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圓完全暴露在古洛風面前，神色驚惶。裴宗元嘴角的笑意很涼薄，只有淡淡兩個字：“別動。”
古洛風一驚，理智瞬間迴歸，手裡的椅子倏然砸在地上，咬牙後退了一步，冷笑道：“裴少，許多年不見，不至於淪落到要用女人做人質的地步吧？”
裴宗元挑眉，“確實很多年不見。當年的殺人兇手，現在逍遙法外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功夫談情說愛了。”
古洛風眉目舒展，面色不變，許久，才道：“裴少，如果你是爲了李曼青的事情來，那就放開她，我跟你單獨談。”
“談什麼？”裴宗元側著頭上下打量古洛風，逆著光，像是走失的少年，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錢包，單手打開，笑道：“我只知道，當年曼青跟你走的時候好好的，後來她和孩子都死在你懷裡。現在，你找一個皮相相近的人，還敢結婚？”
“我愛我的未婚妻，並不是因爲她跟李曼青那點微不足道的相似。裴少，我很想問問，你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來找我報仇？”古洛風目光灼灼，語氣譏諷：“被拋棄的前男友？被嫌棄的病弱之軀？不夠富有？”
裴宗元像是被戳中了痛處，恍惚中就想起當年的自己，跪在漫天雪花裡，跪在她腳下，懇求她不要跟他分手。
他從沒有見過李曼青那麼堅決的神色，純淨的臉上，沒有往日璀璨的笑容和溫情，說出來的話也是冷冰冰的沒有溫度。
“裴宗元，你能活多少年？我以後的大好時光，你能陪我多久？對了，你能行房嗎？還是你覺得你有本事繼承你爸爸打下來的半壁江山？”
裴宗元不知道。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長。
對啊，先天性心臟病加上胎生的肺炎，能活多久？那個男人膝下有很多孩子，多他一個病怏怏的不嫌費錢，但是少了他這個病怏怏的少爺也不會覺得少。
即便是以後能換了心臟，也不能太過激動，一輩子都沉浸在藥瓶子裡，行房？做夢！
她說的沒錯，他什麼都不能給她。
“我需要錢，需要給我媽媽療養，給我姐姐治病，並且我一定要嫁去裴家。不管我將來怎麼樣，這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
李曼青堅定的話還猶言在耳，裴宗元覺得腦子裡發漲，發疼，抵著何月圓的手漸漸放下。
與他無關。
錢包落了地，夾層裡的照片露出大半截出來，看起來像是偷拍並且剪裁的，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穿著校服，笑的很燦爛。
眼睛很大，有些娃娃氣。
眉眼之間確實有些何月圓的影子，很像。
何月圓已經漸漸從自己是李曼青的影子裡適應，但乍見她本人，聯想起她做的事情，居然也討厭不起來。
古洛風趁著他愣神的功夫，飛快的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把扯住了何月圓的手牢牢扣在手裡，胸脯起伏的厲害，上下摸索著她身上的關節，怕哪裡有個隱形的意外。
何月圓攥住他的手，有些顫，微微搖了搖頭，心裡還因爲他一句很愛未婚妻，不是因爲李曼青，而溫暖異常。
於是古洛風的手上就多了些許要乾沒乾的血跡，他心疼的攥在掌心，低低道：“對不起。”
是他連累了她，如果沒有當年的事情，他們或許可以是一對尋常的夫妻，她不需要面對這些人的敵意，更不需要一次次的爲他困境求生。
何月圓反握住他的手，算是迴應。
裴宗元回過神來，擡起一雙血絲遍佈的眼睛狠狠的瞪著古洛風。
古洛風連忙把何月圓藏在身後：“我本不該用李曼青來攻擊你。但是當年的事情，不是我做的。你不必要牽連無辜。”
裴宗元彎腰撿起錢包，似乎並不在乎他們靠的更緊，聞言只是木然的合起錢包：“無辜？誰無辜？她已經死了，不管是不是你，她應該很高興在泉下看見你，古洛風，我們打個賭怎麼樣？”
古洛風眼角餘光瞥見身後有黑衣人靠近，拉著何月圓往側面撤了一步，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滲出汗來，“你說，怎麼賭？”
裴宗元冷笑，“我跟你單打，我贏，你去省廳自首，承認當年的事情。你贏，我放她走。”
古洛風抿脣，不敢猶豫，定定道：“好，讓她先走。”
裴宗元捂著嘴巴咳嗽兩聲，收起錢包，把手槍擱在桌子上，向古洛風空手示意，順便動了動手腕，笑的譏諷：“你這麼確定你能贏？”
“一定會。”
話音落了地，兩人已經膠著在一塊，何月圓被古洛風推的一個趔趄，登登後退幾步，靠著餐桌，手一伸，正好能摸到桌上的手槍，心裡惶惶的跳的厲害，連忙反手攥在手裡。
何月圓沒想到裴宗元看起來蒼白多病的樣子，伸手卻是出奇的好，一時間滿屋子都是拳風和腳風，彼此都像是在宣泄多年的憋悶一樣，實打實的打的激烈。
期間不停傳來裴宗元壓抑的咳嗽聲，古洛風的動作就會刻意慢個半拍，等到他咳嗽過去，再揉身而上。
好在，這兩個人打架還算是紳士，只是肉搏，卻頗有默契的沒有動周邊的東西。
靠著電梯口站著的黑衣人神色焦急的看著，但各個也都是拉開了架勢，但礙於裴宗元說單打獨鬥的話，不敢上前幫忙。
“這一腳，還你把她引進古家，靠近那些丟棄她的人！”裴宗元暴喝，一腳踹在古洛風胸口。
古洛風原本有機會躲，一聽這樣的話，手臂一頓，生生捱了一腳。
裴宗元得意的勾起嘴角，腳下生風，藉著他胸口撐起來的力道，接連幾腳踹了上去。
古洛風一個趔趄，摔倒在沙發上，裴宗元眼底殺機立顯，擡腿就準備下劈，嚇的何月圓心都快飛出來，撲上去就準備攔，“不要。”
“別過來。”古洛風低吼，一個翻身避開裴宗元的動作，成功化險爲夷。
何月圓被吼的一愣，攥著槍接連後退，後背抵上落地窗，汗溼的衣服貼著後背，一片冰涼。
樓梯上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一直跟在裴宗元身邊的助理衝上來，乍見這情景滿臉焦急，對身邊的兩個人一陣比劃，衆人就奔著旁觀的何月圓摸去。
古洛風眼風瞥見這情景，顧不得正應付的裴宗元，一撐餐桌越過樓梯，一腳踹在一個黑衣人後心口，那人狠命一撞，原本完整的落地窗發出嘎吱嘎吱的掙扎聲。
“啊！”何月圓尖叫一聲，下意識的舉起槍對著古洛風身後的裴宗元。裴宗元側後方的黑衣人比她更快的舉起槍，古洛風稍稍一愣神，飛撲上去擋在何月圓面前。
“砰！”
“咔噠！”兩聲截然不同的聲響，古洛風渾身一抽，壓了大半個身在何月圓身上，而何月圓舉起的槍扳機一送，沒有聲音。
槍是空的，可朝著她開槍的人卻是*實彈。
何月圓的瞳仁一空，手裡的槍落了地，下意識的抱住古洛風，手剛碰到他後心口，就感覺到他胸前一陣抽搐，掌心攤開，一片血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