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晟焱看見納蘭站在門外，就快要笑起來：“果真不是丞相府派你來刺殺我的嗎？那我就很好奇，你的父親是誰？怎會教出你這樣血性的女子？”
白蕪一字一頓地說：“你記住了，我爹姓白名軒，我們白家，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用盡了全身力氣，白蕪閉眼前似乎看見了納蘭，怕是幻覺了吧？她也很疑惑，爲何彌留之際，自己想念的人，不是皇甫斐，而是納蘭。
關(guān)晟焱卻是愣在了原地，他看見納蘭哭得絕望地抱著白蕪，自己慢慢走近，跪在納蘭旁邊，問：“她的父母，是誰？”
納蘭木木地回答：“關(guān)叔叔何必再問呢？不過是兩個死在你手上的無辜。”
“是誰！”關(guān)晟焱抓過納蘭的衣襟，大聲地吼，目眥盡裂。
納蘭從未見過關(guān)晟焱如此失態(tài)的時候，他喘喘氣，說：“白大叔命喚白軒，他的夫人，喚作嬋玉。”
似乎是被什麼重物擊中，關(guān)晟焱“嘭”地倒在地上，片刻後開始嗚咽起來。
“阿軒，阿軒……”
納蘭卻是毫不留情地說：“看來將軍已經(jīng)知道了，怎麼，親手殺掉的自己的女兒，很傷心吧？”
關(guān)晟焱閉上眼，再次睜開眼時，精明算計的眼已經(jīng)是混濁不堪。
“阿軒，白軒在哪裡？”他問，心中似乎已經(jīng)有了答案。
納蘭抱著白蕪逐漸冰冷的身體：“被你殺了，死在你的刀刃下。我不知道你和白大叔一傢什麼關(guān)係，但阿蕪既然是你的女兒，嬋玉夫人也該和你是很親密的關(guān)係的纔對，你如今手刃妻女，還把幫你照顧了十多年女兒的白大叔殺死，關(guān)叔叔，你的良心可曾痛過？”
“妻女？哈哈哈……”關(guān)晟焱笑得悽然：“你可知，我真正的妻，是阿軒。”
納蘭自然怔住，關(guān)晟焱像是瘋魔起來，他望著遠處空蕩蕩的地方，聲音陡然溫和起來：“阿軒，你爲何不肯給我一個機會？你知不知道，那夜我來，本就是帶著聖旨，前來提親……”
關(guān)晟焱還記得，白軒生辰當(dāng)日，他被皇帝叫到後殿，說是要給他和禮部侍郎的女兒淺緋做媒。
咱們關(guān)將軍什麼脾氣？當(dāng)下就一口回絕。
他手握兵權(quán)，皇帝自然是忌憚不得，但他既然是答應(yīng)了侍郎，眼下也頗有些爲難。所以，既然惹不起，那就換別人來惹。
因此，皇帝特意暗暗請來了十多個大臣充當(dāng)說客。
關(guān)晟焱聽得不勝其煩，等到打瞌睡醒來，發(fā)現(xiàn)那老大臣還在碎碎念，乖乖，再這麼耗下去，他就去不了自家小白的生辰了！所以關(guān)晟焱想了想，站起來，說：“多謝皇帝、侍郎的美意，只不過我只有一個要求，我喜歡的是男人，侍郎家中若有男兒就請儘快送來，本將軍自然會分外疼惜他。至於那個淺緋，自然是要不得的。”
皇帝乾乾地笑笑，說：“將軍真會說笑，哈哈，真會說笑。”
關(guān)晟焱看著侍郎爲難的神色，不由一笑，自己將墨研好，將筆交到皇帝手裡：“對了，既然大家耽擱我那麼久，我也請皇帝替我頒個聖旨。”
“這，關(guān)愛卿，”皇帝不接那筆：“這聖旨不能亂來啊。”
其他大臣也呼吸一滯，難道這關(guān)將軍終於藏不住，要學(xué)曹賊——挾天子以令諸侯了嗎？
誰知關(guān)將軍卻是撇撇嘴，道：“我就是想請皇帝給我弄一個指婚的聖旨，我家那位有點悶騷，不敢直言要求，只好讓我來主動。”
磨到夜幕降臨，這個特別的聖旨被修改了好幾次，關(guān)將軍才滿意的拿著東西出來。
……
聖旨？
關(guān)晟焱想起來，越過納蘭去拿自己放在暗格裡的聖旨。
已經(jīng)暗黃的聖旨布綢，上面的字卻還是清清楚楚：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白家家主白軒嫺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zhòng)，朕躬聞之甚悅。今鎮(zhèn)國將軍關(guān)晟焱已二十有一，適婚娶之時，當(dāng)擇賢男與配。值白軒待宇閨中，與關(guān)晟焱堪稱天設(shè)地造，爲成佳人之美，特將白軒許配關(guān)晟焱爲鎮(zhèn)國夫人。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佈告中外，鹹使聞之。
欽此。
關(guān)晟焱看著那聖旨，笑了笑，漸漸地卻是越笑越大聲，什麼“天造地設(shè)”、“佳人之美”……你都不在了，這還有什麼用？
“嘭！”
聖旨被扔進燃燒的火盆裡。
納蘭知道，關(guān)晟焱已經(jīng)瘋魔了，再耗下去也不過是枉然。便要抱著白蕪離開，關(guān)晟焱卻過來，緊緊抓住納蘭的肩膀，問：“你說，你說，你又如何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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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抱著白蕪躲開，說：“三殿下告知我的，你沒想到吧，皇后早就找到了白軒，並且利用你，親自殺死了你最爲重要的人。”
關(guān)晟焱不可置信地退開幾步：“爲何，他們竟然騙我？爲何會這樣……爲何……啊！”
納蘭抱著白蕪?fù)庾撸P(guān)晟焱卻一把扯過納蘭，白蕪的屍首騰空飛起，關(guān)晟焱接住，死命地抱住白蕪，說：“誰敢?guī)ё呶业呐畠海空l都不能！”
納蘭卻搶，關(guān)晟焱卻是一腳踢過來，正中納蘭的胸口。
衆(zhòng)人眼睜睜地看著納蘭飛出好遠，卻又立刻爬起，抱住關(guān)晟焱的腿：“你把阿蕪還給我！”
關(guān)晟焱掙脫不掉，只好擡腳往牆上撞。
“噗”，一口鮮血噴出來，納蘭仍不撒手：“把阿蕪，還給我……”
關(guān)晟焱扔嘟囔：“誰都不能帶走她，阿軒會回來找我的……誰都不可以帶走她……”
“我求你了……”納蘭流下淚來：“我要帶阿蕪回家……”
關(guān)晟焱看了一眼還死抱著自己腿不放的納蘭，便更加用力的擡腿撞牆。
“嘭、嘭、嘭！”
聲音悶雷一般響起，衆(zhòng)人清晰地看見牆壁被砸出了磚塊來。
“將軍！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啊！他可是丞相之子啊！”有人冒死進來勸解。
關(guān)晟焱紅了眼，腦子早就亂了頭緒，只狠命把納蘭一次又一次往牆上撞。
終是有幾個大膽的人前來按住暴怒的關(guān)晟焱：“將軍，息怒啊！”
其他人忙拖著納蘭出去，帶到廂房療傷。
納蘭離開丞相的時候已是黃昏，他慢慢向外走，出了門，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面前。
丞相夫人提著裙下來，快步跑到納蘭面前，小心地伸手去碰納蘭臉上的傷：“怎麼回事？誰傷的你？”
納蘭張張嘴，出聲卻是哽咽：“娘，阿蕪死了。”
丞相夫人眼中也立刻漫上眼淚來，但她還是勉強笑笑：“阿蕪丫頭就是去了其他地方玩耍，不日就要回來了，納蘭聽話，我們先回去等她回來好不好？”
納蘭點點頭，木木地跟著丞相夫人上了馬車。
一路上納蘭緘默，眼淚卻是停不住。
彷彿只這短短一朝一夕，他就失去了太多太多珍貴的東西。
他再也失去不起。
馬車到了丞相府門口，母子倆還未進去，就看見由宮裡來的頒旨公公搶先一步進去。
“皇帝已經(jīng)駕崩，那這聖旨，是由誰頒發(fā)的？”丞相夫人疑惑。
納蘭側(cè)頭去看自家孃親，心裡雖然忐忑不已但又裝作冷靜，道：“自然是新皇，不知道是哪位皇子。”
丞相夫人便拉著納蘭進去，見丞相府的人都已經(jīng)聚在大廳，自己也趕緊和納蘭跪在丞相大人旁邊，聽旨。
公公清清嗓子，展開聖旨錦帛，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丞相納蘭柯爲國爲民，盡心盡力，兢兢業(yè)業(yè)一生。朕深感愧疚，特此將丞相之任爲律部、禮部、司政、監(jiān)政四部門分擔(dān)，並提高丞相俸祿於之前兩番，允丞相隔日清閒。
欽此。”
唸完，公公討好地笑笑，扶起丞相大人，說：“宮裡不少老官都或多或少增添了勞務(wù)，沒想到皇帝卻對丞相大人偏愛，恭喜丞相大人了。”
丞相大人笑笑，側(cè)頭看看，阿朹連忙上前將懷裡備好的紅包遞到公公手裡。
“那奴才就退下了。”公公笑笑，帶著衆(zhòng)人離去。
納蘭扶著丞相夫人站起，丞相夫人揉揉腰，笑道：“看來這新皇還真的挺心疼咱們的，提高俸祿不說，還給你爹放假了。”
納蘭笑笑，隨後快步追出去。正好頒旨公公未起轎，納蘭跑到轎子：“公公留步。”
那公公挑起簾子，見是納蘭，便笑，臉上的皺紋堆積起來，像是一張破爛的漁網(wǎng)。
“喲，是納蘭公子啊，可有何事？”
納蘭想了想，問：“不知新皇是哪位皇子？”
那公公皺皺眉，說：“這個，今日先皇入皇陵，不是已經(jīng)大告天下了嗎？”
“哦，那個我出去了一下，或許消息還沒傳達到。”納蘭笑笑。
公公也笑，再說一次也無妨，但又想到直說新皇名諱不好，便伸出手，比出三根指頭。
“是三殿下！”納蘭詫異，隨後自知失言，忙往四周看了看，又問：“那不知，二殿下，二殿下和太子如今如何了？”
公公退屏衆(zhòng)人，自己壓低了聲音，說：“其實這事遲早會告知天下，奴才就提前告訴納蘭公子。昨夜二殿下爲了增加登基之利，竟在御書房將太子殺害，幸虧皇后娘娘發(fā)現(xiàn)及時。如今，二殿下被關(guān)在大牢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