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路遙剛坐下,喬沐城的目光,就落到了她的手上,眉間一緊,厲聲問道:“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看著他“迫切關心”的表情,江路遙晃了一下神,但是瞬間就感覺自己多想了,他怎麼可能會關心自己。
隨手抽出一張化妝棉,將剩餘的丟在桌上,隨口說道:“‘私闖民宅’的時候,掛彩了。”
說到這裡,江路遙就感覺肉疼。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喬沐城已經起身,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坐到了她的身邊,白皙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看著她手心幾乎扎滿的玻璃渣,眼底盡顯柔性,責備的說道:“你不是有這裡的鑰匙嗎?”
緊張之餘說的話,卻讓江路遙聽出了更深一層的意思,將手腕往後拽了拽,試探性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有鑰匙?”
她手裡有鑰匙這件事,除了祁司左以外,任何人都不知道,而祁司左當時安排人進來的時候,也沒被人發現過。
喬沐城沉默了一下,說道:“猜的。”說完,感知她探尋的目光還在自己身上,又說道:“身爲這個別墅的舊主人,你身上怎麼可能沒有鑰匙,更何況,我並沒有叫人把鎖換掉。”
聽他這樣說,江路遙才放下戒備。
意識到他現在離自己這麼近,還以這麼親密的距離坐在一起,不在揪著剛纔的問題不放。
掃了他一眼,戲謔道:“喬沐城,喬總裁,你這麼抓著一個女人的手腕不放,很容易就會讓那個女人覺得你在撩妹。更何況,那個女人,還是對你虎視眈眈的我。”
如果不是早就深知他對自己的感覺,看他的樣子,她真的會懷疑他是在關心她。
喬沐城擡眸,眼底的柔情已經盡數斂去,一字一句,諷刺道:“六年前你就這麼蠢,沒想到六年過去了,依舊還是這麼蠢。”
從很早以前,他認識她的時候開始,她就無時無刻不在受傷,無時無刻不在出問題。
看著她被包紮好的臉,他的心猛地一揪。
究竟什麼時候,這個女人才會變得懂得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受傷?
江路遙愣了愣,反應過來以後,瞬間黑了臉。
看了一眼被他緊抓著的手腕,試圖將手腕從他手裡抽出來。
這個男人,竟然可以這麼明目張膽的罵她蠢?
她越抽,他抓的越緊。
“放開我。蠢也跟你沒關係。”任何人說她蠢都可以,她也承認。
唯獨他說她蠢,她不允許。
是,她夠蠢纔會一次一次相信他曾經爲她編造的謊話。
她夠蠢纔會讓整個江家變得家破人亡。
她夠蠢才眼睜睜的看著他坐在自己眼前,不能有所作爲,聽他這樣罵她。
“不想惹怒我的話,老實坐著別動。”意識到她想從自己手中掙開,喬沐城冷著眼,警告了她一句。
看著他有些溫怒的眼神,江路遙真的就不再動了。
因爲她明白,除非這個男人主動放手,否則想從他手中掙開,簡直是癡人說夢,與其白費力氣,不如看他準備對她幹嘛。
見她不再動了,喬沐城從她身上收回視線,伸手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個醫藥箱,
放在桌子上,打開。
江路遙看到醫藥箱的時候說不驚訝是假的,她好像記得剛纔自己站在這裡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這個醫藥箱的存在。
“你拿來的?”江路遙挑了挑眉,語氣彆扭的問道。
雖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她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嗯。”喬沐城應了一聲。
看也不看她,將藥箱裡的鑷子,棉籤,消毒水,紗布,全部拿出來,將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得知她沒回家,他就一直在想她有沒有處理傷口,打了電話知道她在這裡,臨時讓秘書準備了一個醫藥箱放到車裡。
沒想到準備這個東西竟然派上用場了。
她臉上的傷是處理好了,又添了一手傷。
“別告訴我這個醫藥箱是你特意拿過來的,就算是,我也不會感激你的。”江路遙心下一凜,將頭偏向一邊。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此時此刻,有種奇怪的感覺洋溢在心頭,迫使她的心跳,有些加快的頻率。
“你什麼時候感激過我?”喬沐城反問。
“我什麼時候都不會感激你。”江路遙斜睨了他一眼,好像他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
喬沐城不語,不再理會她的問題,低下頭,用鑷子捏住露出來的玻璃一頭,往上一拔。
“啊……”手心的疼意,讓江路遙如觸電一般,驚呼出聲,胳膊也隨之抽搐了一下。
真的痛,切身的感覺到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個男人,是故意報復,所以才下這麼重的手吧?
“喬沐城,你究竟懂不懂得憐香惜玉?即使你對我有意見也不用藉故報復吧?”這句話,江路遙幾乎是咬牙切齒吼出來的。
如果都照他這樣拔,自己那一手玻璃渣拔出來完,估計也就剩半條命了。
“不想更疼的話就給我閉嘴。”喬沐城蹙眉看了看鑷子尖部夾著的玻璃渣,又看向她,冷聲道。
江路遙強忍著疼意,看著他俊美的五官,瞥了一眼那個從自己手心拔出來的玻璃渣,緊咬下脣,整張臉憋得通紅。
沒有受傷的那隻手,緊攥著自己的衣服,企圖用這個辦法,替自己承受一部分疼意。
看她強忍怒意的表情,喬沐城又重新低下頭,去處理她的手。
不知道是自尊心在作祟,還是自己吼的真有效果。
接下來每拔一個,她都感覺沒有像第一次拔的那麼疼。
“手心裡的都拔完了,指腹上還有幾個小的,可能有些疼,你忍一下。”喬沐城低著眸,盯著她的手,聲音有些低。
江路遙破天荒的感覺到,自己竟然從喬沐城的語氣裡聽到了溫柔的成分。
不,這一定是她的錯覺。
“你拔吧,反正更疼的都體驗過了,也不在乎這點兒疼。”被自己的感覺嚇到了,她將頭偏向一邊,不假思索的說道。
喬沐城握著他的手,僵了一下,手裡的動作也停頓了一下。
江路遙感覺到了,看向他:“怎麼停了?”
“看別處。”喬沐城的嗓音有些沙啞,然後又說了一句:“疼了可以叫出來。”
江路遙望了他一眼,不接話。
聞著他身上特有的男性味道,抿了抿脣,將目光投向別處。
這個男人,總是可以隨隨便便一句話,就將她自認爲早已經波瀾不驚的心打亂。
她想要的,是得到他心,然後再摧毀他。
而不是再次被他吃定,再一次被他摧毀。
“嗯哼……”指腹的疼意傳來,讓江路遙疼的悶哼了一聲,隨之又長出一口氣。
喬沐城的眉頭,隨著她的悶哼,緊皺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又放輕了些。
直到手上的玻璃渣都拔完,江路遙才感覺到,自己身後的衣服,已經溼了一片。
人人都說十指連心,看樣子真的是這樣。
喬沐城修長白皙的手,有條不紊的給她消毒,擦拭藥水,包紮,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專業,像極了一個拿手術刀的醫生。
在她的注視下,手被他包了一層又一層。
最後江路遙看著自己眼前,被包紮好的手,勾脣一笑,衝喬沐城打趣道:“喬沐城,你說你當初怎麼不去學醫,做個醫生?”
這種包紮的專業程度,說不是醫生包紮的,大概都沒人信吧?
“看你的樣子,還是不覺得疼。”喬沐城冷嗤道。
“剛纔疼,現在已經不疼了。”江路遙不在意他的語氣,誠實的說道,接著又問他:“你以前是不是學過醫護?”
聞言,喬沐城收拾醫藥箱的手頓了頓。
“否則你怎麼可以包紮得這麼好?”見喬沐城不回答自己,江路遙繼續說道。
“你如果想繼續在這裡待下去的話,就該學會怎麼安靜。”喬沐城沒有看她,將醫藥箱收拾好,一副嫌她話多的語氣。
果然,喬沐城的話,極具殺傷力,讓江路遙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斜了他一眼,伸手端起桌子上的紅酒,喝了一口。
突然間的安靜,讓喬沐城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她剛纔問出的問題上。
她說的沒錯,他的確學過醫護。
一切只因,曾經有個人,也是經常受傷,爲了親力親爲,他就多看了幾本醫護方面的書。
而曾經的那個人,剛好跟此時此刻,坐在他身後,品著紅酒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甜而不澀的紅酒,靜而微妙的氛圍。
江路遙一邊品著紅酒,一邊用眼底的餘光,注視著喬沐城。
看他將藥箱推至茶桌一旁,坐在自己對面的沙發上,雙腿交疊,用幽深如漩渦般的眸子毫不避諱的凝視著自己。
脣角微勾,將最後一口紅酒,一飲而盡,舉了舉空空如也的酒杯,看向他:“還有嗎?”
喬沐城睨了她一眼,傾身將茶桌下一角,一瓶已經開了瓶的紅酒拿上來。
江路遙挑眉淺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喬沐城幽暗深邃的黑眸閃過一絲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那個酒杯,沉沉開口:“那個杯子,我用過的。”
淡淡的語氣,淡漠疏離,似提醒,又不似。
他記得曾經的她,從來不肯用別人用過的東西,即使那個東西是他用過的,也不行。
現在,她顯然知道這個杯子是他剛纔用過的,卻還是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