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二十歲、二十一歲……
散在記憶深處早就蒙上塵埃的事情一下子全部翻了出來,現(xiàn)在將這些事情串聯(lián)在一起,何月圓忍不住苦笑,傅清官說的對,她的運(yùn)氣的確是太好了一些……
原來她從來不是是上天的寵兒,而是有人事無鉅細(xì)的幫她安排好了一切。
不知道什麼時候臉上已經(jīng)溼漉漉一片,何月圓淚眼朦朧的看向牀上毫無生氣的何端陽,嘴脣哆嗦:“爲(wèi)什麼?你爲(wèi)什麼要這麼做?”
十多歲的時候,她還是一個每天回家看動畫片的小丫頭,可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有人隔著半個地球幫她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同時悄悄處理掉她身邊的所有麻煩?
那時候,他纔多大?
該是一個整日裡被陸端午來回輸送於兩國之間,爲(wèi)了復(fù)仇,尋求一切可以熟悉何家人機(jī)會的工具罷了。
他還要忍受一刀一刀的把原來的自己,變成何端陽的樣子。
這樣殘忍的手術(shù),用了多少年才完成?
傅清官說的對,她有什麼資格恨他?
如果不是刻意爲(wèi)之,她就一定是佛經(jīng)裡說的十世好人,所以才堆積出了這麼多的好運(yùn)氣。
“可惜啊,他馬上就要死了!”傅清官嗤笑一聲,似乎看著何月圓淚流滿面是一種享受,“安安靜靜享受你們之間最後的時光吧。”
明明是比所有人都早遇到,也比所有人都愛的深切,卻還是輸?shù)倪@麼徹底。
何端陽啊……
何月圓猛然轉(zhuǎn)過頭,死死盯著病牀上臉色慘白的男人,像是怕他下一刻,就會完全小時。
他真的要死了嗎?
“不!他不會死的!”何月圓死死的咬著嘴脣,像是在和傅清官說又像是在勸慰自己。
“他死了不好嗎?”傅清官靠近何月圓道,低低的聲音像是冰涼的毒蛇盤旋在後背上,“他死了,你就擺脫一個麻煩,是不是?”
“我說了他不會死!”何月圓突然發(fā)了狠似回頭瞪著傅清官吼道,“我不許他死!”
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傅清官起身,不再說話,轉(zhuǎn)身離開。
房間裡很安靜,何端陽身上儀器發(fā)出的嘀嗒嘀嗒聲音顯得十分清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何月圓的腦仁上,疼痛像是強(qiáng)烈的電流迅速的蔓延到全身各處。
何月圓右手捂住心口的位置,牙齒死死的咬著嘴脣,攢了一會兒力氣才慢慢移到了何瑞陽病牀前,扯了椅子坐下,眼角發(fā)脹,腿發(fā)軟,靠著椅子才能不讓自己跌到地上。
靜坐了很久,窗外明晃晃的雪光敗了下去,換成了夜燈溫暖的黃。
“爲(wèi)什麼要這樣。”何月圓看著病牀上的男人,聲音嘶啞的厲害。
她情願他從不曾做過這些事情。
從不曾在最危難的時候,成全了她。
她明白他揹負(fù)的仇恨,卻沒辦法原諒他害死了爸爸,原本想著以後再也沒有交集了,可是爲(wèi)什麼讓她知道在十幾年的時間裡,他一直在默默的關(guān)注她,還爲(wèi)她做了這麼多的事情?
何端陽,你真狠。
何月圓眼淚洶涌而下,最後用手狠狠的抹去,聲音裡還有壓抑不住的哽咽聲,“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做了這麼多壞事之後又故意讓人拿這些照片給我,你想讓我知道那些事情內(nèi)疚是不是?何端陽,你害死爸爸不算,還要來報復(fù)我嗎?”
房間裡的東西都變的模糊起來,病牀上合何端陽的臉細(xì)微的抽動了一下……
何月圓猛站了起來,胡亂的肉了一把眼睛,看著重新變得清晰的何端陽,才發(fā)現(xiàn)那一個小小的動作,不過是因爲(wèi)她眼裡的淚水在晃,看的不夠清楚而已。
失望,無助,洶涌而來。
何月圓重新跌坐回去,低低的笑道:“你休想我爲(wèi)了你難過!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內(nèi)疚!絕不!”
剛剛抹掉的眼淚掉的更加洶涌,順著臉頰落在被子上,溼漉漉一片。
燈光下,何月圓死命的咬著嘴脣,不讓自己哽咽出聲,怕打擾了牀上的人的美夢,眼淚卻根本不受控制,越掉越兇。
她像是一副哀傷的畫,安靜的讓人心生悲傷。
“我不會因爲(wèi)你的死難過。”何月圓盯著何端陽,一字一頓說的很清楚,“如果你就這麼死了,我一定不會傷心,我會在最短的時間裡把你忘的乾乾淨(jìng)淨(jìng),我保證……”
病牀上的何端陽依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臉色竟像又慘白了幾分,何月圓哆嗦著伸出手指想知道他是不是還在呼吸,可伸到一半的時候又猛然縮了回來。
“何端陽。”何月圓握住何端陽的手,聲音顫抖而急切,“你醒過來,我就原諒你,我腳你哥。”想了想,又發(fā)了狠似的,重複道:“只給你這一次機(jī)會!”
何端陽一直靜默放在一側(cè)的手,微微動了一下,然後,以一種極爲(wèi)緩慢的動作,漸漸摸索,最後,抓住了何月圓抓著病牀邊緣的手,神色舒展,一滴眼淚,靜靜的從緊閉的左眼角,滑過,落進(jìn)柔軟的枕芯裡。
不是抓住,只是輕輕覆上,他大概也沒了力氣,動作很輕,但是何月圓還是感覺到了手背上的摩挲。
“你、你聽到我說話了是不是?”何月圓猛地站起身來,心瞬間像是破冰一般跳了起來,重複著剛剛的話,“何端陽,你醒了?”
何端陽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手指卻是用力的攥緊了何月圓,力氣大的不像是一個垂危的病人。
這算是生存意識嗎?
“我去叫傅清官。”何月圓著急的起身準(zhǔn)備去找傅清官,稍稍動了一下,可是何端*本不放手,她小心翼翼的掰了掰,還是沒辦法將手掙脫出來,只能無奈的重新坐了回去,看了看昏睡這的何端陽,喃喃道,“現(xiàn)在不去找醫(yī)生也沒關(guān)係的吧?”
既然傅清官都放心將她一個人留在這裡一直不出現(xiàn),大概是沒關(guān)係的。
何月圓靜靜的看著何端陽,腦子裡緊繃著的那根弦兒總算是鬆開了,他不會死了,一定不會死了。
傅清官站在門口看著房間裡的兩個人,嘴角扯了扯,頗有些苦澀的味道。
他醒了,和他無關(guān)。
這樣的感覺,真他孃的該死的難受。
這樣想著,伸手在身上一陣摸,最後從褲兜裡,摸出一盒久存的煙來,仔細(xì)放在鼻間聞了聞,稍稍沉吟,又放了回去。
自從何端陽來,他已經(jīng)不再抽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