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京提督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石雲開身上，或灼熱、或擔憂、或冷靜、或瘋狂。
“這個問題咱們已經說過了，短期內不考慮。”石雲開這時候心如止水。
既然已經訂下了計劃，那就不能隨便因爲意外事件而改動。再說了，石耀川現在還在還下落不明，如果貿然行動，說不定就會置石耀川於死地。到那時，石雲開有可能會在清政府的刻意抹黑之下，落個“借刀弒父”的惡名，石雲開還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韙。
“那怎麼辦？爹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咱們難道就束手待斃不成？”石昌茂不甘心，就像一隻被困在籠子裡的蠻牛，氣呼呼的轉著圈。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冷靜。我先去發個電報問問情況，打探清楚耀川兄的處境纔是正經。”盛星懷愈發成熟，處事的時候已經頗有大將之風。
“薇蓀你去發，然後把結果送到安定門裡靈官廟旁邊的福順客棧，我在那落腳。”石雲開不想等結果，他散會後就要馬上前往京城。
“你要去京師？不行，不行，絕對不行！”盛星懷反對石雲開冒險。
“三哥你不能去！大伯已經陷裡面了，三哥你要是再有個好歹……”石文秀口不擇言。
“閉嘴，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石文遠生氣。
“三哥三思，有道是：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現在這種時候，實在不是勇闖虎穴的好時機。”閔丙奭也不同意。
“三哥你在柳京主持大局，讓我老曲去，我保證把石軍門毫髮無損的弄出來。”曲章安請命。
“對，我跟老曲一起去，我在京城地頭比你熟，我去了比你方便行事。”盛星懷急切。
就算是按照最好的情況推斷，石耀川是被清政府軟禁了，那麼也表明清政府已經對石雲開有了防備之心。石雲開此時前往京城，一個不好，就是爺倆一塊上斷頭臺的結局，到那時鎮武前軍和鎮武左軍羣龍無首，就算是真的造起反來，所能取得的成果也是極其有限。
“都別說了，我此去京城，是偷偷摸摸的過去，並不會大張旗鼓，就榮祿那份能耐，他還奈何不得我。”石雲開堅持。
榮祿是此時京城的九門提督兼步兵衙門都統，榮祿的副手是延茂，石雲開和延茂的兒子增福有數面之交。
“三兒你留下，我去。”此去京城，說不定還要動用武力，石昌茂主動請纓。
“三哥，讓我去吧。”
“三哥我去，我保證把大伯救出來。”
會議室又開始吵吵嚷嚷，所有人都知道此行的風險，正因如此，所有人都不願意石雲開以身犯險。
“都別說了，我意已決。你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這次京師之行，我必須親自前往。”石雲開厲聲說道。
石雲開有自己的考量，他要親自去看看京城的形勢，以決定下一步的計劃。只聽取下屬的彙報，未免有些耳聽爲虛，想要有第一手情報，還是要親自前往才能踏實。
“既然如此，我跟你一塊去。”盛星懷看石雲開堅決，也就不再規勸。
“我帶部隊往遼東那邊運動，要是光緒那小皇帝敢動手，我就炸了他的龍脈，平了他的盛京。”石昌茂陰狠。
清國對於“龍脈”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還是很看重的，正是因爲要保護龍脈，所以清政府一直都在限制民人往東北移民，只是今年關內的人口壓力實在太大，清政府纔開了口子。結果短短幾十年，東北一隅就有了數百萬民人，現在的關外，民人的人口數量已經佔據絕對優勢，這也給石雲開他們提供了充分的人力支持。
石昌茂說要炸龍脈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平盛京更是挖人祖墳的絕戶之計。光緒的祖墳就在盛京，京城附近的陵墓，那都是入主中原以後的事。
看看清政府的軍事部署，就知道清政府對於盛京的看重程度。新編的鎮武四軍，有三支都在東北，唯一的袁項城駐軍地點是在承德，這充分說明了盛京在清政府中的地位。
“你的部隊不要動，留在柳京防禦漢城方向。文遠你帶著部隊往本溪湖方向運動，先把本溪湖附近的鎮武右軍營地給我清了，讓阿爾斯楞配合你，把本溪湖附近的鎮武右軍全部趕會盛京等待下一步的行動指示。”石雲開已經推演了好幾次，對於柳京來說，最大的威脅不是來自遼東，而是來自赤壁江南岸的日軍。
柳京的後路有鎮武左軍，只要拿不下旅大金州，清政府不敢進攻柳京，反而是漢城的日軍，他們一旦北上，僅憑邱祖萌的新編第四師恐怕抵擋不住。
“文錦你率領炮兵旅前出到金州，文秀你也過去，守好赤壁江一線，咱們就能立於不敗之地。”石雲開剛剛建好大半個柳京，不想被打的稀巴爛。
“我這次去京城，只帶一個警衛連過去，尼斯格巴日帶隊，安全上不用擔心。反而倒是你們，遇事要多商議，不能一意孤行，不能莽撞行事。”石雲開這話多半是對石昌茂說的。
石昌茂的性格太暴躁，衝鋒陷陣是把好手，臨機應變就稍微差點。這也是石昌茂一直以來故意樹立的形象，“夯貨”總是很容易獲得別人的諒解。
“放心吧三兒，我一定把柳京給看好了。我準備明天把你嫂子送回旅順陪著咱娘，也好安安孃的心。”石昌茂心裡有決斷。
自從石昌茂和石雲開遠赴柳京，石母柳氏的精神狀態一直都不是太好。柳氏經常往柳京發電報，和石昌茂的妻子沈氏以及金惠馨之間的聯繫一直都沒斷。現在是關鍵時刻，應該表現出一致對外的齊心合力，石昌茂想借此機會表明鎮武前軍和鎮武左軍的一致立場，讓光緒動手前多掂量掂量。
“也好，你讓嫂子去趟旅順，把娘接過來，旅順那邊不大安全。”石雲開徹底。
旅順那邊只要打起來就是前線，石雲開這邊沒有海軍，一旦戰事爆發，水路的安全沒有保障，所以提前把柳氏從旅順接過來很有必要。
“行。”石昌茂點頭同意。
“既然如此，那就先這樣，現在是關鍵時刻，希望諸位戮力同心，共同渡過難關，只要過了這一關，咱們以後的路就好走了。”石雲開把目光投向京城方向，只要過了這一關，石耀川應該再也不會以身犯險了。
……
福順客棧的掌櫃姓柳，叫柳聲言，柳聲言最近很鬱悶。
柳聲言是石母柳氏的遠房表親，石耀川選擇在京城開一家客棧，本來是打算成立一個類似辦事處一樣的所在，平時也可以打探一下消息。鎮武左軍如果有人前往京城，也能有個地方落腳。
但因爲鎮武左軍很少有人前往京城，於是慢慢就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客棧。
福順客棧平時的生意並不好，所謂的上房，幾乎從來就沒客滿的時候，旁邊幾個院落裡的大通鋪，平常也甚少人居住，可以說是慘淡經營，勉強度日。
近幾天，福順客棧的生意忽然間好了起來，前後有五六波，一共四五十條大漢住了進來。
但柳聲言的臉上還是沒有什麼喜色，一切都是因爲石耀川。
石耀川進京之後，前往步兵衙門拜訪榮祿，這一去就沒了音訊，柳聲言心中實在是忐忑不安。
柳聲言在京城雖然已經呆了小半年，卻沒有結識什麼強有力的實權人物，小魚小蝦倒是認識不少，但在這件事上卻幫不上什麼忙。
石耀川出事後，柳聲言也試著活動一番，打探下消息，卻全無頭緒，沒有半點進展。柳聲言不敢明著打聽，只敢旁側敲擊的試探，但所有人只要提起新編的鎮武軍，要麼是閉口不言，要麼是顧左右而言他，幾乎沒有人趕在這件事上說三道四。
柳聲言一籌莫展，他的接觸層次並不高，最多也就是街面上的把總、外委什麼的，關係也就僅限於是吃吃喝喝的酒肉朋友，打探不出什麼消息也是正常。
柳聲言正在櫃檯裡發愁，就看到石耀川的親兵隊長石長貴從店外邁步進來。
“石爺，可有消息？”柳聲言湊上去低聲問。
就算是不低聲也沒事，店裡沒什麼生意，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幾個跑堂的夥計百無聊賴的坐在門口打呵欠，這都是自己人，沒必要掖著藏著。
“沒有，我今天去找你說的那個銳健營中軍的掌旗官，禮倒是送了，但連人面都沒見著。”石長貴一臉沮喪。
“……”柳聲言無語，石長貴出門的時候，帶走了福順客棧最後一筆存銀，可沒想到還是變成肉包子打了狗。
柳聲言在京城沒什麼人脈，銳健營中軍的掌旗官，就是柳聲言所能接觸到的，官職最高的人物，就這還是七扭八拐拉上的關係。如果在這裡還是沒有進展，柳聲言就徹底無奈了。
不僅是無奈，簡直是走投無路。
柳聲言這段時間已經花光了銀子，明天吃飯都成問題。不光是柳聲言和客棧裡的夥計要吃飯，還有五六十條大漢呢，這些都是石耀川出事後才進京的人手，還不包括石耀川隨身的侍衛，幸好那些人不住在這裡，柳聲言的壓力沒有那麼大。
“掌櫃的，你這客棧我包了。”一個聲音突然傳過來。
“盤點，不營業。”夥計懶洋洋的迴應。
自從這幾十條大漢住進福順客棧，柳聲言就停止了對外營業。
反正平時也沒什麼客人，幾乎沒什麼影響。
柳聲言和石長貴聞言看去，一名大漢堵在門口，擋住了大半個門。陽光從大漢的背後照進來有點刺眼，大漢的身形籠罩在陽光之中，看不清出身上的裝扮和表情，但從身形看上去，倒真是一條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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