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藍玉的眸子瞇在了一起,他說道:“何副將,你可不要亂說!這個大夫很可能就是姐夫暴斃的關鍵人物!”
何副將立刻指著手指對天發誓,他說道:“藍將軍,我可以發誓,我所說的一切毫無半句虛言。若是有一句話說的不是真的,那就請九泉之下的常將軍永遠不要原諒我!”
藍玉看到何副將滿臉都是真誠,一點都沒有撒謊的意思。藍玉便想到,或許這件事情真的和朱元璋有關。他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而後,將何副將給扶了起來。他說道:“何副將,你起來吧!是我誤會你了!既然事情都已經清楚了,我就不再爲難你。等到姐夫開弔唁會的時候,你再來上柱香吧!我想讓姐姐和姐夫再多呆一會兒!”
何副將自然明白常遇春和藍紫粒是蒹葭情深,也知道這件事情對她的打擊非同小可。他嘆了口氣,對藍玉說道:“藍將軍,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和我說,我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幫助常將軍走完這最後一程。”
藍玉滿面都是悲慼之色,他嘆了口氣,說道:“何副將請放心吧,若是真有什麼事情我一定會派人通知你的。只是,今日,我們二人所說的話,還請不要讓家姐知道。她已經夠難過了,我不希望她在此事上面雪上加霜。”
何副將點點頭,說道:“沒問題,藍將軍請放心吧,我是斷然不會將此事告訴夫人的!”
何副將走後,藍玉的手緊緊地攥在了一起,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件事情真的和朱元璋有關。他沒有想到,常遇春一生都爲了他的天下而在作戰,可是,到頭來,他還是死在了他的陰謀詭計下。
可是如今在知道了真相之後,他反而沒有那麼開心了。因爲有些時候,真相會比謊言更加醜陋。
他知道,當務之急,一定得安撫好藍紫粒的情緒,不讓她在此事上受到太大的傷害。
他回到了藍紫粒的房中,此刻,藍紫粒已經睜開了眼睛。她的眼裡全是淚水,怎麼都無法相信,常遇春已經離她而去的事實。
藍玉走到她的身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說道:“姐姐,節哀順變吧!無論如何,姐夫都已經離我們遠去了。可是,他的孩子如今還在,若是連你都垮了,孩子們以後要怎麼辦?”
藍紫粒哭泣了一陣之後,她對藍玉說道:“若不是因爲孩子們,恐怕我真的想要追隨你姐夫而去!”
藍玉的心中滿是悲慼,他緊緊地擁住藍紫粒,將他擁在自己的懷中。他說道:“姐,你千萬不要想不開,還有我呢!難道你不要小玉兒了嗎?”
這句話說中了藍紫粒的痛處,她什麼都沒有再說,緊緊地擁住了藍玉。此刻,她只希望,自己能夠早日從悲傷中走出來。
等到藍紫粒的情緒穩定之後,他去了楊桃的房間,不知道爲什麼,他心裡堵得慌,他非常想將這件事情說給別人聽。可是,他只能告訴楊桃,因爲只有楊桃纔是最安全的。
楊桃看到藍玉來了之後,便已經知曉了他的意思。她說道:“藍玉哥哥,是不是我所說的全中了?”
藍玉頗爲無奈的點了點頭,一瞬間,他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纔好。
他的脣角揚起了一絲憤怒,還有一絲無奈,他對楊桃說道:“真的全中了你的猜測。我從來沒有想過,大明朝才穩定下來,就要面對這樣的結局。姐夫他,真是死的好冤!”
楊桃望著藍玉,他的臉上雖然有很多的不平和憤怒,但是最終,卻化爲了平靜。
楊桃知道,他這是在極力隱忍,否則的話,他真的就要爆發了。
“藍玉哥哥!”楊桃出聲安慰道:“你不要太難過了,你要知道,這種事情,真的是稀鬆平常!或許我這麼說不應該,可是從我父母那裡,我已經歷過一次之後,就已經知道了,看開了。我只想知道,藍玉哥哥你今後打算怎麼做?難道想要和那個人對著幹嗎?”
藍玉伸手扶額,說道:“若是那樣的話,就真的太不理智了。”
“那你是……”楊桃不解的問道。
“走一步看一步好了,我希望能夠早日讓姐姐走出陰影,其他的一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面對藍玉的糾結,楊桃能夠確切的感受到他的情緒,她將藍玉抱在懷中,安撫道:“藍玉哥哥,希望你不要再難過了,打起精神來,姐姐她需要你!”
藍玉嘆息了一聲,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藍紫粒在安撫孩子們休息之後,她一個人來到常遇春的靈柩前,她望著還沒有合起棺材蓋的丈夫,她的心中難過萬分。她還記得上次常遇春離開的時候,和她說過,等到北伐戰爭結束之後,他必定會和朱元璋申請,多賠她幾日。可是,這樣的好日子還沒有到來,他就……
藍紫粒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常遇春那麼健壯的一個人,爲何忽然之間,就成了這般樣子。可是,她一個婦道人家,從來沒有關心過這些,她又哪裡會想得到朱元璋是罪魁禍首呢?
沒過多時,藍玉走了進來,他知道,藍紫粒爲此很傷心,他生怕她真的做了什麼傻事,所以,特意前來安撫她。
他伸手扶住藍紫粒,說道:“姐姐,別哭了,要是姐夫看到你如今的樣子,他也會難過的。你當真捨得讓他難過嗎?明日,就是姐夫出殯的日子了,一定會有很多人前來弔唁。做爲姐夫的未亡人,姐姐你一定要撐下去!”
藍紫粒雖然難過,可是,她的理智還是有的。她點了點頭,對藍玉說道:“小玉兒,你放心好了,姐姐一定會振作起來的。”
翌日一大早,就有人陸陸續續前來弔唁,藍玉和藍紫粒一一接待。但是藍紫粒畢竟是女子,再加上一想到今日就要和自己的丈夫永別了,她總是免不了傷心難過。所以,一切還是靠藍玉,他成了開平王府的主事者。
當他看到朱元璋也前來弔唁,並且一副很悲慼的樣子時,他的心中就忍不住一陣惱怒。他真的很想上前將朱元璋摁倒在地上,將他的鼻子給打腫,質問他,究竟爲什麼要這麼做。
可是,理智告訴他,這不可以。他還是忍住了,他的樣子或許有些奇怪,但是也算體面。沒有讓朱元璋有過半分的懷疑,終於,這一切,就這樣平安的度過了。
弔唁完成之後,朱元璋便追封常遇春爲開平王,諡曰忠武,配享太廟,並賜葬鐘山之下。他的兒子常茂爲鄭國公,歲祿兩千石。
經過此次事件之後,藍紫粒經受了不少的打擊,但是好歹她還是比較安慰的,她的兒子有了鄭國公的封號,那麼以後,她就不需要再爲這個家而發愁了。
在弔唁會上,藍玉再次看到了秀英。她和朱元璋一起前來弔唁了。雖然藍玉見到秀英之後很是欣喜,可是他卻不得不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這麼多人在場,他不能夠輕易流露出自己對秀英的感情。
再說了,在這種時候,姐姐一定不會樂意看到這樣的狀況。
藍玉有時候就在想,就像秀英這樣善良的人,究竟怎麼會和朱元璋這樣心狠手辣的人在一起?他真的很想,很想將秀英拉到自己的身旁,對她說,不要和那個人在一起,他不是個好人。可是,真的到了想法付諸實現的時候,他就會有重重的顧慮。
最終,他還是決定,不爲難秀英,畢竟,她也是受害者之一。看她今日的眼神,恐怕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了吧!
可是,即便知道事情的真相又能夠怎樣呢?朱元璋對常茂大肆封賞,不正是因爲他想補償一些嗎?可是,沒有了常遇春,常茂這個孩子,即使有了鄭國公的封號,那又能怎樣呢?
常遇春的事情徹底完結之後,藍玉走進藍紫粒的房間。他看到藍紫粒正坐在牀邊,伸手摩挲著常遇春曾經穿過的衣服,默默地在流淚。
藍玉上前,蹲在她的身邊,說道:“姐,你爲何沒有將姐夫的衣服隨著他一起安葬了呢?”
藍紫粒嘆了口氣,說道:“其他的衣服都已經隨著他下葬了,但是這一件,是我以前做給他的,他一直都很喜歡。所以,我就把這件衣服給留了下來。”
藍玉知道自己此時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因爲藍紫粒的悲傷是沒有人可以替代的。可是,他卻又不得不說。他是藍紫粒的弟弟,如今,剩下他們孤兒寡母的,還不是得他多幫忙照顧嗎?
他說道:“姐,我知道你很傷心,可是,爲了芮兒,爲了茂兒,你得振作起來呀!”
藍紫粒將自己的眼淚拭去之後,對藍玉說道:“聽說你最近一直都在教太子騎馬?”
藍玉點點頭,說道:“是的,承蒙皇后娘娘信任我,將太子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教導他的。”
藍紫粒聽藍玉尊稱秀英爲皇后,她的心裡頓時寬慰了許多。她想,或許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小玉兒已經長大了,認清自己的感情了,他一定也已經意識到,自己和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子一點都沒有可能。
然而藍玉的心中卻並不是這樣想的,他之所以在藍紫粒的面前稱呼秀英爲皇后娘娘,目的就是爲了讓藍紫粒對他放心。畢竟,姐姐再也不適宜受到任何刺激了。
“既然如此,那你一定要好好的教導太子!你看這次,你姐夫暴斃身亡,陛下爲我們也做了不少事情,我們沒有什麼能夠爲他做的,就只能盡好自己的職責。你可明白?”藍紫粒拉著藍玉的手,絮絮的說著。
藍玉心想,不告訴藍紫粒是對的,這樣的話,對於朱元璋,她就可以毫無負擔。畢竟,那個人是主子,他們不能夠忤逆他的。因爲,就算他們想,那也是沒有可能的事情。他們沒有這個實力。
儘管藍玉心中對於朱元璋的行爲很痛恨,可是,在面對他的時候,他是一個臣子,他該做什麼就還得繼續做什麼。
或許,他能夠爲別人所不齒,或許,別人不能夠理解他,可是,那有有什麼呢?這一切都是爲了他的家人,爲了姐姐,爲了孩子們。
就讓姐姐永遠不知道這件事情,那樣,她的心中就不會有仇恨,那樣,她將會活的更自在一些。
藍玉始終覺得,他的想法是對的。
於是,藍玉點點頭,對藍紫粒說道:“姐,你放心吧!太子那邊,我自然是會全力以赴的。還有你,以後在芮兒和茂兒面前也不要這樣悲傷。好不好?孩子們已經夠難過了,你這個做母親的,若是不能夠從悲傷中走出來,那就會讓他們更加難過。”
藍紫粒這個時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說道:“小玉兒,你放心好了,姐姐知道該怎麼做。”
看到藍紫粒已經停止了哭泣,藍玉便說道:“姐,這段時間,我和桃子就留在你這裡好了!”
藍紫粒聽到藍玉的話,這時,她纔想起了楊桃。她對藍玉說道:“小玉兒,你看看桃子,是多麼好的一個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對待她。這次,你姐夫的事情,她忙裡忙外的。我看,她真的是比自家人還要貼心。你明白姐姐的意思嗎?”
藍玉點點頭,說道:“姐,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她是我永遠的妹妹,我是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委屈的。”
“你怎麼能夠只把她當妹妹呢!小玉兒,我們藍家就剩你一個人了。難道你真的不打算爲藍家繼承血脈嗎?你看看,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你姐夫都已經有了芮兒了。可是你呢,至今都還沒有成親。”
藍紫粒的心情才平復了一些之後,她就開始爲藍玉的事情做打算了。
藍玉知道自己此時無法反駁藍紫粒,因爲那樣,只會讓她更難過。但是,娶妻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會解決的。
於是,他淺淺笑了笑,說道:“姐,你放心好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絕對不會讓桃子受到委屈的。”
藍紫粒這才笑了,她覺得,藍玉的話似乎是對她有了一些承諾。看起來,過不久,府中就要辦喜事了,她想,弟弟的婚事,或許可以讓她暫時壓制一下那悲傷的情緒吧。
從藍紫粒那裡出來之後,藍玉便想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他自然是知道楊桃對他的心思,可是對於他來說,他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楊桃的。因爲,在他的心中,早就已經有了秀英,誰也無法代替她的位置。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想著,兩個人就這樣下去,誰也不干涉誰,就像兩個人當初所約定的那樣。他不會娶妻,她似乎也不會嫁人吧。
藍玉絲毫沒有感覺到,這樣對於楊桃來說很不公平,可是,那卻是楊桃自願的,難道不是嗎?這種選擇,兩個人之間你情我願,還有什麼不公平的呢?
可是,今日,藍紫粒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忽然間覺得,自己真是應該好好考慮這個問題了。也正因爲如此,他的心中有些煩亂,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往楊桃的房中。
楊桃以爲藍玉在和藍紫粒敘完話之後,就會來到她這裡轉一轉,但是等了很久,都過了平時他來的那個時辰了,他都還沒有來,楊桃的心中便有了一陣的不安。她在想,藍玉是怎麼了?怎麼忽然之間就不肯來了呢?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情耽擱了,還是因爲藍紫粒在他面前說了什麼嗎?
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太可靠,還是覺得心中不能夠平靜下來。於是,她連夜去了藍玉的房間外,發現他房間的燈還亮著。
她在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在心中思索了好半響之後,她終於下定了決心,上前對著藍玉的門敲了敲,她聽到裡面在問:“誰呀?”
楊桃立刻回道:“是我,藍玉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藍玉此刻最不想面對的就是楊桃了,所以,他才故意躲著她。可是,楊桃卻在這個時候前來找他,讓他很爲難。
猶豫了片刻之後,他還是決定開門。
當他把門打開之後,他看到了楊桃驚喜的笑臉,她說道:“藍玉哥哥,你在呀!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今日,沒有見到你去尋我,我還以爲你生病了呢!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藍玉的嘴角向上揚了揚,他說道:“我沒事的,其實,我就是累了,想要早點休息。沒有去找你,反而讓你擔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楊桃溫柔的笑了笑,說道:“藍玉哥哥,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呀,你沒事就好,和我說道歉的話做什麼?你若是累了就早些休息,不要亮著燈了。我知道,姐夫去世的事情,一定讓你很難過。希望你和姐姐早日走出悲傷!”
面對著楊桃的真誠,藍玉一瞬間覺得自己欺騙桃子真的很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