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不僅做賊的心虛，挖墳的也心虛。

畢竟不是件光彩的事，秦堪也不想再提，推人及己，丁順能想到把這件事辦了，不得不說是個人才。

“侯爺，屬下對風水什麼的不大懂，不過屬下請的風水堪輿大師倒委實有點名氣，屬下陪著他在秦莊外轉(zhuǎn)悠了十來天，終於在一座山上找到了一塊寶地，只見到那位大師倒吸了口涼氣，兩眼睜得跟鈴鐺似的，屬下雖然什麼都不懂，卻也清楚這塊寶地一定很不尋常……”

秦堪苦笑數(shù)聲。

他骨子裡是現(xiàn)代人，對所謂的風水命格是決計不信的，遷移祖墳是因爲自己缺德事幹多了怕遭報復，卻沒想到丁順對此事如此上心，雖說那所謂的風水大師表現(xiàn)得很驚訝，什麼“倒吸一口涼氣”，無非也是種自我宣傳手段，風水知識就是他的商品，不用點手段付出點演技使勁鼓吹一番，怎能將商品賣個高價？怎能拿得到豐厚報酬？

“花了多少銀子？”秦堪斜眼睨著他。

“一百兩……”

果然……

見秦堪無語的樣子，丁順急忙補充道：“是大師花了一百兩……”

秦堪：“…………”

“本來等秦家太爺太公們安寢新陵之後屬下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剁了這位大師，永遠守住這個秘密，沒想到大師瞧出了屬下的殺機，二話沒說掏出一百兩銀子求我饒命……”

“後來呢？”

丁順嘆道：“萍水相逢的，無緣無故送我銀子，屬下十分感動，最後還是一刀把他剁了……”

…………

…………

當然，丁順乾的事情不全是沒腦子的。

傷好了一半丁順便開始處理公務，當初從遼東回京後。關於遼東葉近泉和朵顏部落等等諸多事宜，秦堪便交給丁順打理中轉(zhuǎn)。

秦堪曾經(jīng)給葉近泉發(fā)過指令，以牽制和練兵爲目的，主動尋找戰(zhàn)機，於是從去年冬天開始，葉近泉發(fā)動遼東都司大軍分化爲小股軍隊，主動尋找瓦剌或韃靼部落，小規(guī)模地發(fā)動突襲，戰(zhàn)果不錯。雖然大明軍隊也有死傷，但也算難得的佔了便宜。

接連不斷地攻打小部落，避開大部落，運動迂迴的作戰(zhàn)風格令蒙古人頗爲頭疼，大大小小的戰(zhàn)報也源源不斷送進京師。有了這些戰(zhàn)功墊底，本來朝中對赫然坐到遼東副總兵位置的葉近泉不滿的大臣，現(xiàn)在也漸漸無話可說，而葉近泉憑著一戰(zhàn)又一戰(zhàn)身先士卒衝鋒陷陣的勇猛作風，也漸漸贏得了遼東將士的愛戴，葉近泉對遼東都司的掌控越來越穩(wěn)固。

這是好事，秦堪樂見其成。遼東直面北方的瓦剌和韃靼大小部落，是大明除宣府大同之外最重要的邊鎮(zhèn)，葉近泉有大將之才，由他把守大明的北方門戶沒什麼不好。總比那些尸位素餐，喝兵血，把軍士當農(nóng)奴，與蒙古人一對仗就嚇得落荒而逃的腐敗將領要強上許多。秦堪樂意見到葉近泉逐步掌權，甚至不介意下令遼東的錦衣衛(wèi)千戶所全力配合葉近泉。將那些暗中搗鬼企圖動搖葉近泉地位的麾下將領除去。

“造作局已量產(chǎn)了一百門佛朗機炮，這些都是好東西，明日我想辦法將這一百門炮提出來，送到遼陽府去，有了這一百門炮，葉近泉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丁順遲疑道：“侯爺，屬下說句不當?shù)脑挘菄顒熨F，也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但造作局造出的這一百門炮，侯爺怕是調(diào)不出來……畢竟侯爺沒法干預國事軍務，而且火炮歸兵部管，兵部尚書劉宇那傢伙可是老早便投靠劉瑾了。”

秦堪想了想，道：“這事不通過兵部，我請御馬監(jiān)掌印張永幫忙，搶也好奪也好，先把這一百門炮搶回御馬監(jiān)，然後讓葉近泉給京師送道奏疏，就說邊鎮(zhèn)戰(zhàn)事吃緊，請求朝廷支援火炮，我再讓張永中間轉(zhuǎn)圜一下，以御馬監(jiān)的名義將這些火炮送去遼東，中間無非多走幾道手續(xù)而已，如此不僅避開了兵部，張永也可以落個‘心憂邊鎮(zhèn)戰(zhàn)事’的好名聲。”

丁順大爲歎服道：“侯爺高明。”

秦堪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丁順啊，你如果不放棄治療，原本也可以和我一樣高明的……”

丁順：“…………”

葉近泉的順風順水只是暫時，瓦剌和韃靼不會容許這種攻守態(tài)勢漸漸轉(zhuǎn)換的，可以想象，不久之後蒙古人會集結大軍對遼東來一次大規(guī)模的進攻。

所以火炮的事情必須抓緊，相信古代人一定沒見過大規(guī)模火炮集束羣射的威力，冷兵器到熱兵器時代的轉(zhuǎn)變，攻與守自然也會隨著轉(zhuǎn)變，文明將漸漸征服野蠻。

相比葉近泉的順風順水，朵顏部落傳來的消息卻不怎麼好聽了。

不出秦堪所料，塔娜帶著秦堪的使命回到草原，朵顏的花當果然想也沒想便拒絕了漢蒙通婚的陰險建議。

塔娜年輕單純不曉事，但花當不一樣，塔娜將秦堪的原話一字不差轉(zhuǎn)述，話沒說完花當便馬上意識到這是明廷的陰謀。

血統(tǒng)這種事不可兒戲，上下數(shù)千年以來，不論古今中外，對血統(tǒng)都非常看重，哪怕是五百年後的世界裡，血統(tǒng)問題也是決定地位高低的第一因素，——不僅是人，畜生也一樣，雜種土狗和純血藏獒從價格上來說就很不一樣。

儘管朵顏部落如今混得很落魄，但花當首領還是固執(zhí)的認爲自己是血統(tǒng)高貴的一類人，——也不知他這種莫名其妙的優(yōu)越感從哪裡來的，秦堪提出的漢蒙通婚，築城教授朵顏農(nóng)耕等等建議，且先不提漢人儒家文化包容一切同化一切的險惡用心，對花當來說，這個建議首先便降低了朵顏部落的血統(tǒng)純度，從此漢不漢蒙不蒙的，一兩代人以後，無論朵顏打劫北方的蒙古部落還是打劫南方的漢人城池村鎮(zhèn)都不好意思下手，畢竟兩邊都是熟人……

花當拒絕得很果斷，甚至對秦堪感到有些憤怒，他認爲受到了侮辱，侮辱的程度大抵等於一條雜種母土狗強姦了一條純血藏獒，一點也沒考慮這條高貴藏獒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