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夜明珠突然綻放的光芒,只見蘭幽眉毛緊縮,長劍卻早已輕輕放了下來。冰龍卻也一改往日的隨意灑脫,面色似有幾分凝重,雖然知曉後果,卻還是決定將這個消息告訴蘭幽。
“青華峰松濤道人病重,目前的青華峰羣龍無首,一片混亂。”語速有些急促,但每一個字都清晰而有力。
“什麼?!”蘭幽愕然,眼底盡是悲哀與自責(zé)。的確,身爲(wèi)青華峰真?zhèn)鞯茏樱坏婧雎毷兀以谶@關(guān)鍵的時候卻在別處逍遙快活。既是無法擔(dān)起肩上這沉甸甸的責(zé)任與義務(wù),她便根本就不配這個真?zhèn)鞯茏舆@個身份,更對不起師門的擡愛與厚望。
但是,好不容易與父母重逢,融入這天教,又教她如何捨棄不顧呢?兩相矛盾,愁腸百轉(zhuǎn),蘭幽終究還是一夜無眠。
天矇矇亮,蘭幽擬好了一封書信,而得知訊息的槐安子也匆匆趕了過來,自知雷華山出了此等大事,蘭幽說不定會急得自亂陣腳。此番,看見她依舊好端端的,只眉間氤氳著一抹淡淡的愁雲(yún),不由輕輕鬆了一口氣。不過事已至此,按照蘭師妹的個性,看來是非走不可了。
此時聖妃還在睡夢之中,由於女兒歸來舊疾也治癒,幾個月來睡眠倒也頗爲(wèi)安穩(wěn)。蘭幽躡手躡腳走進小庭院,輕輕將信箋放在母妃的枕邊,握著母妃的素手,端詳著那令她魂牽夢縈的溫雅容顏。爲(wèi)了師父,爲(wèi)了師門,如今她只得拋棄自己的父母,遠(yuǎn)走他鄉(xiāng),也許,永遠(yuǎn)也不會回來了。也許,下一次見面,便是反目成仇。
“母妃,你會原諒瀾兒嗎?瀾兒,也是迫不得已啊……”聲音一顫,一行清淚不由悄然滑落,滴在了聖妃恬淡的睡顏之上,又被一方薄絹輕輕拭去了。
“母妃,蘭幽……就此別過!”一狠心,蘭幽拭去淚痕撩裙拜倒,深深地三度叩首。禮畢,爲(wèi)母妃掖好被腳,蘭幽頭也不回地愴然離開了。
而父親的寢殿,蘭幽卻是去也不敢去,只下跪重重地叩了三次頭,當(dāng)做是最後的告別。禮畢,拾掇好乾坤袋,蘭幽隨著冰龍與槐安子,趁著守衛(wèi)鬆懈,黯然離去了。路上,那枚九蓮城副城主贈送的勾玉不知何時遺失,待到想起時,卻也再蹤跡難尋。
晨露已晞,聖妃漸漸自睡夢中醒來,剛一起身,枕邊赫然一封淡粉色的桃花箋。看上面“母妃大人輕啓”六個大字,確是女兒瀾兒無疑,寵溺一笑,權(quán)當(dāng)做是女兒的又一番心意。
拆封細(xì)細(xì)讀來,字裡行間盡是濃濃的孝心與眷戀,聖妃心中一悅,微微勾起了脣角。可是,漸漸的,聖妃神色凝重了起來,最後喟然長嘆,卻也無可奈何。淚水浸溼了書箋,暈開了不少還未乾透的黝黑墨跡,字跡凌亂而斑駁,雖依稀可辨,卻也煞是刺目。
不多時,教主推門而入,見了聖妃的模樣頗有幾分意外。地上,有一張薄薄的書箋,教
主心中一奇,便拾起細(xì)閱。片刻後,終究還是長嘆了一口氣。瀾兒心高氣傲,又事事以大局爲(wèi)先,此番確是非走不可了,卻也怪不得她。卻不知,蘭幽信中,有意隱瞞了不少的真相。
這廂教主聖妃默許了女兒的不告而別,那廂蘭幽一行早已走出了老遠(yuǎn),來到了玄水之濱。玄水附近向來都是風(fēng)水寶地,農(nóng)田肥沃,魚蝦鮮美,靈氣精純,養(yǎng)育了一方百姓,也得到無數(shù)修士的青睞。
此番,得以路過玄水之濱,一是爲(wèi)了抄近道,二則也是順便嚐嚐那道遠(yuǎn)近聞名的玄水蟹煲。面對美食,三人一點也不含糊,只一會兒砂鍋便見了底。小麒麟聞著香味漸漸醒轉(zhuǎn),待到反應(yīng)過來,見蟹肉早已被消滅得乾乾淨(jìng)淨(jìng),撇撇嘴都要哭了。
繼續(xù)趕路,忽然又一陣幽香襲來,疾風(fēng)掠過,前面赫然立了個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異女子。只見她若隱若現(xiàn)的肌膚綠得發(fā)亮,剔透的眸子泛著奇異的光,身上倒是一襲精緻的華服,粗粗的頭髮被綁成了無數(shù)的小辮子。雖然相貌醜陋,卻也自有一番異域的風(fēng)韻。
“這兩位公子好生俊秀,不如便做姐姐的男寵,擁有一輩子享不盡的富貴榮華!”纖臀一扭,雖然性感,卻也醜出了天際。槐安子眉頭微皺,神色中似有幾分嫌惡,而饒是冰龍,卻也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姑娘還請自重!”片刻後,冰龍微笑著清朗回了一句,拉起蘭幽就欲離開。但有人,偏偏想得寸進尺。
“自重?這位公子不要那麼兇嘛,人家哪裡就不自重了?”微微一哂,女子極有風(fēng)韻地瞥了一眼冰龍,眼中現(xiàn)出一絲嬌柔,冰龍的面色隨即竟柔軟了下來,神情似有幾分迷離。女子作勢就要吻上去,卻被一柄摺扇彈開了,但見冰龍突然面色鐵青,嘴角溢出一抹血紅。
“媚術(shù)?倒還欠幾分火候,不如跟我宮中那些美人兒們學(xué)學(xué),興許能長幾分見識!”語氣漸漸冰冷了下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女子面色一冷,“竟敢如此對待堂堂西海女妖,冰龍公子委實過分了!你可知,想要承恩於我嬌娥的男子,可是多得很呢!”
“原是嬌娥姑姑,若是不用媚術(shù),又有哪個男子肯多看你一眼?不過一介醜女,自輕自賤,竟還自詡‘嬌’‘娥’二字,咂咂……”冰龍捏起她的下巴粗粗看了幾眼,眉頭一皺便厭惡地甩開,連連搖頭。
他心中也知,西海妖族煞是難纏,只願此番速戰(zhàn)速決。左右,西海妖族與九州龍族向來就不和,不如就索性得罪到底,看看她還有什麼花樣沒使出來。
“你……莫要太過狂妄!”嬌娥怔了怔,聲音由於憤怒微微顫抖。
西海妖族,雖然其醜無比,卻天生媚術(shù),久而久之,便個個都以爲(wèi)自己是絕色的佳人。如今,眼前的絕色公子對她指著鼻子罵,心中自然委屈。含淚又看了眼槐安子,
槐安子爲(wèi)躲避媚術(shù)轉(zhuǎn)過頭去,卻也並不理會。
如此這般,嬌娥惱羞成怒,清嘯一番便祭出了一根長長的三叉戟,向著冰龍刺了過來。身形一轉(zhuǎn),三叉戟擦著衣襟掠過,嬌娥對準(zhǔn)他的脖頸輕噴了一口氣,冰龍不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再次反應(yīng)過來,一片冰刃疾馳而來,擊在三叉戟上,震得嬌娥虎口一疼,差點鬆手。三叉戟一轉(zhuǎn),刺向槐安子的面門,見鈺蒼劍出鞘,又借勢刺向了蘭幽。蘭幽身子一顫,慌亂間紫越劍卻怎麼也拔不出來,只得立在那裡乖乖等死。這時,面上一暖,這一次替她擋劍的竟是冰龍。
“你……”嬌娥一愣,不知這礙眼的小姑娘竟能得到如此禮遇,“哐當(dāng)”一聲三叉戟落了下來。不知爲(wèi)何,此番竟對冰龍產(chǎn)生了一股莫名的好感,就連自己也自覺有些不可思議,轉(zhuǎn)而的,則是無盡的嫉恨與痛苦,有些喘不過氣來。
“嬌娥,你怎麼在這裡?”一位俊秀男子匆匆趕了過來,一把拉起嬌娥,嬌娥顫顫巍巍地倚靠在了男子懷中。見那男子眉心的煞氣,應(yīng)是也中了媚術(shù)無疑,只是毒已深入骨髓,藥石無用。輕輕抱起嬌娥,男子電一般地御風(fēng)而去,看來法術(shù)竟與蘭幽不相上下。
龍族向來強大,傷口的癒合速度格外地迅速,只片刻,便恢復(fù)如初,蘭幽不禁鬆了口氣,又遞上一枚珍貴的仙丹。丹藥下肚,不多時便補足了氣血,面色也愈發(fā)紅潤了許多。
槐安子卻有幾分不自在,瞪了一眼冰龍,隨即一把拉起了蘭幽纖長的素手。蘭幽愣了愣,也就任由他拉著,冰龍雖心中有些不悅,卻也無奈地?fù)u搖頭——蘭幽姑娘雖然是個美人兒,卻是心有他屬,可惜啊可惜……
又翻過幾座大山,轉(zhuǎn)眼便回到了九蓮城,雖只過了短短的半年,卻有一種故地重遊世事滄桑的領(lǐng)悟。畢竟,目的變了,而心中的,卻也是別樣的一番情懷。而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一如尋常。
不一會兒,三人在路口逢著了那熟悉的老頭,他的身份冰龍自然是認(rèn)得的,原是九蓮城的副城主騫煜尊者。見他們安然而返,騫煜心中有幾分意外,卻也並未過多追問,一行人便找了個客棧各自歇下了。
入了夜了,蘭幽坐在鏡前洗漱更衣,整整半年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如今又要恢復(fù)自立還真有些不太習(xí)慣,花了好長工夫,才終於將發(fā)間的釵環(huán)珠花盡數(shù)拆解下來收好,而此刻早已睡意全無。
夜色靜謐,蘭幽自懷中掏出一本薄卷,藉著夜明珠細(xì)細(xì)翻閱了起來,任時光流逝斗轉(zhuǎn)星移,竟是有些癡了。
在隔壁的房間,槐安子倒是早早歇下了,只是心中依舊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入夢。這時,窗外傳來一陣疾風(fēng),剎那間,一柄淬了毒的匕首朝著他的面門刺了過來。槐安子一驚,猛然睜開了眼睛,但卻似乎有些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