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們在撫平了腹中的飢餓之後,這纔將最近的事情跟她說明,還是一如既往的並沒有發現什麼。
林娘子早有心理準備也說不上什麼失望。
其實她理智上很清楚,事情過去七年,就算是有什麼蛛絲馬跡,也早就不存在了,她只是自己不甘心而已。
“我今天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們,過幾天可能沒有時間過來了?!?
林娘子這話一出,少年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呆呆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你們也知曉,我並不是本地人士,只是嫁於林家,所以才生活於此?!?
林娘子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少年們卻能感覺到濃濃的悲傷。
“我的夫君,他不願意我這般對舊事耿耿於懷,又因爲我七年來不願再要子嗣,已經與我簽了放妻書。接下來我需要休整一番,然後回家一趟?!?
林娘子提上已經空了的籃子離開了破屋,只留下面面相覷的少年們看著她的背影久久不知道說什麼。
“大哥,那我們之後是不是吃不到這麼香噴噴的飯菜了。”
年紀最小的那個拉了拉年紀大的少年的衣袖,語氣有些惶恐。
他們都是沒爹沒孃的野孩子,以前是靠大傢伙的善心活著,七八歲之後就靠乞討了。在認識了林娘子之後,他們才吃到了熱乎乎的,暖心的飯菜。這一吃就是七年。
“哼,那可由不得她?!?
年紀最大的那個孩子眼神陰沉的看著門外的濛濛細雨,心中不由得回想起七年前的事情。
那天跟往常沒有什麼區別,風和日麗,碼頭上來來往往的漢子搬運貨物。
那會他七八歲的年紀,已經在碼頭乞討了一年多了。那些雄武有力的漢子們,對於他這樣的乞兒都是當個玩意的,沒人真的把他們放在心中當個人看。
他那會因爲纏著一個脾氣不好的漢子討要,被他一腳踢了出去。被踢到的地方疼得難受,難受到他以爲自己就會這麼死了的。
就在這時候,一個白白胖胖軟乎乎的跟小仙童一樣的孩子笨手笨腳的扶起他,跟個白癡一樣的問他爲什麼躺在地上,是不舒服嗎。
他知道這個孩子是誰,那是他們這塊最爲富裕的林家小少爺。他曾經遠遠地看到過,林家的那個美的跟天仙似的少夫人在僕從環繞下,牽著這個小仙童進去最大的酒樓。
那時候他就想,同樣的年紀啊,爲什麼他不是林少夫人的兒子呢。
“你怎麼一個人?”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爲什麼問這句話,小孩實誠的回答他跟孃親走散了之後,他看著這個偏僻的地方和小孩身後平靜的海面,一個陰暗的想法就這麼冒出來了。
要是他對那位少夫人有了救命之恩,她會不會像對待這個小孩一樣對待自己呢。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小孩已經被他推下了海中……
“她已經給了我關心和愛護,怎麼能不經過我同意就收回去呢?!?
少年喃喃的說道,表情奇怪的讓年紀小的孩子下意識的放開了他的袖子。
林娘子回到家中的時候,她的夫君正坐在正堂等著她。只要看到那個籃子,就知道她又去看望那些乞兒了。
他張了張嘴,面對林娘子縈繞著淡淡哀傷的臉龐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外面還下著雨,有事情讓丫環去就是了,著涼了怎麼辦?!?
最終他也只能說出這些話。
“我仔細著呢,不用擔心。”林娘子柔柔的笑了笑,讓那面容瞬間生動了起來。
“對了,過兩天我得回孃家一趟?!?
“怎麼突然要回去?是岳父岳母他們身子……”
“不用多想,我就是想出去轉轉,又不知曉去何處而已。”
林娘子這樣說,讓她的夫君放下心來。
“也好,回去看看。那我這就讓人準備準備。”
“我自己回去就是了,府上事情繁多離不開你。”
林娘子說完就離開了正堂,只留下她夫君一人落寞不已。
……
這幾天的細雨不斷,林家的正門前,四五輛馬車裝載著好多東西。乞兒少年躲在角落,看著林娘子上了中間的馬車後,車隊向著城門那邊行駛過去,臉色已經深沉的不行。
可是他沒有什麼辦法,能阻止林娘子的離開。
他只是一個乞兒,一個憑藉著她的善心和骯髒的謊言活著的乞兒。
車隊一直行駛出了城,乞兒一直跟在後面,在城門口直到看不見車隊後,他纔回去了破屋。
所以他沒發現,原本應該離開的林娘子,喬裝打扮之後又孤身一人回了城。
可能是梅雨季節到了,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已經積了不少的積水,破屋裡冷颼颼的,年紀大的那個乞兒乾脆爬上了屋頂,面朝碼頭的方向發起了呆。
這個時候,林娘子的車隊到了哪裡呢?聽說她是隔壁城的富家千金,拿了放妻書回去的她會不會被家中嫌棄呢?
專心想著這些的乞兒,並沒有注意到碼頭那邊傳來的詭異聲音。直到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道搖搖晃晃的黑影的時候,他才定眼去看。
看起來七八歲孩子身形的黑影,搖搖晃晃的朝著他這邊走來,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原因,伴隨著淋淋漓漓的水聲。
這詭異的樣子,讓乞兒的心中慌亂了一瞬。在天際的一道閃電劃過,他短暫的看清了黑影的樣子,當即被嚇的臉色蒼白,整個人僵在原地動彈不了。
那分明就是,曾經被他推進海中的林家小少爺。
“大哥哥,你還記得我嗎?”
黑影越來越靠近破屋,從未發現那深深地刻在他腦海中的聲音,會這般的恐怖。
“大哥哥,海水裡面好冷啊,我從未這麼冷過,爲什麼啊,爲什麼要推我下去,我做錯什麼了嗎?”
稚童的聲音一點都不可愛反而陰冷森寒,乞兒全身顫抖,好不容易有了點勁,立刻連滾帶爬的從屋頂下來。
卻沒想到黑影在他下來的時候,就移到了他的身邊。
“大哥哥,你在害怕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