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我上面有人
欽天監(jiān)，議事廳內(nèi)。
陸無真在主位就坐，蹙眉看著手裡剛送來的一份情報。
南宮燁身著黑白相間道袍，丹鳳美眸不茍言笑，似是無情無慾的冰疙瘩，但心裡則思考著：
解毒之法果然有用，今天身體舒服多了，中午都不一定會發(fā)病……
如果多解幾次，應(yīng)該就沒事了，但解毒得苦一苦阿歡，她若是不給點甜頭，如何好意思……
此子非要撩她，她能給什麼甜頭，才能心安理得……
……
南宮燁身側(cè)，是玄狐觀掌門李敕墨。
作爲(wèi)大乾道門三巨頭之一，李敕墨從輩分上算，和在場兩名道友是同輩。
但跟他多年的‘外室’，被佛門給點出來，得了個爲(wèi)老不尊名聲。
此刻坐在兩位出了名的‘道心無垢’的道友面前，李敕墨實在有點擡不起頭，只是小心翼翼說著些公事：
“三江口就在丹洛平原入口，歸道門監(jiān)察妖邪動向，魏無異在這裡聚集數(shù)萬江湖子，若是鬧出動亂，我丹鼎派免不了又得被責(zé)難。以貧道來看，魏無異這是在給我等施壓。”
陸無真自然明白魏無異聚衆(zhòng)鬧事的意思，把情報放下：
“他打著以武會友切磋的名號，已經(jīng)向朝廷報備，我等總不能攔著，不讓武道中人碰頭。不過護(hù)國寺那邊派了人，過去監(jiān)察江湖動向，我道門總不能視而不見。兩位誰過去一趟？”
李敕墨包養(yǎng)外室，如今江湖上正聊得起勁兒，就算魏無異下帖子邀請，他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冒頭，讓江湖豪傑調(diào)侃。
南宮燁明面名聲清白，人氣又巨高，算是大幹頭牌女俠，過去能壓住場子，但她暗地裡有個黃毛男性友人。
這種武道聚會，魏鷺十有八九得邀請謝盡歡這武道新秀過去，兩人都去，她馬甲不就掉了？
爲(wèi)此兩人沉默無言，都沒有迴應(yīng)。
？
陸無真等待片刻，見手下人一個都使喚不動了，頗有種‘年輕人翅膀都硬了’的唏噓感，但他也沒老呀，百來歲正值當(dāng)打之齡……
見無人接差事，陸無真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南宮燁：
“李道友近日不便行走，在情理之中，紫徽山離三江口也不遠(yuǎn)，南宮師妹……”
南宮燁整的活兒比李敕墨還大，實在不敢去，但掌教直接下任務(wù)，也只能迴應(yīng)：
“立冬那天，我有要事在身，到時候讓張觀過去一趟。”
陸無真覺得派個副掌門過去監(jiān)察，有點不給魏無異面子。
但魏無異也沒怎麼給道門面子，當(dāng)下頷首應(yīng)允。
……
不久後，鳳儀河。
南宮燁聊完公事，從欽天監(jiān)出來，迅速回到家裡，開始收拾打扮，免得待會黃毛過來，直接撞見個‘道門第一絕色’。
此時南宮燁把黑白道袍褪下來，藏在衣櫃下面，赤條條站在臥室衣櫃旁挑選衣裙，腦子裡還在想著魏無異開大會、梵雲(yún)寺?lián)尩乇P的事兒，只覺真是多事之秋。
衣櫃裡衣服其實很多，也不乏仙鶴訶子裙、白色薄紗裙這類美豔動人的仙子裙，都是郡主贈予，穿上衣帶飄飄，就正如江湖說書郎講的那樣——玉肌冰骨出瑤臺，國色傾城絕代才，自是天工施彩筆，人間哪得此花開……
但南宮燁以前在家裡敢穿，如今可不敢了，打扮成這樣，小孩子絕對受不了的。
記得以前，她受朝廷邀請來京城參與中秋會，入鄉(xiāng)隨俗換了身訶子裙、盤了個頭發(fā)，當(dāng)時還帶著面紗，結(jié)果‘道門第一絕色’的名號就那麼冒出來了！
一大幫小孩子爬到房頂上看她，到現(xiàn)在都念念不忘，瞧見她和瘋了一樣，弄得她從那兒以後，就只敢戴著帷帽行走江湖了……
謝盡歡雖然懂得分寸，但少年郎道心如鐵，也架不住美人如刀……
南宮燁可不想考驗謝盡歡定力，爲(wèi)此還是選擇了很保守的黑裙子，正挑選之時，瞧見托盤裡有個荷包。
荷包是謝盡歡昨日贈予，但隨後幹帝就駕崩了，她忙著出門探聽局勢，放在這裡都沒動。
南宮燁有點好奇此子送的什麼，打開荷包查看。
結(jié)果只有幾片布料的黑絲胸衣，和彈性十足的黑襪，就映入了眼簾……
？
這死小子……
南宮燁輕輕吸了口氣，雙指拈著巴掌大的小衣，冰封千里的丹鳳眸內(nèi)，顯出一捏捏嫌棄和羞惱。
畢竟這種衣服，情婦怕都不好意思穿，更不要說她……
哪有送姑娘褻衣的……
但昨天答應(yīng)了要留著，那肯定得當(dāng)做友人贈予的重要物品，總不能丟了吧……
南宮燁遲疑一瞬，在牀邊坐下，擡起雪白長腿，把襪子過膝的黑絲套上去，兩條腿並在一起打量。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此子還真有點眼光，穿上比不穿，多了幾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優(yōu)雅感……
正如此琢磨間，房舍之外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
“紅紅？在家嗎？”
？
南宮燁當(dāng)即彈起來，迅速穿起了裙子……
……
秋日當(dāng)空，鳳儀河畔風(fēng)景宜人。
謝盡歡把煤球留給了婉儀，以便出事即時通訊，此時腰懸雙兵站在門外，略微等待片刻，才聽到二樓傳來腳步聲，繼而窗戶打開。
吱呀~
身著黑裙的冰山美人，露出了面如冷玉的臉頰，丹鳳眸不知爲(wèi)何，帶著三分小嫌棄，就和他剛做錯什麼事，又不好明說似得……
？
謝盡歡瞧見這種欠鑿的小表情，就有蒼龍?zhí)阶Α⒖颀埮奈驳男n動，不過此刻確實沒沒時間聊這些，只是在樓下詢問：
“你身體情況怎麼樣？我得去忙點事情，中午可能過不來。”
南宮燁還以爲(wèi)謝盡歡又來撩她，聽見這話，略顯意外：
“昨天消減了毒性，目前用陰陽怪氣散，也能勉強(qiáng)抗過去。你今天有什麼事？京城好像沒出現(xiàn)什麼大案。”
“表面是沒有，暗地裡有大事。昨晚逍遙洞那邊，失蹤了好幾個毒師，底子不乾淨(jìng)也不敢報官，我也是聽人說起，才發(fā)現(xiàn)這事兒……”
“毒師？”
南宮燁眨了眨眼睛，從屋裡取來佩劍，飛身落在跟前：
“京城的毒師，多半是南疆巫盟的暗樁，這種事你也管？”
蠱毒派被驅(qū)逐出境，並明令禁止百姓修行蠱毒之術(shù)，能在京城行走的，都是不能見光的暗諜，不受律法保護(hù)。
謝盡歡沒事肯定不會管巫教的死活，但步寒英是他的黑市商人，當(dāng)前還指望用七星釘解法換甲子蓮，人不找回來，他怎麼繼續(xù)交易？
“我不是管南疆毒師的事兒，而是管有人在京城綁票劫掠的事兒。失蹤的毒師，都在六到四品之間，算得上蠱毒派的好手，下手之人綁這些人定然有些目的。”
“目的……”
南宮燁提劍走在步行街上，眉宇間多了一抹凝重。
在京城綁架厲害毒師，肯定總不能爲(wèi)了勒索銀錢。
蠱毒派的修士都煉毒功，血祭會導(dǎo)致自身中毒；體魄太脆弱，也不適合煉傀儡；唯一用處，就是拿來‘鬼修煉魂、巫教養(yǎng)小鬼’。
巫教邪道養(yǎng)小鬼，喜歡抓武夫，身體煉傀儡、魂魄養(yǎng)小鬼，收益大，毒師體魄脆成紙，抓著收益不高。
爲(wèi)此能動手的人，很可能是妖道鬼修。
蠱毒派受限於‘毒功’，功法全部五行偏陰，缺月山莊是其中之最，能把自己練成純陰之軀，而這正是鬼修最完美的容器，就算不當(dāng)容器，皮薄餡大也是很完美的煉魂祭品。
念及此處，南宮燁眉頭緊鎖：
“有可能是鬼修在抓毒師練功。鬼修只要不顯露神魂，肢體和正常修士沒太大區(qū)別，且神出鬼沒善於隱匿，不太好查。”
謝盡歡聽到這個，認(rèn)真思索了下：
“既然知道下黑手的人要什麼，那可以弄個誘餌。晚上我喬裝成毒師，在逍遙洞轉(zhuǎn)悠，看能不能把人引出來。”
“你？”
南宮燁轉(zhuǎn)頭打量氣宇軒昂、血氣方剛的謝盡歡：
“你這樣的人，毒師瞧見多半繞著走，怎麼喬裝毒師？”
江湖上因爲(wèi)各自流派不同，各派修士氣質(zhì)差別其實很大。
比如道士和尚，自幼薰陶的一身正氣、仙氣很好辨認(rèn)；武夫血氣旺、江湖氣多半較重；巫師則恨不得自己是小透明，最怕和人剛正面。
就比如婉儀，看著奶兇，但軟軟糯糯特別好欺負(fù)，謝盡歡非要就給；而墨墨就相當(dāng)剛，親一次電一次，電一次親一次……
雖然各流派衣著可以喬裝，但風(fēng)格、氣態(tài)、習(xí)慣很難模仿，武夫喬裝巫師，往那兒一站，光看背影肢體，就知道是假的。 但謝盡歡江湖經(jīng)驗極爲(wèi)老辣，以前只是不知道緣由，而如今想起一路苦行到鳳凰港的經(jīng)歷，自然也想起了當(dāng)年在南疆行走的過往：
“放心，我裝的毒耗子，司空老祖見了都不一定能分辨出來。”
“是嗎？”
南宮燁見識過‘東街拾斗笠、西街拾蓑衣’，想想也沒說什麼，相伴往外城行去……
……
不久後，逍遙洞外，一條小巷裡。
南宮燁拿著兩把兵器，揹負(fù)長劍站在巷中，仔細(xì)打量面前的斗篷人，眼神驚豔中帶著幾分古怪。
謝盡歡身上罩著黑色寬鬆斗篷，隱約腰間掛著些許藥瓶子，兜帽遮住腦袋，‘本能’微微低頭，以至於連下巴都看不到，後背也是微微躬著，‘我很怕事’的氣態(tài)幾乎從骨子裡透出來，站在面前說話，還‘下意識’略微左右扭頭，偵查周圍情況：
“怎麼樣？像不像？”
說話聲音都小心翼翼，就差從袖子裡掏出個小瓶瓶遞給面前人。
南宮燁腰背筆直站在旁邊，此刻甚至都要高出半個手掌，彼此對比，頗有種冷豔劍仙逮住毒耗子拷問的感覺，眼神驚訝：
“你還真是厲害，若非親眼看著你換衣裳，我都能以爲(wèi)換了個人。毒師陰氣重，你可以用逆龍分海，散發(fā)點冰寒讓袍子沾點溼氣，遮掩自然血氣方剛，這樣更像。”
謝盡歡微微頷首，故意做出渾身暴露在日光下的舉措不安，等到確定沒有任何破綻後，才道：
“待會我在逍遙洞到處溜達(dá)，買藥材、踩點，你不要跟太近，我自有分寸，非必要別冒頭。”
南宮燁看了下天色：“大中午毒師通常不會在外行走，得晚一些。”
謝盡歡其實有點擔(dān)心步寒英被搞死了，但這種時候遛街，反而惹人起疑，當(dāng)下來到跟前，扶住冰坨子後腰。
？
南宮燁瞧見此景眉頭一皺，頗有種‘道門仙子竟被南疆毒耗子揩油’的屈辱感：
“你做什麼？”
“中午了，你身體不好受，都出汗了。”
“……”
南宮燁見此沒再躲閃，察覺後腰傳來的冰寒之氣，眼神還有點意外。
畢竟謝盡歡吃了生龍活虎丸後，道行提升不算大，但冰寒之氣卻強(qiáng)了好多。
謝盡歡以前的‘倒?jié)蚕灎T’，最初是‘分五取一’，氣機(jī)利用率是固定五分之一。
而‘輪流倒?jié)蚕灎T’，可以轉(zhuǎn)化五行之氣，但受限於運氣速度和氣脈，利用率最多四分之一。
如今氣脈極限強(qiáng)化、運氣速度絲滑如德芙，極大提升了轉(zhuǎn)化率和速度，使得大部分不可用五行之氣，都轉(zhuǎn)換爲(wèi)了所需氣機(jī)，利用率接近了二分之一。
南宮燁現(xiàn)在體感，大概就是被走冰寒路數(shù)的三品術(shù)士降溫，幾乎是透心涼，後腰都冷起來了。
或許是擔(dān)心謝盡歡手往下滑，挪到屁股上，南宮燁改爲(wèi)單臂抱著謝盡歡兵器，摁住腰後右手：
“這丹藥當(dāng)真厲害，配上你的‘逆龍分海’，你往後勉強(qiáng)可以做到百家皆通了，有時間我給找?guī)妆疚逍行g(shù)法，你學(xué)會就能成‘小商連璧’。”
謝盡歡的目標(biāo)，是讓商連壁滾蛋，他來獨霸龍骨灘、欺負(fù)章魚娘，對此道：
“還早，至少得做到百分百利用氣機(jī)，此功纔算大成。”
南宮燁覺得這幾乎不可能，能做到當(dāng)前這地步，對她來說已經(jīng)算神功了。
如果輔以‘正倫劍’翻倍效果，謝盡歡理論上能靠著仙兵神效，施展出二品道門同樣威力的雷法。
想到正倫劍，南宮燁不由把目光移向了夾在懷裡的墨青長劍：
“這把劍似乎是紫徽山法劍，你……”
“仿品。”
“哦……”
南宮燁也沒見過棲霞真人和正倫劍，當(dāng)下也沒太在意，只是摁著謝盡歡的手，保持冰山神色，假裝四處看風(fēng)景……
呼呼~
……
——
城外，一棟建築下方。
步寒英從昏迷中迷迷糊糊清醒，可見身體被繩索綁縛，四周全是模糊光斑，有來回人影晃動，但沒了眼鏡看不清晰，只能聞到些許腐臭味。
作爲(wèi)蠱毒派毒耗子，步寒英覺得自己除開被拿來養(yǎng)蠱蟲、煉魂、養(yǎng)小鬼，根本沒其他用處，驚得面無人色，開口就道：
“道爺饒命！小的……”
話剛出口，旁邊就傳來熟悉的嗓音：
“行啦，別丟人現(xiàn)眼亂嚎，三尸洞那倆，剛被抽一巴掌。”
“？’
步寒英頓時閉嘴，聽到熟悉聲音，往身邊看了看，可見是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有點像是螭龍洞的聯(lián)絡(luò)人：
“你也被抓來了？！”
“你還挺驚喜？”
步寒英發(fā)現(xiàn)不光是他倒黴，心裡平衡了許多，不過此刻肯定不能表露，只是蹙眉道：
“怎麼回事。我看不清，這是準(zhǔn)備幹啥？”
正說話間，有個黃衣模糊人影，來到了面前蹲下，看起來是個光頭：
“被妖道抓來，除開物盡其用，還能作甚？”
步寒英臉色驟變，連忙求饒道：
“道爺，大家都是邪道，何必自相殘殺。小的一把年紀(jì)，沒啥用，我也看不清你們長相……”
“行啦，我也是被抓來的，下場和你們一樣，無非不用綁著。我祖籍靈露谷，再往前是螭龍洞，這位張香主，算起來還是我?guī)熓宀！?
？
步寒英莫名其妙，不過身不由己也不敢亂問，只是道：
“既然是本家，道爺抓他就行了，我缺月山莊子弟，上面有人，抓了道爺不好收場。”
黃衣小僧略顯疑惑：
“誰？步月華？司空老祖的嘍囉，他們都敢抓，你指望步仙子保你？”
“唉，不是。謝盡歡聽說過不？”
“？”
黃衣小僧沉默了一瞬，微微頷首：
“如雷貫耳！缺月山莊和謝盡歡，到底是啥關(guān)係？”
步寒英也不敢把救星點了，只是語重心長道：
“我門內(nèi)一名子弟，被謝大俠抓了，收爲(wèi)了線人，提供些許南疆巫盟的情報……”
螭龍洞香主，聞言勃然大怒：
“你缺月山莊好大的膽子，竟然吃裡扒外私通正道……”
“你閉嘴！”
步寒英望著面前的黃衣小僧，和顏悅色道：
“我就是謝盡歡的暗樁，你把我抓了，他鐵定著急。他追兇入神的本事，你們知道吧？早上抓人，晚上就來了，容易壞事。要不你們把我放了，反正我也是半個瞎子，啥也看不見……”
黃衣小僧明顯被說服了，轉(zhuǎn)頭道：
“張褚，你怎麼看？”
一名黑衣人影在面前蹲下，明顯也有點遲疑：
“此人若真是謝盡歡的線人，確實棘手，但也不能放回去，他知道太多了……”
步寒英渾身一震，莫名其妙：
“我知道什麼呀我？我連你倆啥樣都看不見。你們別滅口，滅口是死仇，謝盡歡鐵定追殺到死……”
兩道模糊人影面面相覷，不知道在想啥。
最後還是遠(yuǎn)處傳來一道嗓音：
“抓都抓了，喂點水即可，別說廢話。”
黃衣小僧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步寒英肩膀：
“看吧，不是我不給面子，有人不信邪，好好躺著吧。”
步寒英連忙道：“誒？我沒開玩笑，老夫?qū)χx盡歡忠心耿耿，沒了他鐵定著急，你們……”
“行啦，人都走了。”
“是嗎？”
“你一個巫教線人，還指望正道豪俠來搭救，你以爲(wèi)你是你家莊主，千嬌百媚有一副好皮囊……”
“你懂個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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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