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驀然一驚,強作鎮定,推開竹山的臉:“什麼公主的故友?我倒希望我是,不然也不用那麼辛苦去當軍醫,還差點把命給丟了。”
千萬不能以表象判斷神經病的思維,他就算殺人,臉上也是帶著微笑的。
竹山專注地看著何田田,想了一會兒,道:“也是,晨妹妹的父親,只是個商人,而大吳最重身份地位,蘭陵公主的故友,必定出身高門大族,定然不是晨妹妹。”
“對,就是嘛,蘭陵公主怎麼可能看得上我。”何田田連連點頭。
竹山似放下了心,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到車廂的另一邊坐著去了。
終於混過去了,這神經病可真難對付……何田田也放下了心,靠在車壁上,想象兩個閨女的容貌去了。
-----------------------
蘭陵公主騎著馬,一路飛馳,連覺都沒睡,熬了整整一宿,終於趕到了京城。不過她沒進城門,只在京郊的一處宅子裡候著,讓人把蘇景雲請了來。
蘇景雲聽說蘭陵公主來了,馬上丟下了手頭的一切事情,趕來見她。
蘭陵公主到門前迎他,見著他憔悴的面龐,和滿下巴的鬍子,眼裡的淚,就流出來了:“景雲,你怎麼還蓄著須?”
大吳男子,在正常情況下,年滿三十才蓄鬚;像他這種二十剛出頭,就留滿鬍鬚的,都是死了老婆,立誓絕不再娶的鰥夫!
蘇景雲邁步入廳,淡淡地道:“我留著鬍子,等田田回來幫我刮。”
蘭陵公主流著淚,幾乎要哭出聲來:“那如果田田死在了外面,回不來了了?”
“那我就一直留著它,這輩子不再娶了。”蘇景雲的語氣,依舊淡淡的,彷彿這是一件多麼理所當然的事。
“一輩子不再娶了?”蘭陵公主驚詫出聲。雖然當何田田是至交好友,但蘇景雲更是她的親兄弟,一個二十剛出頭,血氣方剛的男人,居然一輩子不再娶,是一件多麼殘酷,而又不可思議的事情!
“去北疆的路上,田田對我說,如果她爲國捐軀,不許我再娶的。”蘇景雲認真無比地說著,回想當初,卻又滿心懊悔,“早知竟會一語成讖,當時我就該捂住她的嘴,不許她講什麼爲國捐軀的喪氣話的!”
蘭陵公主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可以想象,何田田當初講這句話時,肯定是在開玩笑,但在她真的失蹤後,蘇景雲卻拿這句玩笑話,當了真。
她走到蘇景雲面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不算一語成讖,田田沒死,肯定沒死,只要沒找著屍首,就算沒死。”
“對,她肯定沒死,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蘇景雲說完,問蘭陵公主道:“四姐,你既然回京,怎麼卻不進城?紫茵和紫芯都很想你呢。”
蘭陵公主苦笑:“我命硬,你又不是不知道,正是爲了她們,我才特意沒進城的。”
“四姐!”蘇景雲責怪道,“我跟田田,都不信這個,也不怕這個。”
“你們不怕,我怕。”蘭陵公主說著,擺了擺手,轉了話題,“我昨天去攔了陳國和親的車隊,見了你未來的楚王妃。”
“我的楚王妃,永遠只有田田一人。”蘇景雲面色一沉,“和親是父皇的旨意,我並未同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知道,我纔不會爲了永安公主,連夜跑來找你。”原來他現在心中的悲痛,已到了連玩笑都開不得的地步了,蘭陵公主連忙解釋,“永安公主的隨行官員中,有個陳國的國師,名叫竹山,他的妻子晨星,跟田田長得很相似。”
“相似?”蘇景雲不高興了,“四姐,我要找的,是真正的田田,不是什麼跟她相似的替代品!”
“你聽我說完!”蘭陵公主嗔了一聲,“那位國師夫人的長相,其實跟田田只有五六分相似,但是她走路的樣子,她說話的樣子,她笑起來的樣子,甚至她眨眼睛的樣子,都跟田田幾乎一模一樣,讓我一看,就頓生熟悉之感,真是奇怪極了。”
蘇景雲看了蘭陵公主一會兒,若有所思:“四姐,你是因爲覺得奇怪,才特意跑來告訴我,而非想讓我把她當成田田的替代品?”
“當然不是!田田就是田田,別說你,就是在我心裡,也不是隨便弄個人來,就可以替代的!”蘭陵公主氣呼呼地叫著,瞪了他一眼。
蘇景雲微微點頭:“我去看看。”
蘭陵公主一愣:“親自去看?他們反正是要進京的,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你不必馬上去的。”
“我等不及。”蘇景雲說著,已是揚聲命人備馬,“寧可錯過,不能放過,我要親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他到底有多想念何田田,纔會寧可錯過,不要放過?他只是爲了確認一個跟何田田相似的女子,就可以立馬拋下手頭的一切事務,跑去找和親的車隊?
蘭陵公主的眼中,又開始泛淚,打趣他道:“你不如卸下親王的擔子,再不管什麼國事公務,天天親自去找田田。”
“不。”蘇景雲語氣決然,“我要守著楚王府,撐起一片天,等田田回來了,纔能有個避風遮雨的地方,纔不會受人欺負。”
她的兄弟,可真不是一根筋的癡心男,他即便身懷悲痛,亦能沉著冷靜,把控大局。田田,你可千萬別死,不然這麼好的男人,獨守空房一輩子,真是可惜了。
蘭陵公主含著淚,叮囑蘇景雲:“景雲,人家那是國師夫人,有夫之婦,你找個藉口,悄悄看看就得了,可千萬別大張旗鼓的,不然害她被國師責備,就是我們的過錯了。”
“我知道,四姐你就在這裡歇著,等我回來。”蘇景雲說著,揚起馬鞭,帶著一列侍衛,絕塵而去。
----------------------------
初春薄寒,涼風沁人,何田田覺得有點冷,正準備把車簾子拉下來,忽見前面揚起漫天的黃沙,一列英姿颯爽的年輕男人,騎著駿馬,朝著和親的車隊,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