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遮著臉, 在祁蕭的陪伴下穿梭在街上的各個小攤位之間。
其實也不能怪南方興奮過頭,如今債務的難題暫時解決了,師父他老人家也被接回來了, 擱誰誰不興奮呢?
祁蕭見他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卻愈來愈覺得得把讓南方學武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抱著買好的菜和酒水, 南方與祁蕭一起回了門派。
四師兄已經把一張長桌搬到了院子裡。
南方看了看這已經算得上破舊的老長桌, 手指慢慢撫了上去。
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摩擦, 南方的思緒回到了自己小的時候。
夏夜,他常和師兄們坐在院子裡,託著腮看月亮, 聊當天的趣事。不久,大師兄就端來一盤用井水冰過的西瓜, 他們幾個迅速把它瓜分掉。
土陵門雖小, 但還是南方存在的根。
從南方的神色中讀出了一抹依戀, 祁蕭沉默地靠近他的身後。
“你真的願意回南方教?”祁蕭垂眸問道。
南方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愣了幾秒後才小聲回答說:“我會回去的。我很喜歡南方教的大家, 而且原來的我畢竟已經死了……我在這裡應該待不下去的?!?
祁蕭點點頭,並未回話。
倒是大師兄從廚房那邊出來了。
“回來了?”大師兄的聲音分外和煦,“南方,你把東西都搬過去吧!”
“好嘞!”南方應了一聲,抱起買回來的東西就往廚房去了。
長桌前便只剩下了大師兄和祁蕭二人。
“祁兄, 這段時日南方頗受你照顧了?!贝髱熜中χ鴮ζ钍捳f道。
“南方現在是我教教主, 應當的?!逼钍挳敿椿氐馈?
“南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 按他那樣子的是絕難以勝任一教之主的?!贝髱熜置媛峨y色。
“所以?”祁蕭挑眉道。
“祁兄的恩情我土陵門必然會傾力償還, 只是……不知能否讓南方……?”大師兄自知南方的能耐, 讓他當教主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南方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脆弱。”祁蕭並不同意他的觀點,“離開了門派他也依然能活得很好, 只是從前沒有機會罷了?!?
“這……”大師兄想起以前小師弟平地都能摔跤的樣子,真想接一句“怎麼可能”,不過最後還是強行壓了回去,但他確實沒有料到祁蕭會這麼堅持。
祁蕭面不改色地回道:“不是還有在下嗎?”
大師兄原本還想繼續說點什麼,這回是徹底咽回了肚子裡。
大腿自己都伸過來讓南方抱了,他還能說什麼?只要南方自己開心就好了。
這樣想著,背後傳來南方的聲音——
“大師兄——三師兄喊你了。你好慢?!?
“這就來了!”大師兄衝祁蕭一拱手,便不再多耽擱彼此的時間。
沒過多久,廚房裡便飄出了飯菜的香氣。
南方聞了聞,更覺得餓了。而且自打被雷劈了後,他便再沒嚐到過師兄的手藝了,一時更是懷念。
他急忙跑去請了師父。
師父近些日子身體一直不太好,今天也是強打著精神。南方小心地把他饞了出來。
一衆人正要坐到桌前,忽見四師兄從院外一路小跑趕了進來。
“師兄,那個被南方打倒的李二醒了。”四師兄喘著大氣把剛探來的情報說了出來。
“醒了?”大師兄蹙眉道。
“是的,不過神志一時好像不太清楚了……”四師兄有點幸災樂禍。
南方:都被雷劈過了,活著就是萬幸了吧……
“你們先吃,我去‘看望’一下他。”祁蕭丟下一句便從院牆翻了出去。
南方咬了咬筷子,有點擔心,想了想後和師兄們說了一句,還是從大門追了出去。
季雲杉望著南方追出去的背影,笑了一聲,手指輕敲了敲酒杯。
南方企圖用他的小短腿兒追上祁蕭簡直就是白日做夢,不過好在祁蕭警惕意識強,關注著背後有人在追他,很快就停下了腳步。
“大佬,帶我一起去呀!”南方抻著脖子衝屋頂上立著的祁蕭喊道。
祁蕭扶了扶額,不過最終還是選擇帶上了他。
大佬始終是大佬,即便有了南方這個小包袱,身手依然矯健,行動如風。
沒過多會兒,祁蕭就帶著南方潛入了李家。
蹲在李家屋頂上,南方聽見屋裡響起了一陣陣慘叫聲。
“哎呦喂!你輕點兒!”是李貴滿。
“行了知道了!”這回是個女人聲,有點刺耳,聽起來似乎是個蠻厲害的主兒。
祁蕭幫他掀開瓦片一看,原來是李貴滿他媳婦兒正在幫他上藥。
“李二怎麼樣了?”李貴滿倒是還挺關心這個和他同病相憐的下人。
“你還有心思管他?”這位李夫人狠狠瞪了自家丈夫一眼,“好好的地都被你弄沒了!”
“這哪兒能怪我啊?”李貴滿委屈地抱怨道,“還不是突然殺出個什麼南方的人來,好生厲害。咱們做買賣的,惹不起他們!”
“你個……”
後來的話南方就聽不到了,因爲祁蕭揪著他的衣領帶著換了個屋頂。
祁蕭獨自談了下情況,便直接推門闖進了安置李二的房間。
李二正躺在牀上“哎呦”個不停,一擡眼看見是個生人進來了,嚇得差點背過氣去。
祁蕭給房門上了鎖,然後領著南方走到了病榻前。
李二一看南方,腦海裡頓時浮現起之前被他一道雷劈中的情景:“你…你……!”
祁蕭衝他笑了笑,突然向前探了個身,說道:“醒了?”
“……”李二兩眼發懵地望著祁蕭,不知道該回什麼。
“你哪隻蹄子抓的我們教主?”祁蕭繼續道。
李二這下更懵了,張著嘴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
“這隻?”祁蕭發了問,卻不再等待對方回答,而是直接掐住了對方的手腕。
“不…不是!”李二下意識否認了一句。
祁蕭手指瞬間發力,只聽李二一聲慘叫。
“哦,那不好意思,我弄錯了?!逼钍捬壑袔е唤z狠絕,“誰叫你回答那麼慢?”
然後又是“咔嚓”一聲,李二的另一隻手也被扭斷了。
“這回總對了吧?”祁蕭笑著問道。
“對……對……不對啊……!”李二哭著慘叫道。
祁蕭:“以後記著,離土陵門和南方教的人遠著點。還有,把你的嘴巴閉嚴實了?!?
疼得不行的李二已經顧不上別的了,只得瘋狂點頭。
祁蕭說完便轉向了南方:“你要不要再踢上兩腳出出氣?”
南方看了看已經哭得快不省人事的李二,想了想,回道:“還是算了吧……有你就夠了?!?
祁蕭點點頭,在李家人趕來前帶著南方離開了李家。
回到土陵門,只見院子里長桌上的飯菜都沒有動,師兄們只是陪著季雲杉喝了些酒水。
南方走過去道:“空著肚子喝酒不好的。”
季雲杉和三師兄剛好去廚房熱了菜端回來。
“就算著你們應該要回來了?!奔倦吷家簧硭匕滓律讯酥鴥蓚€盤子,卻是一點也不違和。
衆人享用了一頓充滿了家裡氛圍的飯菜。
“過兩日,我們便起身?”季雲杉放下酒杯問道。
老掌門知道南方必然無法像從前那樣繼續留下來生活了,雖然捨不得,但終究已經是失而復得了,因而沉默地飲下一杯酒。
“師父,您少喝點。一杯嚐嚐滋味就夠了?!崩洗笕滩蛔竦?。
老掌門握著酒杯沉思片刻,纔對南方說道:“有這兩位義士爲友,你定要珍惜啊。土陵門只是個太小的地方,今後……你跟著他們好好去闖蕩吧。”
南方想起小時候師父稀裡糊塗地教他比劃不知打哪兒淘換來的破劍法的模樣,便覺真是難得見到師父這麼正經嚴肅的姿態。
想必他老人家也是經過一番深思纔不得不做出的抉擇吧。
“師父……”南方捨不得好不容易回到的土陵門。
“別說了!趕緊吃飯!”老掌門強行打斷了小徒弟的話,嚷嚷著讓大家吃飯了。
南方和其他師兄弟默默地拿起了筷子。
祁蕭則向四周看了看這小而破的土陵門大院。
一個門派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人數可以很多,也可以很少,哪怕地契被人奪走了,可只要門派的魂還在,那它便能屹立不倒。
祁蕭心裡生起一份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