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若凌到了大廳，宇文曜正坐在裡邊，姿態(tài)端正。非夜則是在風若凌走進大廳的入口處站著，在她經(jīng)過的時候，跟在了她的後頭。

宇文曜聽到了腳步聲，擡眼看到她過來，立馬從那椅子上站了起來。

“風……風姑娘，你來了。”宇文曜說道，語氣裡滿是恭敬。

風若凌朝他笑了笑：“宇文公子前來造訪，我必定是要見的。”走過去在大廳中央靠南的正座上坐下，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tài)，誠然，她的確是這裡的主人。

“宇文公子，請坐下來吧。”她稍稍一擡手，笑道。

宇文曜聞言，又坐了回去。

風若凌擡手點了點旁邊的桌案，道：“宇文公子前來，竟然都沒有備上茶水，這真是失禮了。”轉頭向剛在她身邊站定，儼然一副護衛(wèi)著她的模樣的非夜吩咐道，“非夜，去吩咐廚房泡一壺茶來，用上好的銀毫。”

非夜看了宇文曜一眼，又將目光收回，集中在風若凌身上，眉頭微鎖，神色中飽含擔憂。

那宇文曜是宇文樺德的兒子，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溫文無害的模樣，可是畢竟是因爲她的緣故讓他的家庭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他難保不會對她懷有恨意，若是沒有他在她身邊保護著她，她要是受到了他的傷害，那可怎麼辦？

風若凌從非夜的眼中看出了他的擔憂，以笑容安撫他讓他放寬心。

“不必了，我過來，只是同風姑娘道一聲謝的，坐不久，待會兒便走。去泡了茶來，也只是浪費了一壺好茶而已。”宇文曜急切地道，不想讓她這麼麻煩。

風若凌轉回頭來看著他，臉上是十分客氣的笑：“那怎麼行，不管宇文公子在這裡坐上多久，都是我的客人，待客的禮儀還是要盡到的。”

之後，再度向非夜吩咐道：“去吧。”

非夜只得領了吩咐，疾步向廚房那邊趕去。

非夜走了之後，這大廳之中便只剩下風若凌和宇文曜二人。

宇文曜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這讓風若凌想起自己第一回在青樓裡邊見到他時的情景。

“我今日來，是想像風姑娘道謝的。”好半天，宇文曜纔開口說出心中的感謝，目光熱切地盯著她，一臉誠懇。

風若凌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案上輕輕點著，聽到他的話，笑著回道：“我怎麼不知道我有地方能讓宇文公子感謝的？”

宇文曜立刻回道：“我爹這次能活下來，不用受極刑之苦，國舅府中的人亦沒有受到太大的牽連，這一切，都要感謝風姑娘。”

“這是皇帝下的命令，跟我何干？”風若凌依然笑著，“宇文公子真是道謝道錯對象了。你該進宮向皇上道謝的，怎麼跑我這裡來了？”

“聖上的聖恩，我自然感激在心，但是，即便風姑娘你不承認，我亦知曉，若是沒有風姑娘你在聖上面前爲我爹求情，我爹不會活下來。”宇文曜堅持道，一雙清亮又飽含著深深感激之情的眸子牢牢地鎖住她。

風若凌稍微斂了臉上的笑容，原本還敲著的手指停了下來：“你爹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又怎麼會給你爹求情？宇文公子，你著實是高估了我的善良，又低估了我的復仇心。”

即便是聽她這麼說了，宇文曜依然是堅持自己的認知不會爲她的話語所改變。

“即便風姑娘你這麼說，我還是有我自己的想法。”那一天，他跪在皇帝的寢宮外頭，她經(jīng)過時，他們之間的交流還有當時他看她離開時的表情，都讓他深切地明白，她會幫他。她其實是個非常心軟的人，她並不因爲他爹的原因而仇視他，看到他那樣自然心中也會有惻隱之心。

那些還只是他自己從表面上得出的結論，更加讓他堅定這種想法的是皇帝的話。在得知他爹的處置結果時，他便急急地跑去面聖，想要親自謝主隆恩。

他見到了皇帝，也表達了自己內心的感激。當時，皇帝回了他一句：“你該謝的不是我。”他不解地望去時，就見皇帝閉了眸子，關緊脣齒，不再有更多的話了。

皇帝身體還孱弱，無法接見他很長時間，他也不能開口去問他該謝的人是誰，便回來了。回到國舅府之後，他纔想明白

過來，他最應該要感謝的人是誰。

見他那麼堅定的模樣，風若凌不再開口否定了。

的確是她開口提出對宇文樺德最終處置的要求，儘管心中的確有對宇文曜的惻隱之心，但是，她也並不是爲了他而給宇文樺德求情。

風若凌腦中回想起第二回去天牢見宇文樺德的場景。

才幾天不見，他的模樣就大大的變了，不再像第一回見他時那般梳洗穿戴整齊，儼然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而是鬍子拉碴，面容憔悴而陰沉，也沒有坐在椅子上悠悠然地抄寫詩文，而是躺在牀上，一副要氣絕了的模樣。

看到她身影的一瞬間，宇文樺德便從那牀上跳了下來，幾步衝到她的面前，隔著緊密的木欄，他的雙眸中都充滿了紅血絲，想來是好幾日都不曾睡安穩(wěn)了。

“你又來幹什麼？”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她上下打量著他，沒有言語。

他又立刻變換了語氣，急切地道：“曜兒他是無辜的，我死不足惜，你不要牽罪到他的身上！”他依然是掛念著自己的寶貝兒子。

她這纔開了口，幽幽道：“你要死，沒這麼容易。死，是一種解脫，你身上背了那麼多的罪孽，我怎麼可能讓你得到那麼痛快的解脫呢？”

“你到底要如何？”雙掌的手指緊緊地摳著木欄，像是要將指甲都嵌進去，宇文樺德面容猙獰。

“我要你活著。”她看著他，道，“要你在這天牢中活著，下半輩子都無法見到外頭的陽光。我孃親已經(jīng)在地下了，我不能讓你在這個時候去見她。想必，她是不願意見你的。有時候，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我要讓你在這天牢之中享受這無際的孤寂與煎熬。別想著自盡，你若是自盡了，你那兒子便也活不成了。想讓你兒子活，你就儘量讓自己多活一些時光吧。”

她看出了宇文樺德想要求死的心，自從他的事暴露之後，他便有了死的念頭。他原本以爲被賜死是必然的結果，即便不被賜死，他也會選擇自裁。結果，這樣的念頭卻被她敏銳地察知並果斷地斷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