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他給她放的這個假確實有點長，從古洛風受傷到現在，已經有大半個月去了，她連一個電話都沒有給他打過。
不怕他拐走何家的東西嗎？
潛意識裡，又覺得他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否則，何家早就成了他的囊中物了。
何況外頭關於何家，並沒有更多的新聞，這就說明何家完好。
想起之前他說會把父母接回來的話，才轉移話題問道：“爸爸是你接回來的？”
“嗤……”何端陽嗤笑出聲，頓了頓才淡漠的開口：“你還太稚嫩。”
兩個人相對而站，何端陽站在臺階上，低頭將何月圓眼底的意外和困惑看的清清楚楚，抿了抿嘴脣，也沒有要解釋自己話裡的意思。
何月圓仰頭看了看何端陽，心裡生出怪異的感覺，總覺得此時的他無比的遙遠。
遙遠什麼呢？
爸爸已經清醒過來了，這一切都會結束了。
何月圓搖搖頭，經過男人上前一步打開門進了家裡，只不過沒有馬上關上門。
剛剛進了客廳，何月看到瘦弱的何強坐在輪椅上，臉頰深深的塌陷下去，眼睛死死的盯著一個方向，臉頰兩邊的肌肉也很有規律的一下一下的抖動。
嘴裡不時的流出口水，馮玉在一旁紅著眼睛擦著。
看到這一幕，何月圓鼻子一酸，快走幾步在何強面前半蹲下去，扯了扯蓋在他腿上的毛毯，哽咽道：“爸，你還好嗎？”
顯然，情況並不是太好。雖然是醒過來了，但中了風的病人所有的特徵都在他身上體現，這樣的清醒，實則是更嚴重了。
何月圓有些惱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美好，乍然看見這樣的場景，覺得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眼裡灼灼燃燒的希望，瞬間熄滅，好在，留了一絲餘光，喃喃道：“還好，人還在就好。”
雖然爸爸再也不能恢復到之前的樣子，不過人還在就好！
想到這裡，何月圓平復了一下心情，伏在何強的輪椅扶手上，頭靠著馮玉的肩膀，握住她的手笑道：“媽，沒關係，只要我們一家人還在一起就好！”
馮玉好像老了許多歲，眼神混沌，再無往時半點江南嬌女子的模樣，聞言只是輕輕點點頭，摸著何月圓揉順的發頂，心疼道，“你瘦了！”
何月圓和馮玉都紅了眼睛。
原本呆傻坐在輪椅上的何強突然激動起來，用盡力氣掙扎，挺著肚子要從輪椅上下來，嘴裡嘶啞的嚷道：“不、不是……不是……”
那聲音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卻還要拼命的擠出來似的，聽到的人心一下收緊，何月圓一瞬回神，一把攥住何強的手，想讓他平復下來，一壁看向媽媽，“媽，這是怎麼了？”
馮玉只是靜靜的看著，依舊是失神的樣子，卻沒有去阻攔的打算，彷彿何強這樣拼了命的掙扎，和她無關一樣。
何月圓驚訝於父母的變化，心裡陡然掠過一絲不祥，更用力的攥著何強的手，大聲喊道：“爸爸！爸爸！你看看我，我是月圓啊！”
何強潛意識裡，還是怕自己的動作太大，傷到了身邊的女兒，漸漸安靜了下來。眼睛死死盯著走進來的何端陽，渾濁的眼睛裡有憤怒、驚恐混合在一起的複雜情緒，雙手擺脫了何月圓的控制，撐著輪椅兩邊的扶手正努力的掙扎著站起來。
何月圓心裡一慌，上前一步要扶住他，但還是慢了一步，何強已經撐著輪椅了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走了幾步朝著門口撲了過去。
門沒關，門外是何端陽沉沉帶著譏諷笑意的臉。
何強像是很害怕那張臉，曲著手指想要去把它撕碎！
“爸！”何月圓心裡尖利的喊道，一臉的驚恐。
何端陽卻像是料定了他會來，站在原地動了不動，在何強快要碰到他的時候，身子微微一側，何強就撲了空，直直的摔到了地上，身體不住的抽搐，肉體接觸地面時，那沉悶的聲音震的何月圓的心跟著一顫。
“爸！”何月圓心慌意亂的跑過去去扶，用盡全身的力氣拉扯，“爸爸，你起來！我扶你起來……”
何強伸直了僵硬的脖子，額頭上青筋暴起，臉色漲得通紅，眼球凸起盯著一臉冷淡的何端陽，聲音如破鑼一樣殘缺：“不是、不是……”
“媽！”何月圓怎麼都扶不起何強，甚至感覺到父親的身體在自己的懷裡一點一點的僵硬。
無邊的恐懼像一張網一樣兜頭向她蓋過來，眼淚無意識的吧嗒吧嗒往下掉，一扭頭，就見媽媽腳底一軟，摔在了輪椅邊上，嘴裡喃喃的說著什麼。
心理愈加的慌，何月圓尖叫出來，“媽，你們怎麼了！你快過來啊！”
馮玉被女兒撕心裂肺的叫聲驚醒，連滾帶爬的攀到門口，抱著何強的頭，“別看了！別看了！這都是報應，報應！”
何月圓看看地上的父母，又看著端著手一直看好戲的何端陽，心裡發慌，“到底發生什麼事，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媽……你不是說爸爸……”
不是說他已經清醒了嗎？
適才還在天堂，現在就在地獄。
何月圓幾乎要瘋掉，已然不期望何端陽會對他們有任何的憐憫，顫抖著手掏出手機打急救電話。
手太抖，一遍一遍的按錯，又一遍一遍的刪除重新按。
不過是三個數字，她覺得像是一個世紀那麼長。
最後終於通了，飛快的報上地址之後，就聽見何強繼續在念叨：“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
何月圓終於注意到何強嘴裡唸叨的話，追問道：“爸，你到底在說什麼？不是什麼？”
馮玉看了看何月圓，紅著眼圈不說話，兩行眼淚狠狠砸下來，順著臉頰，一直滴進脖子裡。
哪裡不對勁兒？難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何月圓眼睛瞥到何強的外衣裡，露出一截白色的紙張，愣了愣，小心的抽出來。
紙張已經很舊了，中間有很深的摺疊痕跡，顯然是經常攤開看的。
隔著厚實的紙張後封，何月圓隱約看見一行英文字母，英文下頭，綴著一行中文。
死亡報告？
準確的說，應該是何端陽的死亡報告。死亡時間一攔，已經是十二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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