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週暮從書房裡走出來時,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最初那股怨恨之氣,剛纔王興的一番話在他的腦海裡不斷地迴響著,一遍遍地提醒著他,事情的真相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簡單。
他獨自在庭院裡轉(zhuǎn)了幾圈,徘徊復(fù)徘徊,終究還是忍不住又走回了明汐的房門前。屋內(nèi),青芷瞧見明汐睡著了,這才把燈調(diào)暗,準(zhǔn)備離去,不曾想才走了幾步,便看見周暮迎面走了進(jìn)來,她慌忙行禮。
“她現(xiàn)在怎麼樣了?”他低聲問。
青芷用手勢告訴他明汐好多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睡下了。
“嗯,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青芷點了點頭。
在藥物的副作用下,明汐已經(jīng)沉沉地睡著了。奈何被疼痛折磨著的她,即使是睡夢中依然眉頭深鎖,不得安生,她下意識地擡手去碰臉頰,想尋找一絲安慰。周暮眼疾手快地阻止著她,順勢緊緊地握住她纖弱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告訴周暮她是真實地存在著,她此刻就在他的身邊。他的內(nèi)心頓時被一種說不清楚的情愫充盈著。
她依舊還在睡,安靜得像一隻貓。
也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纔敢卸下自己精心僞裝的堅強(qiáng),他纔敢肆無忌憚地流露出自己的深情,他纔敢吐露自己隱藏已久的心聲:“你總是這樣一心爲(wèi)著別人,寧可自己受盡屈辱,哪怕是遍體粼傷都在所不惜,你到底累不累?我要怎麼樣做,才能像你這樣心硬如鐵?我要怎麼樣做,才能夠像你一樣強(qiáng)大,無堅不催?”
沒有人回答他,唯有青燈照壁,月影朦朧。
“我心裡是有恨,是恨你的絕情,恨你的冷漠,可我畢竟是個男人,我不想對付女人,我只是不甘心,哪怕你是有一點點的妥協(xié),我都不會如此狠心待你……看到你這個樣子,我的心更難過……”周暮哽咽著。
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是有多麼的在乎她。從五年前遇上她的那一刻起,她便註定
是他的剋星,是他的災(zāi)難,也是他活著的全部。
一滴晶瑩的眼珠從明汐的眼角悄悄滑落,她假裝不經(jīng)意地翻了個身,面向內(nèi)壁,背對著周暮,鼻翼輕輕扇動著,更多的淚水潸然落下。
更漏聲殘,滴滴到天明。
明汐早上醒來時,守在她身邊的只有青芷。
“青芷,我想出去走走。”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晴好的陽光,對青芷說。
青芷乖巧地扶著她起牀,伺候她梳頭,洗臉。
院子裡的茶花不過幾日的工夫,便已盡數(shù)凋落,滿眼淒涼。
落花紛紛稍覺多,愁如迴飆亂白雪。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不過如此。
一架沉香古琴靜靜地擺放在石桌上,一如昨日。明汐一時技癢,信步走了過去,安然落坐,輕勾細(xì)挑三兩聲,曲調(diào)未成情先至。低眉信手續(xù)續(xù)彈,弦弦難掩聲聲淚,說不盡是心中無限愁。
一旁的青芷不由得聽癡了。
閣樓上,周暮立於窗前,手裡握著那支古老的紫竹洞蕭,聽得琴聲悠悠,再瞧那彈琴的人,雖然臉上帶傷,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他彷彿又回到了五年前,初遇她的那一眼,那時,他還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那時,他滿腔熱情。
可如今,他竟然連和她琴聲的勇氣都沒有了。
“將軍。”王興敲門進(jìn)來,手裡捧著一個紫檀木盒。
周暮立刻轉(zhuǎn)過身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我讓你去辦的事情辦妥了沒有?”
“將軍請放心,已經(jīng)仔細(xì)辦妥了,只是路上出了點岔子,耽擱了些許時間,好在都已經(jīng)解決了。”
“沒出什麼亂子吧?”
“沒有,只是恐怕要委屈將軍再等上一等了。”
“人沒事就行了。對了,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哦,這個是我早年在雲(yún)南生活時一個神醫(yī)贈的藥膏,這藥對皮外傷效果奇佳,能讓傷
口短時間內(nèi)恢復(fù)如初。我想著也許對夫人有用,所以特地就拿了過來,給將軍瞧瞧。”說罷,王興打開盒子,果然裡面是一瓶雕花細(xì)鏤銀瓶的藥膏。
“怎麼不早點拿來?”
“呃……這不是一時半會沒想起來嘛。再說了,這藥雖然效果顯著,不過用起來卻相當(dāng)?shù)穆闊鹣葔T在臉上是清涼止痛,可一個時辰後便會奇癢無比,如果自制力不夠好,貿(mào)然用手去抓,只怕會雪上加霜,適得其反,不過只要熬過頭四個時辰,往後就輕鬆了。”
“嗯,我知道了,這藥我先收著,”周暮奪過木盒,“你趕緊去把人給我?guī)Щ貋戆桑渌氖履憔蜁呵也还芰恕!?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這周暮恐怕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王興見狀不自覺地?fù)u了搖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正沉浸在琴聲中的明汐看見周暮孤身往自己這邊走來,便迅速罷手不彈,硬生生地斷了音。周暮先是吩咐青芷把清潔傷口的藥品拿來,然後便坐在明汐旁邊,瞇著眼睛看著她。
“將軍有事嗎?”她看不出他的來意。
“沒事就不能來這裡了嗎?還是你希望我找你有事?這裡是我的地盤,當(dāng)然是我想去哪就去哪,恐怕還輪不到你說話。”
“我明白了,我這就走。以免打擾了你的興致。”說罷,明汐便站了起來,準(zhǔn)備離開,豈料身子冷不丁被他使勁一拽,她便整個人跌坐在他的懷中,她錯愕,擡頭卻對上他那雙如星水般的眼眸。
她沒有由來的一陣緊張,心裡如同小鹿亂撞。自打昨晚無意中聽得他的一番肺腑之言,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像往常一樣僞裝,像往常一樣冷若冰霜,總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縈繞心間,她只想逃,想躲。她顫抖著,手忙腳亂地想推開他,她越是掙扎,他卻摟得更緊。
他只是無聲地?fù)е烀嫽^她冰涼的耳際,忽然埋頭順著衣領(lǐng)在她脖子間狠狠地咬了一口,那麼的深,那麼的重,帶著無盡的快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