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呢?”如此的形勢下,也無須再做垂死掙扎了,還不如痛快一些,完顏斜哥從容冷靜的道,血刃都來了,皇兄豈有不在之理?
“王爺,皇上並不在此,也不知道你們在這裡!”血刃卻淡淡的道。
“血刃,什麼意思?”完顏斜哥沉聲道,不明白怎麼事情越來越弄不明白了,他既然不是自己的人,也幫著皇兄設下了這個甕中捉鱉之計,沒理由他人在了,而皇兄會不知道他們的下落,若真是如此的話,血刃他又想幹什麼?
“那密道探險迷路到了這裡之事,我並沒有稟告過皇上,所以皇上不知道這裡有出口!”血刃依舊不緊不慢的道。
“血刃,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你有什麼目的?”完顏斜哥面有厲色的道,此時,身後剛逃出來的出口竟然無聲無息的不見了,看來皇兄似乎確實不知道他們人在這裡,否則也不會封閉了密道,準備困死他們在裡面了。
“血刃不過是想放王爺和晴姑娘自由而已!”血刃緩緩的把視線落在了紫晴的臉上,看著這個依舊從容不迫的淡定女子,心裡微微泛起了幾許遺憾,若他不是這般身份,她可會有可能成爲他的?
“血刃,我完顏斜哥一生佩服過的人可不多,今天你血刃也算一個了,你是皇上的人,背叛我無可厚非,可你如今卻莫名其妙的背叛皇上,實在是讓人很費解,我承認我看不透你!”完顏斜哥嘴上說著佩服,可誰都聽的出他話裡濃濃的嘲諷意味,那哪是佩服,分明是不齒他兩邊都不忠,他根本不相信他會好心的來放他們走。
紫晴卻覺得血刃眼裡的神色不像有假,緩緩的欲往血刃面前走去,宋仲夕拉住她,紫晴微微的衝他搖了搖頭,宋仲夕見拗不過她,卻也不放開她的手,與她一起往前走。
“謝謝你救了我!”紫晴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道,“雖然你是奉了命令來救的我,不過你救了我之後照顧我的種種,我雖昏迷中,卻依舊是知道的,這句謝謝便是爲這,而不是爲我的命!”
“晴姑娘!”血刃嘆息了一聲,“有晴姑娘你這句謝謝,血刃心滿意足了!馬匹和乾糧在水關外頭的山丘之後,這裡的駐兵早就被我藉故調走了,時間不多了,你們走吧!珍重!若有緣,終有再見的一天的!對了,展公子,你的人都已經收到通知,現(xiàn)在應該都已經離開中都了!”
宋仲夕微微一怔後,立即拱手一禮道,“多謝!”
這人果然不簡單,自己和於煌能這麼容易的進宮,說不定也早被人家看在眼皮子底下了,如今想來這人若不是誠心放他們,自己的身份早就被拆穿了千百回了,哪輪的到他和晴兒見面?這份情不管如何總是需承人家的了,“宋仲夕欠你一個大恩,他日若有需要,隨時歡迎你來南宋宋家!”
“展公子客氣了,我這麼做不是爲了你!”血刃卻並不領情。
話到此處,四人都已非常明白了,血刃會揹著完顏烏祿放他們走,全是因爲紫晴,完顏斜哥此刻也有些相信血刃似乎真的不是爲了追捕他們而來的。
深澤巖井也上前來,對著看不清面目的血刃道了一聲,“不管如何,總是謝謝你!晴兒,宋仲夕,斜哥,時間緊迫,不能再逗留了,我們走吧!”
深澤巖井走在了前頭,紫晴最後衝著血刃點了點頭後,就被宋仲夕牽著跟上,走在最後的完顏斜哥卻從袖中掏出一物,放進了血刃的掌心,什麼也沒說,起步已遠去。
血刃握緊手中之物,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的
身影,看來,也是自己該逃命的時候了,他可沒指望他這麼做了之後,他的皇上主子還能這麼輕易的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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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你就這麼讓他們走了?”訖烈有些弄不明白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明明捨不得,爲什麼要委屈自己?
“這樣不好嗎?你難道真的想看著朕殺了他們嗎?”完顏烏祿騎在馬背上,看著遠處絕塵而去的愛戀,眼裡滿是憂傷和落寞!
晴兒,這樣你可滿意了?朕不但放了你自由,也連你的男人和你的朋友都一起放了,以後若干年的漫長歲月裡,你可會偶然也想起朕?你說的對,朕給不了你專一的愛。朕的存在便是爲了這天下百姓過的更好,爲大愛便註定無法擁有小愛了,晴兒,可是,你可知道放你走,這樣的決定,朕做的是多麼的痛苦?自你之後,朕更肯定了,往後半世怕再也沒有一個女子會如你一般,讓朕爲之動心,又爲之痛心了!
“可是皇上--”訖烈真的替自己的皇上主子叫屈,皇上本來就打算要送她出宮了,沒想到她卻揹著皇上逃出去,這樣一個既小氣又沒姿色、又不懂的感恩圖報,且不知好歹的女人,哪裡值得他偉大的主子對她鍾情?如今到好,他們是瀟灑的走了,皇上卻還要背個惡名,尤其是七王爺居然是其中的幫兇,更讓他心裡越想越火,不行,就算要讓他們走,也要讓他們知道皇上並不是沒有能力抓他們回去,而是有意放他們離去的,想到此處,馬鞭一揮,一騎駿馬已經朝著那遠去的塵土追去了!
完顏烏祿見他策馬衝了出去,也不去阻止,他知道做這樣的決定,訖烈心裡的不甘願不比他少,只不過他們彼此不甘的對象不同而已,最後一次望了望那未落定的塵埃,策馬轉身緩緩回宮而去了,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比如該怎麼收拾那不知死活,膽敢謀反作亂的完顏可喜和李惟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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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雪白的裘袍圍上了她的身子,紫晴輕輕的擡起了頭,看向身後那沉默卻堅守著的身影,無奈的放下手裡已經握了好幾個小時的硃筆,“不早了,若雲,你回去睡吧!”
“你還沒休息!我等你睡下,我再離開!”伍若雲抿緊的脣角哆嗦了一下,最後只是輕輕的說了這麼一句。
“若雲,回去吧!不要讓我說第二遍,我不會做傻事的!你們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天天來守著我!我會好好的活著,活到活不動的那一天爲止!”冷靜眉宇間映照著的是深深的淡漠,看著跳動著的蠟燭火焰,原來又夜深了嗎?
伍若雲卻什麼也不說,卻也未曾移動過半分,依舊站在她身後,心裡即便有千萬句心疼和憂慮,也不能不敢在她面前提上一個字,看著她本就瘦骨嶙峋的身子,更是一日消瘦過一日,每天裡除了看帳之外,就是研究宋家的生意,從早忙到晚,忙到所有人的心揪起來,她依然淡漠的做著她自己的事。
宋仲夕死了,死在了金帝完顏烏祿手下近身大將訖烈的箭下,他沒有看到那慘烈的逃亡一幕,卻在事後聽到了深澤巖井的講述,他的淚和恨都只能隨著那慘烈的過去,而垂下,若可以,他真的希望死的是她,如今被晴兒這般記掛著的也是他自己,而不是宋仲夕,他死了,晴兒或許會難過,卻不會痛苦至此,而宋仲夕死了,卻留給了晴兒永生的痛和苦。
而自己這個不被她愛的人,即便是如此的默默在她身後守護著她,都無時不刻的感受到她的疏離與淡漠,他清楚的知道晴兒的心已經死了!從宋仲夕在她懷裡呼出了最後一口氣
時,她的心就跟著去了,若非腹中宋仲夕的骨肉,晴兒情願是跟著宋仲夕一起走的吧,早知道晴兒她會活的如此的辛苦,當日裡不強硬的留她,讓她隨著宋仲夕一起去了,現(xiàn)在的晴兒是不是會非常的開心呢?然而即便這個答案是肯定的,讓他看著心愛的晴兒在他面前死去,他還是做不到!
所以他只能不斷的承受著心痛和不捨,看著她每天透支著她不多的生命力,不笑,不怒、不哭、只是不停的做事,他的心早已被千萬把刀子戳的血流不止了,不知道多少次他想把她強納進懷裡,告訴她,她還有他,有許多關心她的人,可是他不敢這麼做,在見過晴兒爲宋仲夕撕心裂肺的哭聲後,他便知道,這一輩子,再也沒人能替代宋仲夕進駐到她的心裡了。
金人的那枚箭奪去的是宋仲夕的生命,又何嘗不是同時奪走了晴兒的生命?
“無淚和小夕呢?”紫晴不是不知道所有人的擔心,也知道他們怕她尋短見,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宋仲夕永遠閉上眼的前一刻,她聽到了宋仲夕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雖然無聲,但是她卻清楚的聽到了,他說要她忘記他,好好活著!
從來她就知道在這場愛情裡,宋仲夕愛她是最純粹,最熱烈,也最無私的,而她也因爲有他,那顆本來孤寂的心才死而復生了,如今又因爲他的走,再度堅硬如鐵了,她上輩子就好強了一生,從不曾聽得進一個人的隻言片語,而這一輩子,她願意出嫁從夫,卻沒想到她的夫君會走的這麼早,只給她留了最後的一句遺言,便是希望她活著。
她會活著的,同樣的死亡方式她不會選擇實施第二次的,何況她還有無淚要撫養(yǎng)長大,那是她和宋仲夕唯一的骨肉了,一個無意中懷上,卻又跟著她歷盡苦難的孩子,一個生下來就註定見不到父親的孩子,一個比她的命更苦的孩子,她有什麼理由拋棄他而去?宋仲夕是那般的希望有一個骨肉,如今,這個孩子延續(xù)著他的血脈堅強的活了下來,所以她會活著的,她會活到無淚哪一天再也不需要她爲止的。
“小夕已經被小秋哄著睡下了,淚兒在我娘那裡,也睡了!”伍若雲見她只有在提起孩子時,淡漠的神情纔有幾分鬆動,然而這樣些微的神情也在晴兒的無意識收斂下,變得越來越稀少了,他真擔心有一天,當他們提起無淚和小夕時,晴兒也會報以同樣疏離的表情,那一天,便是他再也留不住她的一天了。
紫晴聽聞他的話語後,不曾躊躇,便起身站了起來,“我去看看!”
“晴兒,再穿一件,現(xiàn)在已經深秋了,你產後不久,身子還虛的很,如今又夜涼了!”伍若雲一邊說著,怕她不等他說完就出門,連忙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袍,圍上她瘦弱嬌小的身子。
“若雲,這又是何必呢?我沒有多餘的心給你了,我的心都給了宋仲夕,守著我會毀了你自己的,放棄吧!”紫晴淡淡的道,不曾拒絕他的關心,卻也不會給予他迴應。
拉開書房的門,廖伯提著燈籠已經站在了門口,長廊下都掛滿了燈籠,明亮的根本不需要廖伯再來掌燈了,老管家卻還是盡責的守在了門口,見她出來,立即微笑道,“夫人,可是要去看小少爺?老奴給您掌燈來了!”
紫晴看著廖伯從前筆直的腰板,不過短短一年,竟然佝僂了許多,精神也不比從前矍鑠了,天天如此的站在書房門口,也陪著她熬到休息時間,紫晴的心裡也不好受了起來,這個老人伺候了宋家三代,如今到這把年紀了,卻還在爲她操心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