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生啊,你要是不買我的大豆,就站開一些,不要擋了我的生意。”老漢見張鈁在那裡愣了半天,也沒有什麼言語。可是旁邊茶攤的夥計過來想要給客人買大豆,卻是被這人給擋住了,他就開口趕人了。
張鈁扭頭看了一眼,發現確實擋著人家生意了,於是默默的跨出一步,讓出了攤子的正面。
“劉大叔,來二斤大豆!”茶鋪的小夥計終於來到了小攤的前面,快速的說道。
“好嘞。”劉老漢說著話就用稱盤從框裡鏟了一下,之後提住提繩,把秤砣撥到二斤的位置上,左手離開,發現秤桿低了一下,就又抓了一些放在秤盤裡,這次秤桿比水平位置翹起一些了,才點點頭道:“二斤,正好。”說完就拿一邊兒的油紙給包上,包了三包才放的下。
“大豆二斤,三百六十文。”劉老漢說著就將包好的大豆遞了過去。
小夥計接過大豆,就把正好的錢給遞過去了,想來是長來買的,價格都知道。
張鈁看兩人交易完了,就又蹲在劉老漢對面,問道:“你們擺攤子,交多少稅呀?”
“擺個這小攤子交什麼稅呀?”劉老漢見沒有顧客了,也就同他聊兩句,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不能吧?”張鈁驚訝的說道:“幹什麼買賣不得交稅呀?”
“我們商洛就不用交。”劉老漢自豪的說道:“至於其他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那肯定是交其他的稅了。”張鈁自以爲知道了關鍵所在,點點頭肯定的說道。
“沒有。”劉老漢也是肯定的否定道:“我們只要和附近的商家店鋪說好了,不影響人家生意,還有就是不能侵佔道路,就沒人管你。”劉老漢說著,就指著地下一條細細的白線,道:“看見沒,就是不能超出這條線。”
張鈁看了看腳下的白線,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起先他還奇怪呢,怎麼從洛南到商南,這一路上的縣城,大街上都有這種白線,原來是做這個用處的呀。
“什麼都能賣?”張鈁又是問道。
“那肯定不行了。”劉老漢解釋道:“糧食不能賣,金銀不能賣,武器不能賣,煙花爆竹不能賣。其他的就不管了。”
“那些巡邏的大兵,就不會找你們要錢?拿東西?”張鈁又問道。
“誰敢?!”劉老漢說道:“只要有拿了的,就去兵營告去。再帶上幾個證人,一告一個準兒!拿了的還回來,三倍賠償,士兵還要挨鞭子。不劃算,沒有士兵這麼幹的。”
“這話怎麼說?”張鈁緊接著問道。不要說是陝西的兵了,就是他們當年的起義軍,就算是軍紀最好的部隊,拿些百姓家的東西也不是個事兒。
“他們最低的每月也有兩塊大洋的餉銀,”劉老漢解釋道:“就算是給家裡送大頭回去了,自己留下的也不會少了,犯不著爲佔這點兒小便宜受處罰。要是鬧到趙大帥那裡,沒準兒腦袋都會掉了,誰會犯這個傻?”
“他們每個月都能發的下來?”張鈁不信的問道。每個月都足額發餉,那當官兒的還有什麼賺頭?
“我家三小子就在趙大帥手底下當兵,沒有少發過的。”劉老漢認真的說道。
“在長官身邊的人,誰敢剋扣啊。”張鈁笑道:“拿不到錢的是那些小兵。”
“我家三小子就是小兵。”劉老漢道:“在商縣呢,去年臘月剛到歲數,才進的兵營。”
“十八歲?”張鈁問道。
劉老漢笑著點點頭。
“您怎麼捨得送去呢?”張鈁不解的問道:“您不是有一個兒子戰死了嗎?再送去一個,那要是有個萬一,您可怎麼辦?”
“各有天命!”劉老漢搖搖頭道:“想要有出息,還是得投軍去。鄰村的孩子都有當了排長的了,一個月開六塊大洋,聽說他家過些時候就要起瓦房了,就像這縣城裡的房子一樣氣派。”
“要是戰死了,那還不是什麼都剩不下嗎?”張鈁不屑的說道。
“有半餉發的,”劉老漢說道:“就算是戰死了,也會給發二十年的半餉。每年還有兩百斤白麪,十斤肉,五斤蛋。我們村頭老王家的孩子就是去年剿匪死的,過年的時候我們親眼看見部隊上的人把東西給送到家裡的。嘖嘖,趙大帥仁義啊!”
聽到剿匪,張鈁想到了那些荒廢的山寨,於是順勢問道:“這山上的土匪都被剿滅了?”
“是啊,”劉老漢點點頭道:“要不說趙大帥厲害呢!來了咱商洛一年多,就把那些個土匪和青皮無賴都給清理乾淨了。現在可真算得上是太平世界了,地面上治安好的很。”
“都殺了?!”張鈁驚訝的問道。這可不是十幾個百十個人,而是成千甚至於上萬的人命啊。
“都去修路了。”劉老漢笑道:“現在的路也是好走了許多。可惜呀,只是修了大路,要是我們那裡的小路也能給修一修,就好了。”
“都被弄去修路了?”張鈁問道:“他們就那麼老實?不會跑?”
“敢跑?”劉老漢不屑的說:“他們對上我們這些老實人倒是張牙舞爪的,可是他們要是敢跟趙大帥手下的大兵們呲牙,保準把他們教訓的服服帖帖的。現在那些傢伙們老實的很,每天的任務都是要按時完成的,完不了的加班幹,質量不好的重新來。你看看那路修的,都趕上縣城的石板路了。”
原來如此。張鈁此時終於明白那些客商嘴裡說的築路隊了。難怪會說的那麼老實懂禮,原來都是被教訓的呀。
“大兵們是老實了,可是縣衙裡的官差呢?”張鈁又提出了新的疑問。
“他們就更老實了。”劉老漢笑道:“已經有好幾個官差被髮到‘悔過營’去了。趙大帥把該收的稅都是讓大兵們給說清楚了,要是那些官差敢亂收,直接去兵營告去,當天就能得結果,快的很,還不耽誤事。”
“這個‘悔過營’是~”張鈁皺眉問道。
“就是築路隊。”劉老漢解釋道:“犯了錯處,就去修路,悔過!”
“哦,這樣啊。”張鈁點點頭。站起來之後,道:“也給我稱半斤大豆吧。”
等付了錢之後,張鈁就拿著那包大豆,一邊咔吧咔吧的吃著,一邊想著剛纔得到的信息。他也不吐皮,就這麼連著皮一塊兒嚼碎了嚥進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