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牢出來,外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連星子也不見一顆,我只覺得冷風嗖嗖,直貫入衣領衣襟,也不知現在是何年何時何月,跟剛來這裡時一樣,我還是赤條條一無所有。
在黑暗中跌跌撞撞,走啊走啊,不知因何而走,也不知要去向何處。不知人生爲什麼總要經歷這種糊里糊塗的歲月?還是人生本來就是盲目的,所謂的目標只不過是人類爲了對抗漫長的虛無才製造出來的。
我走過了黑夜,走過了白天,爬過了高山,越過了河流,也許這種沒有目的的旅遊才最舒服,不用趕時間,不用拍照,不用花錢,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我由衷地開始喜歡這大好河山,也逐漸開始喜歡荒無人煙的世界。
人心有淺深,春色無南北。
我沿著浩浩莽莽的江流一路且行且歇,河岸鳥語花香,江水滔滔如練,偶爾會有漁夫在碧水青山之間唱歌,欸乃一聲把日子都拉得曠遠悠長,宛似仙境。如若不是生存能力差,還真想定居在這山水之間。
突然想起沈彧的話:“何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如果他此刻在這兒,一定愛死了這裡的山水。
哎,算了,他是旱鴨子,最畏懼的就是水,也不知道小時候經歷過什麼留下的心理陰影。
一對年輕男女劃著小船靠向岸邊。“喂,要坐船嗎?”女孩子兩手在嘴邊做成喇叭狀衝我喊。
“不!”我擺擺手。
女孩子一邊抱怨小夥子劃得慢,一邊又喊:“不收錢的。”
我呵呵乾笑了兩聲,並沒有做答。
船漸漸來到我身邊,卻停得不穩,一個晃盪把已走到船頭準備上岸的姑娘給甩到了船中央。
眼看著女孩要發飆了,我趕忙跳上船,說:“我坐,我坐。”
男孩靦腆地笑了笑,跟肖明倒有幾分相似。女孩子瞪了他一眼,注意力立馬轉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問我:“你會劃船嗎?”
我點點頭,其實我也沒劃過,但想著船隻造型簡單,一舟兩槳,劃拉著走,保持平衡就行,總比開車簡單吧。
姑娘開心地鼓掌:“那就好,我劃得手臂都快麻了。那現在你倆劃船,我賞風景。”
一會兒,姑娘似乎看夠了風景,回過頭來兩手托腮看著我:“都忘了問,你是誰啊?”
我是誰啊?我又一次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貧尼明覺。”當了這麼久的尼姑,“貧尼”這個詞終於用上了。
“啊!”姑娘誇張地捂住了嘴,瞪大了雙眼,“你是商參國逃跑出來的?
“你怎麼知道的?”這下輪到我驚訝了?我有這麼出名嗎?除非是被通緝了。
“還真是啊?我猜的,尼姑蓄髮逃跑,除了商參國還會是哪裡的?”小姑娘認真推理,“商參國新皇登基前是個和尚,當皇帝后說是監牢裡有人冒充尼姑逃獄了,責令全國所有造冊的僧尼必須頭燙戒疤,好多和尚尼姑都跑了,現在商參國正到處抓呢。”
頭燙戒疤?原來這種殘忍的燙香疤習俗竟是因我而起!
智遠登基,原來智遠英氣逼人的面目背後深藏的如此大的報復和野心。
那麼太子一家是不是已經遭遇不測了?
我胡思亂想著,不想船已行到急彎處,水流打了個旋,我們的小船就翻了。
果然,近我身的人都要倒黴。
從來不迷信的我終於相信了,冥冥之中一切已有定數,那麼對於掃把星來說,也許唯一逆天改命的方法就是死亡。
我死了,就不會有人再受傷害了。
只是可惜了兩個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