿吃了塊蜜桃味糖果甜滋滋的, 嘴角抑制不住扯開一個弧度。
然而景樾的下一句話讓她徹底笑不出來了。
許是嫌打字太費時間,這次男人直接發的語音, 宋非蘿正興奮地到處找耳機來欣賞一遍樾老師的低音炮,結果剛聽見前幾個字她就傻眼了。
“你另外一個微信號打算什麼時候才加我,嗯?”
她第一反應是自己幻聽了,兩秒鐘後開始絞盡腦汁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正當她打算矇混過關時,景樾又一句堵死了她的退路。
他散漫的語氣還隱含幾分難掩的笑意:
“ID不是都成真了嗎,還怕加我?”
“!”
雖然不知道景樾是從哪裡看到“樾殿我男票”這個ID的,但此刻的宋非蘿內心除了崩潰還是崩潰。
她無語凝噎了足有兩分鐘,才硬著頭皮忐忑不安地開始問他,就連打字的手都還是哆嗦的。
【你你你怎麼會知道我還有一個號的?】
“幾個月前,還沒加你的時候,無聊地在微信搜手機號聯繫人搜到的。”
“……”
一想到景樾早就搜到了,她卻還自作聰明地在他面前演戲,宋非蘿就有種一頭撞死的衝動。
那邊男人看她許久沒說話,皺了皺眉。
“生氣了?”
“也沒有……”
哪會這麼容易生氣,最多就是覺得丟臉,所以暫時不太想理他……
【那聽聽這個,作爲補償。晚安?!空f完男人就傳過來一個文件。
接收完後宋非蘿一看,是個音頻文件,打開之後她就愣了。
好像是很清楚如果錄了起牀鈴她更不可能起來,所以男人很貼心地自動換成了錄睡前哄睡的一段音頻。
開頭幾句倒還好,只是耳根聽得酥酥麻麻的,但等到那聲低沉磁性的“寶貝兒”一出來,尾椎骨彷彿過了電般,宋非蘿就徹底“蹭”地一下猛地從牀上躍起身來。
什麼東西?!
這算什麼?
是睡前asmr嗎?!
她總算明白爲什麼景樾從不接過分曖昧的劇了。
因爲如果以這個目前應該只有她聽過的哄睡鈴聲爲例,這要被粉絲聽到——
這還睡個屁??!
她通紅著一張臉,硬撐著聽完了整段音頻。
最後,半晌,閉著眼伸手默默捂住臉,給臉頰降溫。
在心底暗道句是小女子道行不夠,這麼久都沒學會淡定。
然後她果斷選擇摘了耳機裹進被窩裡。
然而摘了耳機後宋非蘿也沒徹底冷靜下來,恰好相反,她的思維此刻已經不受控制地開始無限發散了。
以致於兩年前時,她在廣播劇評論區無意間看見的一條熱評,這一瞬突然在腦海中再次清晰起來:
——【老實說,想象一下樾殿的低音炮,叫.牀時一定很、帶、感】
“……”
宋非蘿僵硬了半秒。
半分鐘後,她捏著鼻子一咕嚕蹦下牀跑進了洗手間。
-
第二天宋非蘿頂著極其明顯的黑眼圈起了個大早,不消宋非俞催,立馬急匆匆回到了學校。
她深刻地反省了自我,覺得昨晚的自己不是很純潔,因此急需回到校園這個神聖的地方沐浴一下儒雅書香氣息。
有些意外的是寧蔚居然也待在寢室裡。
原本一直苦著臉對著電腦,等她踏進門後寧蔚就好似看見了救星,急吼吼把她扯到電腦前。
“姑奶奶你可算回來了,坐坐坐!”
宋非蘿被她這詭異的態度嚇一跳。
轉頭一臉嚴肅地觀察寧蔚的神情,認真問道:“你被什麼髒東西上身了嗎?”
“滾!髒東西個鬼!”
“你到底要我坐還是滾?”她有些委屈地看過來。
“不是……”寧蔚一陣頭痛,無奈低頭道:“坐坐坐!我這作業需要你幫忙!”
“什麼作業?”湊到電腦前一瞄,發現課題有些眼熟,在腦海裡回想了一遍覺得格外熟悉,“哦——是這個心理作業啊,我們去年做過。”
“你知道就好!”寧蔚重新打開一個空白的文檔,“看,我就剩最後一個朋友評價了,我能找到的朋友就你一個,交給你了。”
“不是自己寫一下就好了嗎?!彼畏翘}有些奇怪道,印象中寧蔚好像不是願意那麼認真應付老師的人啊。“我們當初都是自己隨便瞎寫的?!?
長久沒喝水寧蔚這會才覺得口渴,走到飲水機旁邊倒水,一邊嘆了口氣問:“那你們當初是寫多少字?”
“七十個字啊可少了,怎麼了?”
寧蔚持續嘆氣:“我們老師要求寫滿五百字?!?
“什麼?”宋非蘿險些被口水嗆住。
“喏,所以拜託你了。”寧蔚示意她不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行吧。”宋非蘿爽快得答應了。左右也是瞎編,也就是編多編少的問題,更何況她也不討厭寫東西。
然而十分鐘後她就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寫完二百五十個字後她苦大仇深地盯著屏幕,實在憋不出剩下的了。
她連誇寧蔚可以自己一人單手給飲水機換水的事情都寫上去了,這會兒實在沒什麼可寫的了。
於是冥思苦想一陣,趁寧蔚在打手遊的空隙,她決定直接另起一段直接進行總結。
“總的來說,寧蔚同學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同學,寧蔚同學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朋友,寧蔚同學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室友,寧蔚同學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朋友……”
以這樣強勢的句型,終於讓她湊夠了剩下的二百五十字。
完成後她交給了寧蔚,但這過程中寧蔚笑容逐漸消失,尤其是在看到“女朋友”三個字後,她忍無可忍,二話不說就冷笑著吃了那盒原本打算拿來犒賞宋非蘿的抹茶冰皮月亮蛋糕,並勒令她立即重寫。
宋非蘿一邊不甘地大叫著法西斯一邊又不得不因爲抹茶蛋糕的誘惑乖乖重寫。
-
提心吊膽了整整兩天,週三終於到來了。
宋非蘿這天的課是上到下午六、七兩節,結束時間大概是三點多,她和景樾約好下課後在西校門口見。
鈴響後抱著最後一節社會調查課的教材急匆匆走出來,在快接近校門口時宋非蘿擡頭一看不自覺愣了下。
正值深秋,校外這段路栽的修樹還未曾謝頂,校內沿途被微風搖曳的楓葉靠近處幾欲燃手,一面冷落闌珊,一面烈紅欲滴,有種令人沉醉的反差美感。
這個時間點校門口來往的大都是下課急匆匆趕去兼職的學生,或者閒來無事愛好攝影的學生。只有景樾身形修長,靜靜立在那裡,雖畢業多年,但他身上仍有抹不去的少年清冽的氣息,微冷的陽光打在側臉上,讓人一眼心動。
原本行色匆匆的女生們紛紛放慢步伐,或竊竊私語著,或偷偷駐足拍一張照片。
宋非蘿忽然想起今年盛夏最炎熱的時候,她第一次站在工作室門口,對著緊閉的大門等待的那個午後。
以及初次與景樾接觸的忐忑不安。
真不敢相信,一晃數月,這個人竟然已經是她的了。
“樾老師!”伴隨著清脆的叫喊她整個人撲進他懷裡。
毫無準備,景樾被撲得往後跌了半步,穩住身子後垂眼看她,感覺今天的小姑娘好像哪裡不太一樣,抿脣問:
“怎麼了?”
“沒什麼?!卑涯X袋埋在他肩窩裡,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擡起頭時笑得很是燦爛輕巧:“就是覺得,終於抱到你了?!?
她語氣正常,只是不知景樾有沒有察覺出深意來。
然後就聽見頭頂一聲輕笑,她感到攬住自己的力道收緊了幾分,頭頂那人緩緩開口了:
“以後每天都能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