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涼拌。

先不說不繳令撂挑子就跑從官面上說不過去，如果拿不到這一個月的役錢，運輸隊也會怨言四起。

那就只能等著。

石雲(yún)開好似心中被貓兒撓了一般坐立不安，彷彿下一刻日軍就會兵臨城下，幾十號爺們就會大禍臨頭，這種周身被不安籠罩的感覺令石雲(yún)開很是惶恐。

“爹，你說這次咱們可能打的贏不？”石雲(yún)開想借聊天舒緩下心情，也藉著機會給石耀川示個警。

“難！”出乎石雲(yún)開意料之外，石耀川居然對戰(zhàn)局有清醒的認識：“這十幾天你也看到了，就咱們這些個混日子的丘八，對付國內(nèi)那些流民教匪尚能拿得出手。如果是堂堂正正的和日軍對戰(zhàn)，能站穩(wěn)了不被嚇趴下就算不錯。”

“既然如此，這平壤就不宜久留，咱們還是要早作打算，趕緊回老家是正經(jīng)。”石雲(yún)開及時敲邊鼓，不放棄任何機會。

“別說喪氣話！”石耀川出言訓斥，‘回老家’這個詞在軍中是忌諱，前參將也不例外：“咱們在平壤是客軍，勞師遠征的又沒什麼好處，大夥自然不會出力死戰(zhàn)。就算是退也不過退到義州，難道小小日本還敢追過鴨綠江入我國朝龍興之地不成？”

“難說，若是軍隊表現(xiàn)太過不堪，日本人打過鴨綠江也不是不可能。”根本就不是什麼可能，而是一定。石雲(yún)開清楚的記得，甲午清日戰(zhàn)爭中，日軍攻陷了大半個遼東，幾乎打到奉天城下。

“孽子，大戰(zhàn)在即，如此喪氣，找揍是吧？”石耀川勃然大怒，拎著菸袋鍋向石雲(yún)開大步走來。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哇……爹你真打啊……”石雲(yún)開哀求連連，眼看冒著煙的菸袋鍋就要落到頭上，再也顧不上聒噪轉(zhuǎn)身就跑。

“孽子休走，今天老子定要你知道厲害。”石耀川怒吼連連，拎著菸袋緊追不止。

石雲(yún)開哪裡還敢回話，腳底抹油抱頭鼠竄。

“大哥息怒，你這是作甚？”院中旁人連忙上來勸解。

“打不得啊大哥，你家三哥兒是文曲星下凡，趕明兒是要考狀元的。”這哪是拉架？壓根就是煽風點火。

“嘿嘿……三哥跑的真快。”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孽子，再敢胡言亂語，仔細你的皮肉。”被衆(zhòng)人拉住追之不及的石耀川就坡下驢，當然沒忘撂下句狠話。

我要是再跟你廢話，就讓我生兒子沒屁眼！當然這樣惡毒的詛咒，石雲(yún)開也就敢想想，萬萬是說不得的，要是石耀川知道石雲(yún)開這麼想，那就不是仔細皮肉這麼簡單了。

“哇哈哈哈哈……今兒個咱爺們可是發(fā)了。”院內(nèi)衆(zhòng)人正在拉扯，院外傳來石昌茂得意囂張的狂笑聲。

“嘿！鐵蛋叔他們回來了。”衆(zhòng)人發(fā)一聲喊，齊齊涌到院外去迎接。

上山打獵的狩獵隊關(guān)係到老少爺們吃肉還是喝湯，這點大夥都很在乎。

“哇……茂哥你哪來的洋槍？”剛看到石昌茂就有人驚呼出聲。

“這……這山上獵物如此之豐？”看狩獵隊衆(zhòng)人肩扛手擡都是各色野味，有人想常住不走。

“來來來，茂哥一路辛苦先歇會，可別累壞了，我?guī)湍憧钢！边@位一聽就有眼力勁的，卻被石昌茂一腳踢開。

魚貫而入的衆(zhòng)人手上多多少少都拎著些野味，野雞、獐子、狍子等等種類繁多。最得意的要數(shù)石昌茂，他身背一支步槍恨不得橫著走，端的是神采飛揚。

“哪來的？”剛發(fā)了一通脾氣的石耀川臉黑如墨，半絲笑容也欠奉。

“嘿嘿……換的。”一看到石耀川，石昌茂心中就莫名奇妙的心虛，還沒說話就矮了三分：“我在山上獵到了一隻白狐，賣給了昨天在盛軍營門口的那位貴公子。哦，他姓盛，旁人都稱呼他爲三爺。這位三爺出手極爲大方，爲了那隻白狐不僅出了百兩紋銀，還送了我這支步槍，說是以後只要獵到好東西，只管送到他那裡，銀子絕對少不了！”

“人家給你就要？”也不知怎麼地，石耀川看到石昌茂就來氣，值不值當就是一頓吐沫星子。

“白給的爲啥不要？”石昌茂畏懼地縮縮脖子，還是硬著頭皮回了一句：“我這不偷又不搶的，憑啥不要，我還少要了他十兩銀子呢。”

“十兩？十兩銀子就換了這麼個招災(zāi)的東西？”石耀川感覺氣息又不順，火氣開始上涌。

清廷對於武器的控制極爲嚴格，特別是對於火槍這種大威力武器的控制，尋常人家斷然是不能擁有的。就算是有你也保不住，被官家惦記上了，早晚要尋個由頭治你個不是給沒收了，讓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川伯、川伯，你是不知道，茂哥本不打算要的，只是那三爺誠心相送，實在是盛情難卻啊。”眼看石耀川要發(fā)火，旁邊馬上就有小弟兄跳出來相勸。

“沒錯沒錯，川伯你看這槍嶄新嶄新的，聞著還有股子槍油味呢，聽那三爺說，從什麼德意志運到津門，光運費都不止十兩，這是賺大了。”有小弟兄強調(diào)這買賣賺大了，只是眼睛都放在步槍上，根本沒注意石耀川臉色越來越黑。

“就是、就是，不過要細算起來茂哥還虧了點，茂哥那一箭射得，一眼進、一眼出，皮子一點破損處都沒有，那箭法簡直是神了。”還有人在小聲宣講石昌茂的箭法如神，只是不管正著聽還是倒著聽都有點底氣不足。

“你射得？”石耀川軍伍出身，明白一支步槍從德意志進口到國內(nèi)要多少銀兩，自然知道這買賣吃不吃虧。

就是因爲明白，石耀川心中才感覺頗爲不安。

“呃……不是，是大哥射的。”石昌茂期期艾艾，終究還是說了實話。

知子莫若父，瞞也瞞不過去。

“孽子，氣煞我也，吃我一記家法！”一個不省心，兩個也不省心，石耀川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打算新賬老賬一塊算。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哇……爹你真打啊……”石昌茂哀求連連，眼看冒著煙的菸袋鍋就要落到頭上，再也顧不上聒噪轉(zhuǎn)身就跑。

從求饒及逃跑的描述來看，石昌茂和石雲(yún)開的確是親哥倆。

“孽子休走……今天你逃到天邊老子也要教訓你一頓。”石耀川破口大罵，不顧衆(zhòng)人阻攔滿院追打。

還真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