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一個世紀般的漫長,黑夜是永遠的主旋律。
每一次,當她想要動一動自己的身體時,總是一股無形的壓力迫使她一動不動,幾乎讓她窒息在無盡的黑夜之中。她想要奮力呼喊,可是喉嚨就如同被人掐住了一般,永遠的徘徊於生與死之間。她的眼皮似乎被施加了沉重的力道,睜開也成爲了一種奢望。
但她知道自己是活著的。
活著的,沉睡的,成爲她對自己唯一的認知。
腦海中一片空白。她此時就宛如一張純白的紙張,沒有任何的痕跡。不知道她是誰,年齡多少,是美是醜。
恍惚之間有人扶起了她,將一個碗湊到了她的脣邊。接著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貫穿了腸道。身體裡每一個細胞因著這溫熱而躁動了起來,快活而壓抑。她好想睜開眼,看一看不屬於黑夜的世界,也許就這麼沉睡下去,她遲早會認爲自己已經死了。
那人抱起了她,慢慢的行走著。抱著她的人呼吸平穩,讓她很是安心。
半晌,她已經被溫熱的液體包圍了。有人爲她擦拭著身體。這是她這些天來能夠感受到的事情。那一雙手,沒有太多的雜念,無緣無故便安撫了她焦躁的心情。
洗完了澡,擦乾身子又換了件綢衣。那人又將她抱回了房間裡,沒有太多的話……不,那人從未對她說過一句話。
但她確信自己是聽得見的。
因爲她總會在一片安靜的時候,聽見外面那“沙沙”的聲音。那是她對於外界一個最爲熟悉的感知。
沙……沙……
多麼美好的聲音。
……
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一束光突如其來的進入了她的視線。還並未適應這光芒,她只得又閉上了眼睛。她屏住呼吸,幾乎不能自持。
身上的禁錮似乎一下子便消失了。她……應該已經成爲了一個正常人。一個正常人啊……這意味著她終於不必像以前那樣永遠的被屬於黑夜。
再次睜開眼時,多少帶了一份欣喜。
她握了握拳,發現自己有了知覺。於是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小心而警惕的看著她所處在的屋子。
她的身上是一件乾淨柔軟的絲綢衣裳,粉嫩的顏色,似乎是在昭示她的年齡。
屋子裡除了一張雕花大牀,再無他物,空曠的有些可憐。
她又環顧了一下這間屋子,發現沒有鞋子。她撅了撅嘴,只得光著腳蹣跚著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正對著的,竟然是一片竹林,蒼翠欲滴的顏色,擾亂著她的思緒。
是竹林麼?
她迷離著雙眼,望著似乎沒有盡頭的竹林,不禁發出了疑問。
因爲她實在是忘記了太多的事,僅存的一點認知都成了解不開的疑惑。
就在她思慮甚重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溫柔的男聲:“醒了?”
好熟悉的感覺。她下意識的轉過了頭,瞥到了一張風華絕代的面容。
男子穿著一身純白色的錦衣,一頭烏黑如瀑的長髮纏繞於他的之間,墨玉般漆黑的眸子中閃動著光芒。
他太美麗了,美得恍如天人。
“墨兒,你睡了三個月。”男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一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長髮,“好在師父不愧爲一代名醫,將你救了起來。”
墨兒?
她叫墨兒嗎?她疑惑的望著對方,問道:“我叫墨兒?”
“也對?!蹦凶又t和的勾起了一個絕美的笑容,“墨兒腦袋摔壞了,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沒關係,以前你就不太記得爲師的名字,今天就記好了吧。爲師複姓百里,名釋冰。”
百里釋冰。
她默唸了一遍他的名字,點了點頭。算是表示自己已經記住了他的名字。
“你叫蘭墨,今年十三歲?!卑倮镝尡男θ萃鹑羰亲顮懭岷偷年柟?,悄無聲息的點亮了她的生命。
十三歲,蘭墨。
她攤開了自己的掌心,看到的是一隻白嫩纖細的手。爲什麼她總覺得自己不是十三歲了呢?皺了皺眉頭,她喪氣的垂下了腦袋。
如何去想?她怎麼也想不通。
“我好像不止十三歲了。”蘭墨嘟了嘟嘴,頗爲落敗的說道。
百里釋冰並未說話,只是輕柔的牽起了她的手,緩緩的走在竹林之中。
時常有一陣溫柔的風,吹得竹林一片搖曳,幾片竹葉落在蘭墨的肩上,又迅速的盤旋著掉落了下來。
百里釋冰一個低頭便看到了她未著絲履的腳,不禁有些擔憂:“墨兒,你怎麼沒有穿鞋呢?會著涼的。”
蘭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些負氣,還不是你沒有放鞋子在屋子裡,我纔沒有鞋子穿麼?她頭一偏,賭氣的擡高了下巴。
“是爲師忘記了?!笨吹剿桓辈桓吲d的模樣,百里釋冰連忙認錯,“要不爲師抱你回去吧。”
蘭墨聽到這個“抱”字,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她猛地一聲尖叫,急忙奔了好遠的一段路程,距離百里釋冰遠遠的,像一個害怕受到傷害的幼獸一般。
百里釋冰疑惑的望著她,正當他準備詢問的時候,蘭墨已經幽幽的開口了:“你……師父……你……是不是幫我洗了一個月的澡?”
也許還要更長些,可是她僅僅只是記得自己有了意識的那些日子。
差不多……就是一個月。
陽光透過層層竹葉投射到了粉嫩的女子身上,將她點綴的宛如仙子。時間在這一刻頓住了,屏息觀看著少女如花的容顏。
百里釋冰的身子一僵,眼中卻充斥著無盡的笑意。
他三兩步上前,橫抱起了嬌小的蘭墨。輕聲在她耳畔說道:“竹林可就只有你我師徒二人,你說呢?”
蘭墨的臉一紅,悶著頭不再說話。
“而且……”百里釋冰拖長了音調,慢悠悠的繼續著,“又豈止一個月?呃……大概也有三個月了吧?!?
蘭墨的臉色愈發的紅了,幾乎就要滴下了血來。她瞪了對方一眼,有些氣急的閉上了眼睛。
“墨兒愈發的可愛了呢!”百里釋冰瞇起了眼眸,嘴角噙著無限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