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哈伊娜被莉莉帶回來時，確實遇到了一些麻煩。

的確有一支奴隸騎士部隊前來封路，隔著老遠就聽到了聲音，聲勢浩大——吆喝著要將這邊鬧事的人逮捕。

那邊的喧嚷聲，讓哈伊娜頓時緊張了起來。

哈伊娜從上學開始就是模範好學生，工作之後更是專門負責去逮捕那些違法犯罪的人……什麼時候輪到她自己犯了事被人滿城亂抓？

而在緊張的同時，哈伊娜還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異常刺激感。

可莉莉在見到前來逮捕他們的，只有大約十幾人……並且還都只是第四能級的時候，卻是直接笑了出來。

她直接帶著很是抗拒的哈伊娜不閃不避出現在了那羣人面前。

——隨後幾個閃現，那些奴隸騎士們便完全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被殺死在了原地。

整個過程乾脆利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是在第一次晉升儀式中，艾華斯使用的影魔之力一樣——莉莉身下的陰影蠕動著，化爲長槍與利刃，在她閃現在每個人的身後時，這些鋒銳的陰影便將他們貫穿、砍開、切碎。

她甚至全程都沒有擡手，而那些鮮血也沒能濺在莉莉的裙襬上。當莉莉再度從哈伊娜身後走出的時候，她的女僕裝都沒有絲毫凌亂。

“……這、這樣真的好嗎？莉莉小姐？”

哈伊娜有些混亂，一邊被莉莉拉走，一邊不斷回頭看向那血腥的現場：“他們沒把路堵死，這要是動了手，不會給艾華斯惹麻煩嗎……需要我幫忙處理一下現場嗎？我這方面還是有些經驗的……”

“我剛剛怎麼教你的？”

莉莉只是淡淡答道。

女僕小姐的言語極具壓迫力，讓哈伊娜聯想到了教授。於是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但她卻訕訕著不敢回答。

因爲哈伊娜的確不知道自己這裡又犯了什麼錯——對方明明都還沒有發現自己，這個時候不惹事、直接繞過去不行嗎？而且莉莉完全沒有隱藏自己的能力，這不是一查就能查出來是誰嗎？

見哈伊娜遲遲沒有動靜，莉莉回頭看了她一眼。

“回去讓少爺教你吧。”

莉莉嘆了口氣，還是放棄了。

聽到這話，哈伊娜也大概知道自己確實是犯了什麼錯。於是她垂頭喪氣的跟著莉莉回來了。

但是意外的……她現在的心情倒是比之前好多了。剛剛明明完成了所謂的“復仇”，可心情卻變得更糟糕了，這讓哈伊娜有些難過。就好像是浪費了自己的心情與時間，做了一件沒意義的事一樣。

可如今，她卻莫名感覺心情好了一些。

等回來之後，哈伊娜就看到了躺倒在靠椅上的艾華斯。

他看起來像是很是睏倦疲憊，就像是生了病一樣。哈伊娜從未見過虛弱到這種程度的艾華斯——在她印象裡，艾華斯始終都是精力滿滿的，就像是太陽般璀璨。如今看起來就像是一根快要燃盡的蠟燭一樣，這讓她心中微微緊了一下。

緊接著，莉莉便將路上的事、以及哈伊娜的問題都跟艾華斯說了一遍。

哈伊娜就像是拆家之後，即將被訓斥的小狗一樣坐在艾華斯面前，沉默的瑟縮著。

艾華斯聽完，笑著看了一眼哈伊娜：“怎麼，還不是很服？”

——那確實。主要是莉莉的行爲，和她過去接受的教育、積累的經驗完全是相反的。她其實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做，只是單純的聽指揮與信任莉莉，所以纔跟著回來了。一邊不理解，一邊還要認真工作。在她還沒畢業、在監察局實習的時候，有些時候也是這樣的。

哈伊娜縮了縮腦袋，但是並沒有說話。

“莉莉帶著你，去把他們殺了的原因很簡單……”

艾華斯輕聲說道：“你說的不錯，這種程度的道途痕跡，的確能輕而易舉被查出來……就如同我在阿瓦隆查案的時候，將那些高貴之紅的人查出來一樣。而這裡的不同之處在於，我們需要的就是被查出來。”

哈伊娜聞言，有些驚訝的擡起頭來看向艾華斯。

她只是聽到這句話，就隱約明白了些什麼。

“是爲了……威懾他們嗎？”

“對一半吧。”

艾華斯笑罵著：“看來還不算太蠢。大概是成爲了戰士，腦子裡被增殖的肌肉填滿了吧。”

“如果我猜得不錯……”

一旁的普羅迪諾聞言，沉思著向艾華斯問道：“應該是爲了避嫌吧。”

“沒錯。”

艾華斯點了點頭：“如今紅手黨近在眼前，而他們的勢力早就已經滲透到了各個城邦之中。即使是在聖泉城，也未必就沒有投靠紅手黨的人。在這裡出任何事，都有可能是紅手黨的陰謀、亦或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這麼多的善主聚集在這裡，假如出了事還完全沒有調查，那就等同於善主自己認領了‘這件事是我搞的’。假如要是後來曝光，這件事與反叛軍……比如沙喉教派或是紅手黨什麼的有關，那他就麻煩了。

“因此，如果這事沒有人來認領、沒有人負責，那麼它可就大了——它就一定會被徹查，查到最後就總要有一個結果、那就結了死仇。而很顯然，聖泉城的善主是比較圓滑的性格……這裡這麼多的善主，誰知道這件事是誰做的呢？總不能什麼都查吧，要是真查到底，查出來了什麼怎麼辦？

“而與之相比——無論是自己的司儀長被殺、亦或是引發地震導致一部分建築坍塌，反而都是小事。與我們那邊的規矩不同……在安息，‘人命’並不是最寶貴的資源。”

艾華斯說著，看向了桌上的卡片：“之前玩帕爾茲遊戲的時候，不就應該知道了嗎，哈伊娜？在安息，奴隸的價值，只比石榴和書籍更高……而紅手黨的話其實是沒錯的——對善主來說，他們城邦中的所有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他們的奴隸。

“無論是普通的、沒有什麼家產的自由民，美貌的妃子，英勇的護衛，亦或是那些貴族、官員、超凡者……也都只不過是奴隸而已。對善主來說，這只是財產的一部分。而其他的善主，纔是與他們平等的人。

“被同事打翻了杯子、摔了什麼擺件，最多也就是抱怨兩句。總不至於動手殺人。但若是家裡一塊過期的點心被不知道哪來的小偷或是流浪漢進來偷走，那可都是要發瘋的——因爲重點根本就不在於點心本身，而在於你是怎麼進來的。”

艾華斯輕聲說道：“而對善主來說，那些反叛軍就是這樣的‘小賊’。他們的威脅帶來了不安定感……而與這些‘令人反感的逆賊’相比，只不過其他善主的麾下砸壞了些許東西，這事反倒是沒有什麼大張旗鼓的必要。”

“那又爲什麼，要殺死那些前來調查嫌犯……”

哈伊娜下意識反問著，卻突然意識到把自己說成了嫌犯，於是糾結了一下，還是就這麼說道：“他們也只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吧。”

“的確是身不由己。”

艾華斯點了點頭：“但未必是可憐人。”

說著，他反問道：“你知道爲什麼奴隸騎士要叫‘騎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