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的這話，一衆(zhòng)丫鬟小廝不由面面相覷，送路費回家，遇上大善人了？他們小小年紀(jì)就被賣了出來，要說不想回家，那純粹是騙人，可有了盤纏他們就能夠回家？一路被轉(zhuǎn)賣了無數(shù)次的他們可是飽受跋涉之苦，亦清楚路途的兇險，即便是有盤纏，他們也回不了家，當(dāng)下一衆(zhòng)人皆是默不吭聲。

見此情形，胡萬里心裡也有些捉摸不定，正欲再出言試探，春兒已是開口說道：“少爺，奴婢們皆是山西、陝西、河南一帶的，即便有回家的盤纏，奴婢們也未必能夠安全回家，再說，回家了又如何？遲早亦是被賣的命，下次，奴婢們可未必有如此好運遇上象少爺這樣的主家，只要少爺不嫌棄，奴婢們願意侍候少爺一輩子。”

聽的這一說，胡萬里登時就放下心來，微微一笑道：“你這張嘴倒是甜。”頓了頓，他才道：“有想回家的，本少爺絕不爲(wèi)難，但必須告知本少爺，不能偷偷開溜，好了，都先去收拾各人的衛(wèi)生，有皮膚病的不得隱瞞，告訴小寶，明日請郎中來開藥，記住一點，本少爺有潔癖。”說完，他便丟下他們不管，徑自起身回書房讀書練字去了。

胡萬里一走，一衆(zhòng)丫鬟小廝便活躍起來，誰也沒料到竟然能夠遇上如此好的主家，不僅是進士老爺，而且對他們還如此和善，這實在是比在家裡好上無數(shù)倍了，衆(zhòng)人紛紛低聲交談著相互幫著收拾個人衛(wèi)生。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書童王小寶便叫醒了春兒、臘梅、四丫三個丫鬟，睡眼惺忪的三個小女孩一起身就忙著梳妝打扮，王小寶在一邊提醒道：“刷牙仔細點，少爺給你們買的都是京師最好的馬尾刷牙子，你們都是貼身侍候的，若是口臭，少爺定然不喜。”

三個小丫鬟都是窮苦出身，哪裡用過刷牙子，一個個都愣愣的望著王小寶，有些不知所措，王小寶也知道她們不會，況且他自己用刷牙子的時間亦不長。

當(dāng)下就二話不說的給她們仨人示範(fàn)，先將刷牙子用水打溼，而後從罐子裡小心的舀了一小勺糊狀的東西塗在刷牙子上，並且說道：“少爺說這是牙膏，這是用龍腦香、**各半斤，青鹽二兩，一起搗成粉末，用熟蜜調(diào)成的。”

說完，他便示範(fàn)著刷牙，邊刷邊解說道：“不要橫著刷，要豎著上下刷，牙齒外面、上面、裡面，三面都必須刷。”

三個小丫鬟從來沒使用刷牙子刷過牙，馬尾毛又硬，一開刷，立刻就是滿嘴血，王小寶忙安慰道：“不用怕，剛開始刷都這樣，刷幾天就不出血了，早起、晚睡各刷一次，很快你們一個個都是一口大白牙。”

眼見已到卯時，王小寶便帶著三人到胡萬里臥房外叫起，待的裡面有了動靜，幾人便進去侍候他穿衣、梳頭結(jié)髻，第一次被三個小丫頭圍著侍候，胡萬里還真有些不習(xí)慣，便開口問道：“外面可有下雨跡象？”

不待小寶回話，春兒便搶先開口道：“少爺，京師這地兒，端午極少會遇上下雨的。”

聽的這話，胡萬里不由微微笑了笑，看來是指不上老天幫忙了，今兒得豁出去陪他們踏青遊耍了，若要吟詩作賦可就危險了，他根本就記不得幾首詩詞，即便記得，也往往只是幾句，完整的詩詞一首也沒有。

略微沉吟，他纔好奇的道：“春兒既不是京師人，何以得知這情形？”

春兒輕笑道：“京師端午又稱女兒節(jié)，奴婢們自然上心。”

女兒節(jié)？竟還有這種叫法？這是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卻未再問，話題一轉(zhuǎn)，道：“小寶，待會去書市給他們買些筆墨紙硯以及三字經(jīng)之類的起蒙讀本，今兒開始教他們讀書識字。”

五月初五，大端午，朝廷的慶祝活動不少，賜雄黃酒、糉子、畫扇等物件，射柳打馬球，不過這些活動都沒觀政進士的份。

胡萬里等一衆(zhòng)觀政進士早早到衙門點了卯，便算完事，出了衙門，魏一恭、李良、孫光輝、黃正色幾人便一同到附近的一家茶樓喝早茶吃早點，通過閒談，他方纔得知，這時候的社會風(fēng)尚還是相當(dāng)開放的，遠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良家女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時節(jié)的女人們活動還是比較自由的。

一應(yīng)重要的節(jié)日儀式活動女人都允許拋頭露面參加，女人們不僅積極參加元旦、寒食、清明、立春、元宵等節(jié)日慶賀，還有專門的女兒節(jié)，五月五、六月六、七月七、九月九都是女兒節(jié)，另外，冬至、小年、花朝、中秋等節(jié)的女人色彩亦是十分濃厚。

除了這些節(jié)日，尚還有各種各樣的廟會，諸如三月三的北極佑聖真君生辰，四月八的浴佛節(jié)等等，女人都會外出進香。

京師端午這個女兒節(jié)，家中但凡有未出嫁之女子盡皆沐香湯浴，系五彩長命縷，掛香包，佩葫蘆，打扮的花枝招展，盡極妍麗。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們自然不是爲(wèi)了躲在家中攬鏡自憐，而是爲(wèi)了外出展示她們的青春美麗，每逢大端午，京師百姓必然扶老攜幼全家外出避毒，所謂避毒，乃是端午節(jié)驅(qū)病禳災(zāi)之習(xí)俗，不過，久而久之，避毒已演化成爲(wèi)外出踏青遊耍。

衆(zhòng)人正閒聊消磨時間，楊獻可帶著一名身材修長，長相俊美，宛如女子的年輕人匆匆趕了過來，害的胡萬里不由多打量了幾眼，待見其有喉結(jié)，方纔肯定他是男人。

與衆(zhòng)人稍一寒暄，楊獻可便向衆(zhòng)人介紹道：“這是林豐運，字原甲，年弟在京師新近結(jié)識的好友。”

林豐運微微一笑，拱手一揖，道：“久慕諸位大名，今日得見，實是倍感榮幸。”

衆(zhòng)人紛紛還禮讓座，胡萬里卻是暗自琢磨著，這傢伙是不是楊獻可的相好？觀衆(zhòng)人反應(yīng)，並無絲毫不滿，反倒是頗爲(wèi)殷勤，他摸不透深淺，自不敢亂問。

不一時，周志偉、蔡克廉亦匆匆趕了過來，兩人竟是各自帶了兩名眉目清秀，容貌姣好，書生打扮的朋友，而且俱都是一服女兒態(tài)，衆(zhòng)人忙起身寒暄見禮，胡萬里仔細打量了那四人幾眼，見俱無喉節(jié)，無疑是四個雌兒。

見胡萬里一個勁的打量，與他同歲的孫光輝親笑道：“這是不夜宮的姑娘，易釵而弁爲(wèi)的是省卻不必要的麻煩。”

“那個林豐運呢？”胡萬里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