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元年,截教建立。
逍遙派與長樂、游龍其實都差不多,本質(zhì)上是布武天下,一旦開枝散葉,基本不可信了。
截教則是幫助自己做更深的事,收集遺蹟、奇花異草,對付敵人等。
同時……給他們一個希望。
“截教……祖師爺,這是通往長生的令牌嗎?”李淳風面帶激動,接過離恨天令牌。
他知道靈氣湮滅,但還是忍不住暢想。
“正是。”樑嶽目光深遠,望向遠方。
這是善意的謊言。
一代代本應在仙道大放異彩的天驕,終困於歷史,不得入門。
見到神仙的武者,相當於密不透風鐵屋裡甦醒的人,他們本可以迷迷糊糊死去,卻因甦醒而遭受折磨,沒有希望的前路會使人瘋狂。
末法長生與天道爲敵,亦是與世人爲敵。
從檀道濟,乃至今世後人分崩離析,勢力改變之事,可見人心易變。
不予人希望,人心終會變化。
樑嶽走到楊廣屍體旁邊,神念記住此人的氣息。
李淳風在身旁解釋道:“此人名爲楊廣,乃是前朝餘孽。”
“原來是楊廣,怪不得。”樑嶽恍然大悟。
怪不得如此這般容易被殺,楊廣的廢物程度,在歷代帝王之中估計是獨一檔。
自己甚至沒用出火獄法術(shù),這傢伙就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記住此人的氣息。
隨後點燃尋物符。
嗖!
符咒化爲青煙,飄向某個方位。
“淳風,跟著青煙,盡頭匯合。”
“好。”李淳風第一次見到法術(shù),頗爲新奇跟隨青煙離開。
樑嶽則來到五里之外的肉身當中。
肉身附近由長明燈、撒豆成兵的道兵護體。
譁!
肉身睜開雙眼,貼上遁地符,在土中穿行。
一路前往長安城。
樑嶽先回到宅邸,玄武負責看護肉身。
夜遊神出竅離開。
服用了七寶玉屑,神念範圍增至五十丈。
五十乘以五十,即爲兩千五百。這個數(shù)字就是夜遊神活動直徑。
直徑兩千五百丈的圓,足以覆蓋長安城鬧市區(qū)。
當李淳風來到盡頭。
只見十幾個身高兩米,面色發(fā)赤的道兵屠殺僞裝成奴婢下人的幽都教徒。
靈寶祖師站在庭院中央,黑白法紋流動,周身火獄蔓延,燒光企圖反抗的教徒,而不傷周圍一草一木。
眉心純金法眼,令人印象深刻。
玄之又玄,奧妙非常。
密室之內(nèi),樑嶽翻閱著情報。
“上古魔屍……”
幽都教教主還是不知道是誰,不過他已知曉幽都教出現(xiàn)的原因。
源自於一具上古魔屍。
這些人藉助上古魔屍的血液修行魔功。
“上古魔屍,仙神後手。”樑嶽自言自語,似乎把握住了古代神話脈絡。
魔屍的出現(xiàn),或許是上古神仙的後手。
古代有不少強大的神魔,他站在神魔角度思考,當世環(huán)境無法令他們生存,肯定不會坐以待斃,而是找個地方沉睡。
臨死之前,或許還會埋下後手,例如傳播血脈、道統(tǒng)、復活之後佔據(jù)優(yōu)勢;又或是故意擾亂世界,內(nèi)耗凡人王朝。
從上一世胡虜妖血之事,樑嶽便隱隱有所猜測,如今更是證明了自己的設想。
凡人只能依靠魔屍血液練武,而沒有真氣開啓真正的洞天福地,沒辦法找到隱藏暗處渡劫後世的仙神。
“可惜爾等碰到了我。”樑嶽目光炯炯。
第一第二世,乃是末法求生。
這一世,便是末法修仙。
正如截教之名,截取天機,末法大盜。
此時,李淳風正好過來,樑嶽將典籍交給李淳風。
“以後順著線索追查,注意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若有棘手之處,可通過令牌聯(lián)繫本座。”
李淳風接過立牌,然後問道:
“祖師,教內(nèi)其他人呢?”
“目前唯有你一個,其他人靜待靈氣復甦,復活重生。”
樑嶽也是給他們畫一個大餅。
若真走到仙道盡頭,證得一切大圓滿之日,一切皆可實現(xiàn)。
“哦?”李淳風內(nèi)心有種感覺,這個看起來很成熟的靈寶祖師爺,似乎也有點不靠譜,或許這就是神仙的瀟灑,“祖師,截教可有門規(guī)?”
“門規(guī)……倒是沒有。”
一切門規(guī)都抵擋不了時間,與其制定規(guī)矩被後人破壞,使得後人對自己失去敬畏。還不如什麼都沒有。
“門規(guī)沒有,不過警語則有三條。”
“第一,不得無準備赴宴、議事。
第二,大事不糊塗,小事唯謹慎
第三,收徒趁早,弟子不能太年輕。”
“警語……有沒有不賭錢的規(guī)定?”李淳風小心翼翼問道。
“可以加。”
“那算了。”李淳風連忙擺手拒絕。
“哈哈哈!”
與祖師接觸這段時間,李淳風發(fā)現(xiàn)祖師爺也不是那麼高高在上,也有活生生的人性,這讓他輕鬆了不少。
夜色已深,兩人各自歸家。
臨走前,靈寶囑咐李淳風,並拿出最後的玄鐵,煉製了十把玄鐵劍,道:
“你可以招募自己的勢力,或者進入公門,藉助朝廷力量。但不得泄露截教存在。”
“遵命!”
李淳風捧著重達千斤的寶劍,自己還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數(shù)日後,楊廣死亡的消息傳開。
不知名的某處。
怒吼與咒罵之聲不絕於耳。
“廢物,蠢貨……”
青銅神殿,昏暗無光。
披頭散髮,赤著上身,高九尺,看不清面部的英武男子獨自小酌,對不遠處的咒罵聲充耳不聞。
一美貌侍女捧著托盤從身側(cè)走過,吸引了男子的注意。
男子上前摟住女子肩膀,以無比血腥的方式將女子拆成“零件”,地面全是鮮血。
男子將女人頭顱放置案前,懷抱女子腿骨,呈彈琵琶狀,神態(tài)狀若瘋狂,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旁若無人唱著歌。
“佳人難再得。”
李淳風回到宅邸之中。
當時只道是尋常,如今後知後覺,內(nèi)心仍有一絲激動。
輾轉(zhuǎn)反側(cè),未能入眠。
次日,李淳風找到師兄,說:
“師兄,我想安定下來,請師兄舉薦我爲不良帥。”
先前皇帝繼位,曾派人前來徵召,李淳風一直不願摻和這些俗事。
自南北朝以來,親近皇權(quán)向來沒有好下場。
如今皇帝繼位,政治清明,加上自己有要務在身,李淳風想背靠皇權(quán)試一試。
……
暗流涌動,皆不影響明面上的樑嶽。
宅邸當中。
樑嶽拿出月華鼎,用收集而來的奇花異草煉丹,以此增益神魂。
肉體的修爲是其次,神魂方是永久。
神念若練到百丈,則是一萬丈的活動範圍,足不出戶即可遨遊數(shù)十里。
練到千丈……萬丈……。
樑嶽望著蒼穹明月。
“朝北海暮蒼梧,抱明月而長終。”
此乃大自在,大逍遙。
結(jié)果是美好的,過程充滿艱辛。
尋找線索的事情,交給後人處理即可。
尸解仙首要任務還是熬壽命,爲了外物整日冒險奔波,屬於本末倒置了。
次日清晨。
金芒斜照庭院小築,帶來絲絲暖意,玄武曬著太陽,修煉著內(nèi)力。
樑嶽披著大衣,穿上布鞋,牽著毛驢出門,毛驢身上掛著葫蘆與板凳。
手持長幡,慢悠悠走著,感受人間風貌。
現(xiàn)在只是初唐,細枝末節(jié)有所改變,歷史大勢估計都差不多。
李杜還未出生,玄宗貴妃也未見。
當一個遊方道士,世外高人;感受一遍年輕、壯年、蒼老,死去。
安然不動,敵人的屍體會順著河流從面前飄過。
外物在剝離,吵鬧化爲寂靜。
草民忙碌,商賈計較,五陵少年,銀鞍白馬。
“通天大夫?”
有人輕輕呼喚自己,一男子抱著嬰兒,神色焦急。
“稍等……”樑嶽放下兩個板凳,在衆(zhòng)人圍觀之下,對嬰兒進行醫(yī)治。
通天大夫,玉面華佗,在長安城小有盛名。
大夫坐館,有醫(yī)無類。通天遊方,隨心所欲。
此時,一個白髮蒼蒼,仙風道骨的老頭帶著兩名道童入城。
“哇,這就是長安城?”道童仰望巍峨城池,發(fā)出一聲讚歎。
他們在鄉(xiāng)下待了十幾年,還是第一次前來如此繁華大城。
另一名道童笑道:“收一收你那副嘴臉,別丟了師父的臉,師父可是名譽天下的神醫(yī),你這成何體統(tǒng)?”
“還說我,你不也是!”
“肅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來天下神醫(yī),說出去讓人笑話。”孫思邈哭笑不得。
“別人都是這麼說的。”道童叉腰說道。
“別人可說,弟子不可說,免得令行家嗤笑,莫要再提。”
孫思邈再三強調(diào),道童這才乖乖聽話。
“咦,看這邊!”道童指著前方。
只見一名樣貌英俊,氣質(zhì)如仙的青年在衆(zhòng)人圍觀之下行醫(yī)。
“好年輕的道士,怕不是騙子。”道童喃喃自語。
旁邊的路人聽到此言論,呵斥道:“小孩別瞎說,通天道長醫(yī)術(shù)高深,你懂什麼?”
此言勾起孫思邈的興趣,於是湊上前觀看。
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哭哭啼啼攙扶著氣若游絲的老母。
老婦人年紀七十,面色蠟黃,神志不清,右腿以詭異角度折斷,傷口散發(fā)惡臭,似乎耽擱多時。
這傷口,孫思邈也要費一番功夫處理。
自己的弟子更不用說,他們一個也處理不了。
不知眼前這名年輕人如何?
年輕人手法乾淨利落,喂婦人服下麻沸散,以烈酒清洗小刀,割去腐肉,放出膿血,糾正骨頭……。
不到半個時辰,已爲老婦人包紮完畢,氣色恢復。
周圍人驚歎萬分。
“通天道長真的神了,還不收錢,難道是天仙下凡?”
“功德無量啊。”周圍人紛紛讚歎。
孫思邈暗自點頭。
“外科聖手,良醫(yī)之才。”
肥胖中年不斷躬身感謝,隨後假惺惺拿出錢財。
“不必。”樑嶽謝絕,搖頭晃腦,“還差一項。”
說罷,他抄起板凳,在衆(zhòng)人驚呼之下,一凳子敲斷肥胖財主右腿。
“啊啊!”
財主抱著右腿,痛得滿地打滾,提淚橫流。
周圍人驚呼不已。
樑嶽收拾東西,慢悠悠走出人羣。
孫思邈不解,問道:“道友既然治好了病,爲何還要打斷其子之腿?”
樑嶽見此人談吐不凡,於是解釋道:
“幫人幫到底,在下這是幫此人治病。此人衣著華貴,家世殷實。老母斷腿許久,而不醫(yī)治,差點敗血而死。此乃不孝吝嗇之人。”
治病,亦治人。
孫思邈暢快大笑,道:“妙,妙,你並非良醫(yī),汝乃宰相之醫(yī),濟世之醫(yī)。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