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心想,這人真夠小氣的,不就是一個胡餅麼,整個兒給她不就好了,還分兩半。
好吧,其實她就是饞了,京畿小地方,什麼都沒有,她又沾不得葷腥,天天啃青菜,都快啃成兔子一樣的紅眼睛了。
她接過那半塊胡餅,很想矜持一下下,小口小口地咬的,但鼻子一聞見那香噴噴的椒鹽味兒,就什麼也忍不住了,三兩下把餅啃了個精光,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頭。
天哪,她怎麼就饞成這樣了?!
以前聽人說孕婦都饞嘴,她還不信,今兒總算是從自己身上見識到了!
只是,這半塊胡餅下肚,什麼都沒填著啊……她還很想吃,怎麼辦……
她再臉皮厚,也不好意思找個陌生人要東西吃,只得扭著手指頭,低下了頭。
曲歌和她分吃著同一塊胡餅,彷彿和回憶裡的某些東西重影,眸子裡深藏的情緒,變得沉重又黯然。
他半塊胡餅,才咬了兩口,何田田的手已經空了。果然是懷了歐陽誠的孩子麼,這麼能吃……他伸手從袋子裡又拿了一塊,遞到了她面前:“白糖芝麻餡的,要不要?”
“要……”何田田紅著臉,蚊子一樣小聲地應著,接過了胡餅來。
哎呀媽呀,太丟人了!
算了,算了,丟人也不能餓孩子,她馬上打起精神,狼吞虎嚥。
“喝點水,別吃太急。”曲歌的聲音響起,遞給她一杯水。
胡餅有點幹,正是需要水的時候,何田田接過杯子,道了聲謝。水溫溫的,甜甜的,像是摻了花蜜,她一口氣給喝到見了底,臉又紅了一回。
馬車的速度,比用腳走快多了,何田田吃到第三個胡餅的時候,南門就到了。
歐陽誠雖然受了曲歌的幫助,卻看他很不順眼,馬車還沒停穩,就要背何田田下車。
何田田手裡拿著半塊胡餅,有點尷尬,趕緊把手藏到了背後。
曲歌眼中一道精光閃過,搶在歐陽誠的前面,把何田田攔腰抱起,身子輕巧地一轉,人就到了車下。
他把何田田放下地,迎著歐陽誠驚愕的目光,淡淡地道:“她有孕在身,你當心點好。”
歐陽誠跳下車,面色鐵青:“曲公子,她是我媳婦,就算有孕在身,也不關你的事!我雖然不會功夫,但揹她下車,還是不成問題的!”
曲歌把攥緊的拳頭,藏進袖子裡,轉頭朝何田田看去,但何田田的臉色,卻比歐陽誠的還難看,他的心,突然一下刺痛,痛得他再也待不住,一個縱身,跳回了馬車。
穆廣從車窗裡,看著歐陽誠背起何田田遠去,總算鬆了口氣,轉身問道:“三爺,我們……”
“去給我殺了他!”曲歌瞪著赤紅的眼睛,一記重拳砸出,車窗又毀了一半。
“殺誰?”穆廣吃了一驚,覺得頭疼,“三爺,他是孩子他爹,你殺了他,何小姐怎麼辦?”
“他對她又不好,留著又有什麼用?!”曲歌咬著牙,瞪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她都給他懷孩子了,他卻給她吃白水泡的饅頭!她餓成這樣,他卻不曉得給她買東西吃!他們出門在外,他連杯水都不給她帶!你剛纔看見沒有,看見沒有,她瘦得都只剩一把骨頭了!”
穆廣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聽著又覺得很糊塗,他猶豫了半晌,還是鼓足勇氣,問了一句:“三爺,您這到底是怨她,還是心疼她?”
“要你管!”曲歌怒吼一聲,轉身衝下了車,“我要去殺了他!”
祖宗,別鬧了!穆廣轉身示意,讓藍雨留在車裡,自己縱身追了上去:“三爺,咱們還有正事兒!可別耽誤了!”
曲歌身形頓了一下:“他們去的,好像就是城樓的方向。”
穆廣愣了愣,道:“怪不得何小姐懷了身孕,還要進京,原來他們,是要去……收屍。”
他話音剛落,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程。
曲歌的聲音有點急:“別讓他們搶在了前面!”
穆廣忙道:“三爺,不用急,我早跟看屍首的人打過招呼了,我們不去,他是不會讓人領走的。”
曲歌“嗯”了一聲,依舊保持著飛掠的速度,一路上了城樓。
此時天色已暗,夕陽的余光中,歐陽誠正在同人爭執,何田田亦在一旁氣憤叫喊:“就算他是反賊,也得有人收屍,你憑什麼不把他交給我們!”
曲歌神色複雜地看了何田田一眼,揹著手走上前去。
看屍首的人瞧見他們,馬上丟下歐陽誠,朝他們迎了過去,點頭又哈腰:“曲公子,穆大哥,你們總算來了,這兩個人非要把前楚王的屍身領走,跟我吵個不休,真是頭都被他們吵大了。”
穆廣馬上把一袋銀子拋給他:“辛苦了,屍身在哪兒,我們馬上帶走。”
“早就裹好了,我馬上給您二位搬來!”看屍首的人接過銀子,臉上的笑容更燦爛,轉身下了城樓。
歐陽誠幾個箭步奔過來,不敢置信地看他們:“你們來領前楚王的屍首?!”
曲歌神情淡漠,根本不理他。
何田田由翠花扶著,也疾步走了過來,瞪大了眼睛看他們:“你們是誰?!憑什麼領他的屍首?!”
曲歌慢慢擡頭:“對不起,無可奉告。”
“你一句無可奉告,就想糊弄我們?!”何田田急得大叫,“你們拿不出合理的身份,有什麼資格領他的屍首?!”
曲歌定定地看她:“那你又是什麼身份,什麼資格?歐陽夫人。”
他把“歐陽夫人”幾個字,咬得極重,何田田猛地警醒:“你們是什麼人?!”
曲歌想了想:“你就當我們是前楚王的朋友罷。”
“不可能!”何田田十分肯定,“他沒有你們這樣的朋友!”
“怎麼沒有?也許只是你不知道罷了。”曲歌淡淡地說著,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何田田轉頭一看,已經有兩個人,把一卷破席裹著的屍首,搬上來了。
“景雲!!”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猛地朝那邊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