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幼柏被雲(yún)楚的眼神打量得感覺心裡毛毛的,就差一點人要蹦起來了,
難道是禮物送的不對,
幼柏下意識看了一眼被自己包的花裡胡哨的綾羅綢緞以及朱釵首飾,種類繁多,五光十色,絕對能閃花人的眼睛,當(dāng)下心裡瞭然,他就說嘛,姑娘家再愛俏也不至於俗雅不分,那還不被貴族圈裡的唾沫星子淹死,
一定是因爲(wèi)他挑得包裝太豔了,
此刻,雲(yún)楚面向身側(cè)的沂水和靈芝,一副爲(wèi)難的模樣,“你看我這兒還缺個什麼職位,”
沂水抿脣笑著,“小姐,王爺走的時候把什麼都安排好了,若真說缺的……昨日掃茅廁的阿伯家裡出事請兩天假,需要人頂上,”
幼柏張大眼睛,有種不祥的預(yù)感這三個小姑娘在說什麼東西,
靈芝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某個還不知自己命運的人,略略一想,未來姑爺送來的人總歸還是要好生對待的,怎麼說也不能這般欺負人吶,“小姐,掃茅廁是不是太委屈幼柏公子了,”
雲(yún)楚咧嘴,露出兩行白白的牙齒,又晃了晃手裡的書信,“這可是鳳雪傾說的,這人是買一送一贈的,在成婚之前就得聽我的,”
幼柏總算聽出一個子醜寅卯來,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小心翼翼地再度問道,“憐郡主,你在說什麼啊,什麼掃茅廁,”
雲(yún)楚十分和善的模樣,“幼柏公子莫要擔(dān)心,我王府中如今人口不多,區(qū)區(qū)幾個茅廁定然不會難道公子的,”
幼柏的小心臟揪了揪,“郡主,屬下能否問一下殿下在信裡寫了什麼嗎,”
靈芝立刻上去喝止,“大膽,四皇子和郡主的私信豈是你等可以看的,”
“好了,幼柏,記得去換一身衣服,難得包裝得這般漂亮,可別弄髒了,”雲(yún)楚笑得越是和善,幼柏的小心臟就顫動得愈加厲害,他總覺得自家殿下送給對方的就是他的賣身契,
而實際上,他也算猜對了七分,信裡面寫了幼柏曾經(jīng)的冒失之舉,鳳雪傾爲(wèi)表誠心道歉,讓幼柏這幾日都在王府打雜,以便將功補過,但云楚知道,鳳雪傾表面說是爲(wèi)了致歉,實際上是讓人保護她,畢竟雲(yún)家人走得一乾二淨(jìng),而她與王家不親,唯有王家三兄弟偶爾來看看她,這並非絕情,而是她的舅舅爲(wèi)了家族做出的選擇,王家畢竟不同與雲(yún)家,他是三大家族之一,族中千百萬人的性命都在他的手上,即使江山易主,他也要不擇手段地保住家族的繁榮,若赤雍王註定要反,他就首先得與雲(yún)家保持距離,所以如今的雲(yún)楚是一顆徹徹底底的棄子,也唯有安成帝沒有看清形勢,一心以爲(wèi)自己是雲(yún)家人的掌上明珠,
雲(yún)楚撥弄著首飾盒中一顆顆巨大的白珍珠,喃喃道,“人性啊,果真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沂水探進來一個腦袋,“小姐,四殿下送來的東西都送入庫房嗎,”
“……先取一部分換成現(xiàn)銀,”
“是,小姐……啊,”
“再買點糧食,”府裡那麼多的人,一次性把工錢結(jié)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東西,雲(yún)楚隨手拈了一塊桂花糕,“儘量快,乘著如今經(jīng)濟有點起色,該留的不該留的,都要看仔細了,”很快,這假象就要被打破,只是她十分奇怪,雖然所有的事情突如其來,讓人防不勝防,可是以他的本事,是真的無計可施了嗎,
還是,他最初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爲(wèi)了繼承鳳妍的意志守護晉華江山,
她三年裡打聽到的事情有七成是來自鳳流年和鳳凰閣的,如果這一開始便是他計劃好的,那麼,她打探到的,也不過是他想她知道的,
雲(yún)楚自嘲,垂首盯著胸口鮮豔的紅蕊,就像是鑲嵌在肌膚上的另一顆心臟,脣角,浮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這一刻,誰也看不進她的心裡,
沂水皺眉,有些猶豫此刻雲(yún)楚的表情是否與上面的人提一下,她有種十分不祥的感覺……
朝中二皇子鳳宸依舊沒有音訊,而派去查案的王明義很快便傳來了消息,他們找到了二皇子身邊的一個近侍,那人顯然傷得不輕,被一個農(nóng)民所救,全靠意志力活到今日,臨死前只將一塊令牌交給王明義和傅子燕,
兩人都不敢對這塊令牌妄下定論,只能匆匆繪了圖樣送去尚京,安成帝收到信的時候在上書房與幾個朝廷命官商量洛家和鳳紫的事情,誰知一看到信便將滿桌子的奏摺都摔在了地上,
“將太子給朕叫來,”
門外的侍衛(wèi)領(lǐng)命立刻離去,
暗處,一個人影閃過,
鳳傾闌此刻正在與花千錯下棋,聽到來人的稟報後,輕輕一笑,落下最後一子,“東風(fēng)來了,”
花千錯十分平靜地接受自己從沒有贏過棋的事實,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鳳傾闌,有些莫名其妙,“什麼東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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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傾闌答非所問,“聽說花酒人去了中野,”
“嗯,秦觀與老頭子有些交情,如今他照顧不到中野那位,也不敢隨意託人,就修書給了老頭子,”花千錯眼裡閃過一絲殺意,“我在路上伏擊他三回,次次都讓他活下來了,若不是你讓我不許動他,下一次,我絕對讓他命喪黃泉,”
鳳傾闌睨了他一眼,沒什麼情緒,“凡事事不過三,何況鳳宸也算一顆好棋子,總得有人護著,”
知道是顆好棋子,還下手那麼狠,花千錯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那些人都以爲(wèi)此次是鳳雪傾下的手,哪裡知道這位爺也摻和了一腳,“我知道,這不是回來了嗎,”
“中野離揚州很近,我記得前皇后與楊元季是義兄妹,”
花千錯立刻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這可是機密,你從哪裡打聽來的,”
鳳傾闌顯然沒心情去解答某人心中的疑問,“當(dāng)年前皇后洛姜女扮男裝和楊元季逛菁茗樓,楊元季與秋桂一見鍾情之事可當(dāng)真,”
“比真金還真,爲(wèi)此,楊元季終身未娶,揚釋是領(lǐng)養(yǎng)的,楊馨是兄長的遺孤,總之都不是親生的,”
“那便讓菁茗樓也摻和一腳,”
“啊,”花千錯只覺得跟不上鳳傾闌的思維,
鳳傾闌似笑非笑,慢悠悠地說,“我要這天下盡在手中,自然不允許此次事件之後你風(fēng)月山莊獨大,你若不放點血,各大世家豈能放過你,”
這意思,是讓風(fēng)月山莊參與朝廷的事,站到鳳宸那邊了,
“那鳳凰閣呢,”
鳳傾闌慢慢收拾棋子,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覺得鳳凰閣還會存在嗎,”
花千錯:“……”果然,眼前的人就是一個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的主,
“我明白了,”
又是一陣沉默,
“離婚禮還有多久,”
“好像……”
“罷了,她的事,日後別來煩我了,”鳳傾闌縮回血玉石牀,冰涼的肌膚蒼白如雪,銀色的髮絲沒有一絲瑕疵,唯有他胸口的血花不斷地閃爍著詭異的紅光,而鳳傾闌,神色麻木至極,
花千錯還想在說什麼,見到對方如此模樣,也歇了心思,他神色微暗,做到這種地步,即使從前的鳳傾闌冷酷無情的形象再清晰,他也不可能不察覺了,那丫頭,他分明是想她活著,千百年來,誰也沒有中過情人誅的毒,所以沒有人知道那之後此毒究竟解了沒有,若真解了毒,他豈會血染黑瞳,銀染青絲,一個本該冰冷無情的人,心中卻掛念了最不該掛念的人,最後傷到的,只有自己,
花千錯走出暗室,看著燦爛的陽光,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茫然,按理說,只要是鳳傾闌喜歡的,他也應(yīng)該去保護,可是那人是他的劫,若二人不在一起鳳傾闌的結(jié)局是不得好死,若在一起,又是什麼下場,他不敢想,卻更不敢去殺人,鳳傾闌爲(wèi)了雲(yún)楚在暗地裡解決了多少麻煩是誰也想不到的,世家的人再聰明也聰明不過鳳傾闌,他一面與這些人周旋一面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多少殫精竭慮,都消失在他的談笑之中,都化爲(wèi)那最無可奈何的兩個字,,愛徒,
愛徒愛徒,正常人怎麼會認爲(wèi)師徒之間有愛情呢,
長孫家,墨家,藍家,魏家還有一些勢力較小的世家,自己分明有能力,可只派少許家族中人出來做事,即使他們忠於鳳傾闌,可是到底還是爲(wèi)了家族奮鬥,這與如今的三大世家是完全不同的,這些纔是從天霖王朝建立起至天霖滅亡後隱世存在至今的真正的大家族,他們一旦現(xiàn)世對天下來說便是一股巨大的勢力,或者動盪或者安,
這也是鳳傾闌忌憚這些人的地方,他一面利用世家一面又制衡著各方勢力,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暗處,他就是遊刃有餘的王,而世家的人,既忠於鳳傾闌又忌憚鳳傾闌,在這種雙方都矛盾的情況下,兩者維持著一種恰到好處的平衡,
所以,歸根到底,鳳傾闌真正能夠信任的人,也只有花千錯一人,
這是他的可悲之處,也是他的可敬之處,
花千錯想,終此一生,他都心甘情願爲(wèi)他棋子,這就是他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