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爲正義。”

近十萬星河戰艦簇擁的中心，一艘老舊而滿是時光痕跡的泰坦級旗艦靜靜佇立，這不是西部星域裡原本服役的戰艦，而是從倒塌的造艦廠，數千米深的地下挖掘出的古老遺物，是四百年前，聯邦最爲榮耀的‘勝利級’泰坦旗艦。

即便採用了當時最先進的技術，但這艘未完工的泰坦旗艦裝甲上依舊有著不少腐蝕和變色的區塊，看著有如殘缺不堪的遠古遺物，它並不能像其他戰艦般發射威力宏偉的主炮轟擊，僅僅是維持著最基本的防護屏障，處在一列列‘黃銅龍’級戰列艦背後。

坐在這艘旗艦的艦橋內，布蘭琪望著視野前屏幕上一片片變紅的星艦標記，緩緩閉上眼，問出了剛纔那句話。可惜艦橋內無人能完美回答這個問題。

第五艦隊爲了聯邦的完整統一，自認爲有著絕對的大義和正義，而西部星域的艦隊也相信，爲獲得自由和尊嚴，這纔是真正的正義。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沒有絕對的正確和錯誤，這些概念，不過是人類在逐步進化中發明出的概念名詞，真實客觀的宇宙，只遵循物理法則。

“既然沒有和談的可能，那就讓我們開始吧。”布蘭琪靠在椅背上，彎下身子，一手捂著嘴巴，眼中彷彿有無數眼淚流下，然而這時僅有細微的哽咽之聲。

“是，布蘭琪殿下。”艦橋內，一衆將軍和身著白袍的祭司彎身單膝跪下，聲音同樣沉重且激動的回答。

位於衆人前方的巨幅屏幕上，一行行數據劃過。

[命令通過，開始自檢中……]

[與艾竭卡之海同調開始]

[先聲級1376個子系統檢查完畢，開始逐一連通]

[合唱級452個層級模塊構建完畢，已可以容納]

[詠歎級27個位格準備完畢，人工天使已經就位]

[自檢完畢，‘王座’系統準備就緒]

太空中，在上萬艘‘風蛇級’巡洋艦組成的‘渦風力場’裡，來自第五艦隊的戰機突進穿梭，這些戰機有如兩片飛翼間加了橫槓，中間纖細，而兩側的機翼和噴氣口粗大，這樣的構造使其飛行中轉向格外靈活，不斷閃開臨近戰艦的近防炮，而後急速掠過星艦表面，螢綠的光線自戰機兩側槍口射出，凡是照射過的地方，星艦表面的裝甲有如豆腐般被絞碎，撕開口子。

一道耀目的橘紅射線穿過太空，擊打在戰機左側機翼，使其整個機身頓時翻轉，撞在星艦表面，掀起爆炸的火花，隨後半截的戰機不斷在星艦表面滑行，直至脫離其表面裝甲，成爲廢棄的殘骸滾入星空之中。

這樣的場面還在各個地方發生，因爲第五艦隊的主炮火力遠勝西部星域的聯合艦隊，導致西部星域的戰艦必須將全部火力和防護用於正面，至於側面和抵近的戰機機甲，就無暇顧及了。

這些戰機突進集羣后，開始一艘艘肢解西部星域的戰艦，宛如密集的蜂羣般掠過，隨後一艘艘戰艦就滿身螢綠傷痕的四分五裂，於太空中殉爆。

在逐漸靠近後方星港要塞的時候，一道道不曾見過的赤紅光流從要塞上發射而出，其威力不亞於戰列艦的主炮射擊，在這一道道深赤色的洪流中，不少戰機化爲灰燼，和滾燙的殘骸，這樣的攻擊也終於緩和了第五艦隊進攻的速度。

“那是?”

第五艦隊旗艦上的指揮官眉頭緊皺，看著其中一塊屏幕上傳來的畫面。

“目前正用AI抽調資料庫進行分析……”

“分析完畢，其射擊主炮與當年的‘赤血龍’級戰列艦軸心主炮頻率能量相同，可見是採用了相同的技術。”

“最近建立的要塞主炮嗎，還是用的四百年前的技術。”指揮艦隊的將軍眼眸稍微閉合，然後擡手。

“讓側翼的戰列艦瞄準這些行星要塞攻擊，毀滅他們。”

“是，將軍。”

火力佔優的第五艦隊抽調出部分戰列艦，調轉炮口，對準敵陣後方的行星要塞，開始注能灌入，數秒後，一道道奪目的白熾光流橫穿星河，擊中那位於行星外圍的太空要塞。

劇烈的火光和爆炸淹沒這些要塞，隨後部分殘骸緩緩墜入大氣層中，向著下方的居住星砸去，那燃燒的烈焰有如滅世的隕石點燃整個天空的紅霞。

原本繁華的城市，此刻不再交通繁忙，所有的外牆屏幕和電視臺，都換成了統一的畫面，成千上萬的居民聚集在城市的中央廣場上、電視屏幕前、同步廣播前。

輝煌的十芒之陽標記閃耀，下方的白衣人員舉起手中的長杖，其杖頭有著太陽和鮮花的裝飾，她們散發著淡淡的光暈，而後作爲領唱者開始啓聲詠唱，其聲音響徹西部的每個星域，每個城市，每個地區，每個家庭，每個播放屏幕，每個聆聽者的耳畔。

『你聽到上千人呼喊你的名字』

『縱使這世界的光亮肆無忌憚地吞噬你，也要沐浴於風』

『但我卻不能理解你想要擁有什麼』

『因爲城堡坍塌，帝國衰落，一切也化爲塵埃』

『你可以成爲仁慈的天使或是墮入仇恨的深淵』

『你可以嘗試去克服它就像曾經每一個疏忽的錯誤』

『你是否明白你所想即我所念憂你之憂樂你之樂』

『充斥著成千上萬謊言的真相將由你撕裂』

『沒有人能逃脫』

『沒有人能逃脫……』

淡白的光暈自這些白衣的領唱者身上擴散到在場的每一個人身上，他們的聲音逐漸一致，他們的意志逐漸統一，他們的精神逐漸連通，這樣的事情還發生在無數個城市，無數個角落。

隨著歌聲的唱響，橫跨漫漫星河的戰場之上，那垂垂老矣的泰坦級旗艦中，那孤獨的王座之上，無數的精神和意志也在此交匯。

布蘭琪眉心有如抽出絲縷的光線般，她身體扭曲，無數的精神意志此刻加諸於身，那幾乎沒有盡頭的海量意識思緒衝擊著她的靈魂，她彷彿在其中看到了無數人心中所想，其中夾雜的恐懼、哀傷、怨恨、期待、祈願。

這樣的精神衝擊即便有泰坦級旗艦上的王座系統減負削弱，也讓她近乎昏闕，但這個時候，她沒有任何退路，也無法逃避，因爲她必須迴應著數千上萬億生命的呼喚和心願。

手指死死扣住王座的扶手，一旁的多位白袍祭司站在她身側，共同構建起聖潔的領域，爲其分擔其中的壓力和衝擊，這些祭司不少都是序列7的超凡者，其中六位更是天使附身的序列8成員。

時間一分一秒度過，戰場上的勝利天平也在一步步倒向第五艦隊，就像他們預料的那般，即便整個西部星域的艦隊聯合，也無法戰勝擁有強大戰力的中央主力艦隊。

終於，彷彿是迴光返照一般，布蘭琪睜開眼睛，緩緩站起，她眉心中的光縷已近乎實質，整個身軀宛如水紋漣漪般在艦橋中泛起波動。

最後，那眉心的光縷絲線收縮，變得越來越細，最後消散於無形，於此同時，滾動流焰的金色圓環自布蘭琪腦後浮現，並層層擴散，其中有金色薔薇纏繞的圖案，有火焰焚燒的紋絡，有諸多羽翼展翅於中。

而在太空戰場之中，所有人看到的卻是另一幅景象。

“那是……”第五艦隊的泰坦旗艦中，一衆將軍和指揮官們失聲看著這一幕。

恍若時間在此刻靜止，浩瀚無盡的黑暗星河中，一縷縷金色的光絲從四面八方匯聚，從虛空中降臨，從艾竭卡之海緩緩延伸。

這些神聖的金色光絲在星河中不斷交織纏繞，向著中心匯聚，它們節節攀升，它們層層密佈，它們緊密相連，構築成世界最爲華貴美麗之物。

這是人心編織的奇蹟，是所有生命中對於‘美’的概念最極致的體現，輝煌而宏偉、震撼而驚歎、強大而永恆，有如太陽的冠冕。

金色的光輝映照星河，恆星系中冉冉升起的這第二個太陽，向世人宣告它的降臨。

當年‘金焰之花’伊賽妮莎是如何戰勝統治第五紀元的‘漆黑太陽’呢，答案似乎並不驚奇意外，因爲她就是當時最強大的金色烈陽。

萬千心聲祈願的呼喚，作爲日曜般的歌姬，將給予太陽般璀璨的花冠加冕，這就是聯邦統一銀河的最強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