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燁回到鳳儀河的秘密基地,洗淨了一身風霜,而後換回黑白相間道袍,頭豎玉冠揹負劍匣,重新變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劍仙,孤身來到了欽天監(jiān)。
幹帝駕崩、太子出事、儲君易主,放在任何朝代,都是足以動搖國本的大事,欽天監(jiān)雖然不涉及朝政,但作爲第一責任方,如今稱得上焦頭爛額,八方通明塔外隨處可見奔走人影,時而還能瞧見從外地趕來的丹鼎派掌門。
南宮燁不想興師動衆(zhòng),悄然從側門進入八方通明塔,來到了頂樓的觀星臺,擡眼可見掌教陸無真,孤身站在其中仰望青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陸師兄?!?
陸無真收回目光,神色和煦:
“棲霞前輩重新入關了?”
“謝盡歡送家?guī)熑サ纳钌?,我並未在場。”
南宮燁說起來,還有點疑惑謝盡歡和師尊的具體關係,前日她問過,但師尊諱莫如深不說,她頂著馬甲也不好問謝盡歡,此時問道:
“陸師兄可知,謝盡歡和家?guī)煟€有葉聖,到底有何淵源?”
陸無真已經爲這個頭疼個把月了,但老輩沒打招呼,他也無從得知,只是道:
“謝盡歡當是某位隱仙老輩,安排的護道之人,‘瞎眼劍法’出神入化,和葉聖必然有點淵源,具體你往後就知道了?!?
南宮燁不清楚棲霞真人當年有哪些戰(zhàn)友,見此又沒多問,轉而說起正事:
“謝盡歡近日想尋覓些機緣,得借陰陽尺一用,不知陸師兄可否方便?”
陸無真作爲丹鼎派掌教,不可能不清楚世間有那些機緣,光聽借陰陽尺,就知道想去找五方神賜,稍作思量回應:
“陰陽尺確實可以讓修士避開天地之力侵蝕,但世間有這功效的法寶不止一件,且占驗派善觀星望氣之術,能大概算到天材地寶出現時間。你們無論去多早,都可能和人撞上,拿著陰陽尺過去,那些人很可能放棄難以尋覓的機緣,轉頭過來搶近在眼前的仙器。”
南宮燁知道身懷重寶風險大,但師尊說謝盡歡可以直接找到機緣,她們只要拿著陰陽尺提前進入,最多一兩天就能完事走人。
而沒有仙器庇護,就得等到二九天過後,那時候風聲傳開,火鳳谷估計比三江口都熱鬧,就她們這道行,拿到都很難活著走出南疆。
“嗯……謝盡歡有把握,我即便殉道,也會把陰陽尺帶回來?!?
“也不用說這話。陰陽尺是丹鼎派傳承之物,若是丟在你手上,棲霞真人應當能搶回來,不過命丟了,可就什麼都沒了,南宮師妹切記謹慎?!?
陸無真說話間,從袖中翻出黑白法尺,遞給南宮燁:
“另外,你們拿著此物,作用不大,但丹鼎派沒了此物,鎮(zhèn)不住諸教百家,如今朝野局勢不穩(wěn),隨時可能生變數,你們要快去快回,最好十天內往返?!?
十天……
南宮燁覺得這難度有點大,即刻啓程馬不停蹄飛過去,順風順水拿了就往回跑,纔有可能不超時。
但丹王尚未登基,局勢確實不穩(wěn),陸無真能在這緊要關頭時候借仙器,已經是冒了很大風險,南宮燁頷首答應,接過了陰陽尺。
……
等到南宮燁告辭後,陸無真轉過頭來,看向了外面的龐大城池,輕輕嘆了口氣,眼底帶著三分愁緒。
謝盡歡在三江口的表現非常亮眼,如果佛門不出事兒,魏無異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法塵鬼迷心竅去挖屍祖陵,陸無真坐鎮(zhèn)京城,先帝一家在眼皮子底下出了大問題,哪怕事後亡羊補牢,責任也沒法避免。
爲此丹王上位後,朝臣爲了確保帝王安危,很可能真把魏無異叫來,三人互相制約,一起坐鎮(zhèn)京城。
開國時,諸多長輩讓陸無真等四人,一起在京城讀書,目的就是讓他們攜手共治,別再內鬥自損元氣。
如今也算破而後立,順著老輩的意思在走,但陸無真明白了一個人獨斷專行,沒法扛起整個正道,其他人不一定明白。
修行道狼多肉少,麾下又各有教派利益,內鬥是必然。
往後一山容三虎,會演變成什麼局勢,真難說。
陸無真現在甚至很希望,謝盡歡道行再衝快點,和棲霞真人一樣,短短幾年直接飛昇掌教老祖。
這樣以謝盡歡‘正的發(fā)邪’的性格、追妖如神的履歷、同境無敵的身手,外加和丹王形同翁婿的關係,他就不信大幹還能出問題。
就算有問題,那最多也是‘以謝代趙、納妃三千’,只要大幹王朝不毀在妖道手裡,鬧個浮屍萬里,這對正道來說就不叫問題。
但謝盡歡實在太年輕了,等到此子扛起正道大梁,也不知天下已經演變成了何等模樣。
陸無真輕聲一嘆,望向天空久久無言……
wωω? тt kán? C○
——
內城街道。
謝盡歡把墨墨送回王府後,孤身前往林家,沿途看了眼北方,眼底也有幾分愁緒。
如今器重他的丹王即將成爲皇帝,嬌妻美妾全在京城,如果就此收手,他毫不意外能夜夜笙歌、富貴一世。
但老登在北周、郭太后的恩情還沒還,也永遠還不完……
這往後南北兩朝要是打起來了,他夾在中間兩頭堵,還不得爲難死……
如此胡思亂想間,林府大門出現在眼前,護衛(wèi)賈正,正和幾個護院瞎扯:
“話說謝公子一句‘給我開!’,只聽嘭的一聲悶響,脊樑骨當即炸開,化爲一條百丈長龍旋繞周身……”
“嚯,謝公子開完脊樑骨,還有命在?”
“修行道的事兒,你們懂個什麼……”……
謝盡歡雖然沒開脊樑骨,但強開二重關,下場也差不多,到現在從頭到腳還有點痠疼。
因爲是來偷大小姐,謝盡歡也沒走正門,熟門熟路落在外宅丹房,可見房間內燈火通明,一人多高的黃銅丹爐,飄灑出濛濛白霧,將地面化爲雲池仙境。
不知什麼時候跑來的煤球,又只露出個腦袋瓜,在霧裡面狂炫天地靈韻。
林紫蘇身著修身白裙,坐在丹爐前的小板凳上,手裡捧著本書聚精會神打量,腰身勾出初具規(guī)模的曲線,來日恐怕不輸小姨……
謝盡歡眨了眨眼睛,悄然走到背後,想看紫蘇大仙是不是又在鑑賞郭太后秘史,結果入眼可見紙上寫著:
花如月立於三江口岸,遠望謝郎身若白龍立於武道之巔,眸若秋波,生出七分欽慕,卻又夾雜三分仙凡殊途的黯然……
?
謝盡歡一愣,偏頭看書名——謝郎三戲花如月……
我去……
這什麼觸手怪,才兩三天就出書了……
更新速度這麼嚇人的嗎……
謝盡歡跟著看了一會兒,發(fā)現寫的還有模有樣,不由讚歎:
“這是誰寫的?”
“嗯……誒?”
林紫蘇聽到熟悉嗓音,全神貫注的神色一僵,連忙起身把雜書藏在身後:
“謝郎~你回來啦?你身體沒事吧?”
說著轉到背後,用手指檢查脊樑骨。
謝盡歡感覺紫蘇叫‘謝郎’,總讓他有種腿會被打折的緊張感,搖頭一笑:
“書上瞎說罷了,我怎麼可能把脊樑骨爆開。”
林紫蘇很有向武之心,但可惜天賦點歪了,聽見謝盡歡在三江口的驚人表現,這幾天是熱血沸騰覺都睡不著,纔在腰背上揉揉捏捏,又望向門外:
“花女俠沒和你一起回來?巾幗不讓鬚眉,打進前三甲,我好想見一下……”
花師姐跟著他回來了,但肯定不會往林家跑,謝盡歡無奈道:
“只是江湖朋友罷了,怎麼可能跟在我屁股後面轉。這煉的是什麼丹?有點熟悉?!?
林紫蘇有點小失望,不過她就不信江湖女俠見了謝郎能走的動道,現在沒來,往後還不是要乖乖上門給她小姨敬茶!聽到詢問,林紫蘇望向丹爐:
“就是生龍活虎丸,給郡主殿下煉的?!?
“是嗎?”
謝盡歡頗爲意外,本想詢問郡主殿下哪兒來的甲子蓮。
但仔細一想,房東太太馬上就是‘長公主’了,丹王又是女兒奴,弄一株甲子蓮還不跟玩一樣,當下笑道:
“紫蘇姑娘也算成正兒八經的丹師了,往後找你煉丹的人肯定絡繹不絕?!?
“嘻~”
林紫蘇略顯得意,想了想又道:“對了,上次弄的火上澆油丸,用起來太麻煩,我這幾天又弄了個新藥,能藥到病除!”
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個小藥瓶:
“吶,如墜冰窖丸!”
“哦?”
謝盡歡雖然鑿坨坨很爽,但烈火焚身也確實難熬,而且還狂出汗,一場下來,他脫水比冰坨子都多,發(fā)現紫蘇大仙又有新產品,不由眼前一亮,拿過來仔細打量:
“這個藥能直接解開焚仙蠱?”
林紫蘇自信滿滿點頭:
“對,此藥源自陰陽怪氣散,能短時間內,把修士所有氣機,全部轉化爲純陰。焚仙蠱靠至陽氣機依存,失去依附,當場就能根除。”
“那麼……”
“代價是嚴重陰盛陽衰。男人傷根基,女子吃了……嗯……會很想念相公!”
?
謝盡歡明白了意思——女子吃了會想採陽補陰……
那這就沒副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