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我們二人抱在一起,痛哭了起來。才哭了一陣,就聽到有一個小孩子的聲音響起,“春姨,是誰來我們家了?”
我與春兒分開,循聲望去,看到一個小男孩,大約五六歲,虎頭虎腦的,此刻,他站在院子中怔怔的看著我和春兒。
春兒向他招手,並喊道:“元兒,快過來,你的孃親來了!”
元兒?這是元兒?還未等小孩反應(yīng)過來,我急忙上前,蹲下身子,近距離的看著他,只見他穿著有些舊的灰布衣裳,圓圓的臉龐,看上去虎頭虎腦,那雙靈動的眼睛與夫君頗爲(wèi)相似!他見到我,有些怕生,掙脫開我的懷抱,轉(zhuǎn)身又跑到了春兒身後,只露出小腦袋怯生生的看著我。
春兒見到元兒如此,訕訕地笑道:“夫人,這孩子自小就在我身邊長大,也沒見過其他的什麼人,有些怕生,還望夫人不要見怪!”
“怎麼會呢?”我淺淺的笑了笑,“分開六年了,元兒見我認(rèn)生也是情有可原。”
春兒道:“夫人,這孩子像極了你,生性善良,若是像了大帥,必定勇猛!”說到這裡,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忙改口道:“瞧我這張嘴,我都忘了,大帥如今已經(jīng)成了吳王,我也該叫您王后纔是!”
說罷,她忙福了福身子,“王后!”
我連忙將她扶起,“說的什麼話,這裡又沒有別人,只有咱們倆,還和我這麼見外嗎?”
春兒垂下眸子,未曾說話。我這才細(xì)細(xì)地打量她,六年未見,她的鬢角添了幾絲白髮,竟然比我還要顯老。我握住春兒的手,說道:“春兒,這次我來,就是接你和元兒回去的!”
春兒未答話,將我引進(jìn)了屋內(nèi),元兒也一併跟著進(jìn)來了。待我們二人坐好,春兒說道:“娘娘,這裡沒有茶葉,也沒有茶杯,只能委屈您喝上一碗開水了!”
我擺擺手,說道:“不忙,我也是苦日子過來的,如今雖然夫君已經(jīng)自立爲(wèi)王,我的習(xí)慣卻從未更改!”
我們二人說了一會兒話,春兒也一直和我客客氣氣。她這番模樣,反倒讓我心中不安。以往,我們是何等的親密,六年了,竟然生生地拉開了我們的距離。
元兒一直在一旁悄悄地觀察著我,看我和春兒一直說話,想必對我好奇萬分,卻又不肯向我靠近。
他來回的在我身邊晃動,我看到他脖子上有一根紅色的細(xì)繩,便招呼他,說道:“元兒,你過來!”
他怯怯的望著我,又望了望春兒,春兒微笑著向他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去吧,你孃親在叫你呢!”
他聽到春兒的允諾,這才亦步亦趨的來到我身邊,我微笑著親暱的揉了揉他的額頭,將他脖子上的紅繩拉出來,一看,卻原來是那龍鳳呈祥的玉佩。我心頭一熱,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將他緊緊地?fù)г趹阎校霸獌海业脑獌海 ?
元兒似乎被我的哭聲嚇到了,忙拍著我的後背安撫我,“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我叫你孃親好了!”
聽著他這一聲孃親,我悲喜交加,感動萬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勁的猛點(diǎn)著頭。哭了一陣之後,我緩過神來,將元兒鬆開,他的小手伸上我的臉頰,替我擦拭眼淚。然而當(dāng)我想要握住他的手時,他又迴轉(zhuǎn)身子跑到了春兒身旁。
我拉著春兒的手,心中感動萬分,說道:“春兒,沒想到,你一直將這個玉佩帶在元兒身上。”
春兒回道:“娘娘,這是您留給元兒的信物,您說過有朝一日回來的時候要以玉佩相認(rèn),春兒自打您走後就一直將這玉佩掛在元兒身上。就等您如若哪一天回來,可以隨時認(rèn)回元兒。”
聽了她的話,我再次將她的手緊緊地握住,說道:“春兒,苦了你了,我們這就回家!”
春兒將我拉著她的手鬆開,說道:“娘娘,您與元兒一同回去就好了,春兒這麼多年一個人習(xí)慣了,留在這裡就好!”
春兒雖然並沒有直說,但是我卻知道她話裡的意思。如今我已經(jīng)成了吳王后,她必定認(rèn)爲(wèi)我身邊已經(jīng)有了很多人侍候,再也不需要她了。我復(fù)又握住她的手,對她淺笑:“春兒,你永遠(yuǎn)都是我最重要的那個人,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後。即便我如今成了王后,那也不例外!”
春兒一直低垂的頭忽然擡起,望著我,眼中已經(jīng)充滿閃閃淚光,“娘娘!”
我微笑著再次衝著她點(diǎn)點(diǎn)頭。
銅鏡前,春兒爲(wèi)我將頭髮挽起,首飾盒內(nèi),擺滿了夫君送我的各種漂亮髮簪。還記得以往,春兒爲(wèi)我梳頭,總是感嘆沒有漂亮的髮簪裝飾我的雲(yún)鬢,如今,這些髮簪已經(jīng)多到挑花了眼。
“娘娘,你今日選擇什麼髮簪佩戴呢?”
我從首飾盒中隨意拿出了一隻髮簪遞給她,說道:“就用這個吧!”
春兒拿在手中,在我的頭髮上比了比,說道:“娘娘,這個髮簪是不是有些過於樸素了?如今,您的身份不一般,也應(yīng)該好好打扮一番纔是!”
我笑笑說道:“我是苦日子過慣了的,這你也知道。樸素一些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也爲(wèi)這王府中做了榜樣,日後夫君再有了其他的侍妾,開銷就大了,不能夠隨意揮霍。”
聽到這話春兒忙反駁道:“娘娘這是說的什麼話,這王府中只有您一個女主人,何談其他侍妾?”
我轉(zhuǎn)過身子,對上了春兒那微微發(fā)怒的眸子,笑道:“瞧你的樣子,我自己的夫君我都不介意,你反倒?fàn)?wèi)我不平!”
“娘娘,您真的就願意別的女人跟您分享同一個丈夫?”
我淺淺的笑了笑,說道:“天下哪個女子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普通的民間夫妻不可能,更何況夫君他日後定然要做這天下的霸主,就更不可能只有我一人了!”
“娘娘,您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春兒,今時不同往日。以往夫君他只有我一人,的確是可以,但是日後他成了一方霸主,且不說他自己願不願意,光是這羣臣,就必定會上諫書,多多立妃!”
春兒聽了我的話後說道:“原來,作爲(wèi)娘娘也會有這麼多的無奈!如若是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受這樣的關(guān)係。”我輕輕地笑了笑,說道:“傻丫頭,回來這麼久了,有沒有見過湯和?”
春兒一聽我提到湯和,便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說道:“我這個樣子要怎麼見湯大哥?再說了,都六年未見了,湯大哥想必已經(jīng)娶親了,我去見他,恐怕多有不便吧!”
見她那副羞赧的模樣,我掩著嘴偷偷地笑了,說道:“湯和這麼久了,都未曾娶親,我也曾經(jīng)向他提起過,他卻總說男兒當(dāng)以事業(yè)爲(wèi)重,暫時不考慮娶親的事情。只是我這心中一直在捉摸,他到底爲(wèi)什麼不娶親?恐怕不是爲(wèi)了事業(yè)吧,軍中這麼多男兒,有哪個像他這般?我猜,多半是心中有人!”
聽了我的話,春兒怔怔的望著我,說道:“是的,湯大哥他心中一直都有一個人!”
“那你既然知道,還不快去找他?”
“這,還是算了吧。我這副模樣,見了他恐怕會貽笑大方的。他如今都成了元帥,我一個小丫頭,更是配不上他!”
聽她如此,我便嗔道:“何時這般不自信了?頭髮的問題好解決,我這就命人爲(wèi)你準(zhǔn)備芝麻水,只要在這黑芝麻水中過上一遍,你鬢角的那些問題就全部可以解決了!”
接著,我不由分說,命幾個小丫頭準(zhǔn)備好芝麻水,還有幾套像樣的宮裝以供春兒選擇。春兒雖然纔回來沒幾日,但是我已經(jīng)告知了衆(zhòng)人她是我以往最貼心的人,大家都尊她爲(wèi)最大的宮女,稱她爲(wèi)姑姑。
“姑姑,你看,這套藕粉色的可行?”一個小丫頭,手中拿了兩三套宮裝,來到春兒面前,讓她挑選。春兒看了一眼藕粉色的宮裝,搖了搖頭,“不行,這個太年輕了。”
接著小丫頭又將一套淡紫色的宮裝擺到春兒面前,春兒再次搖頭,“我的皮膚有些黑,不適合這個顏色。”
小丫頭犯了難,又拿出一件純白色的,說道:“姑姑,這個顏色不挑膚色的,你看可好?”
春兒不答話,小丫頭急了,說道:“姑姑,那你到底要哪件?”
春兒一時面露難色,說道:“我也不知道!”
我淺笑著從另一個小丫頭手中接過淡綠色的水袖裝,擺在春兒面前,說道:“這件可好?”
春兒看著這件衣服,眼前一亮,繼而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這件不錯!”
當(dāng)春兒穿上這件衣服的時候,我們所有的人都眼前一亮,其實(shí)打扮一下,春兒依舊有著少女般的模樣。再看她雲(yún)鬢斜插,佩戴一隻紅珊瑚製成的步搖,走起路來,一步一晃,倒也像極了大家閨秀。
春兒望著鏡中的自己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回不過神來,她不可置信的說道:“這是我嗎?”
一屋子的小丫頭紛紛讚揚(yáng),“姑姑真美!”
夫君自封了吳王之後,整日裡就在打算如何消滅張士誠,是以除了元兒回來的那天見過他之外,這些日子裡,總是沒有他的蹤影。湯和也立下了不少戰(zhàn)功,夫君也已經(jīng)封他做了元帥。只是他也是非常的忙碌,很少能夠見到他,更不用提春兒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