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她們到牛角溝已經快十一點了,他們四輪車剛進院子,就看見冬梅秋菊姐妹倆從家裡跑出來,後面跟著爹孃。吳德貴停下車,然後到後面把春桃抱下來。春桃急忙去和妹妹打招呼,吳德貴扶著春桃往前走了幾步,然後返回去從車上往下拿東西,李光茂也過去幫忙,“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
“前天村裡人去沽源,我爹讓他們捎的,本來就給你們買的呢。”春桃娘也過來了,老夫妻倆拿著幾條水庫魚,吳德貴拿著帶魚,一家人都進了屋。
冬梅暖暖身子,還沒敢脫外衣。冬梅早就熬好一小洋鍋磚茶,就等他們來呢,她把小洋鍋又放在火爐上,在茶水裡放點鹽和炒米。
“怎麼往茶水裡放鹽?”吳德貴不解的問。
“讓你多喝點,放了鹽,越喝越渴,越渴越喝,你喝水,我們姐妹們正好聊天。”冬梅開玩笑的說。看著水又開了,她把茶葉袋撈出來。然後開始兌奶粉,放黃油、嚼克。不一會兒,一鍋奶茶熬好了。冬梅給奶奶、爹孃和吳德貴每人盛了一碗,然後又用大茶缸盛了一茶缸遞給秋菊,“老妹,端到西屋,拿三個碗。”說完,她又找了一塊布墊放在炕上,把小洋鍋放在布墊上。“你們喝完自己盛。”
“什麼時候會弄的這些,倒是不難喝,咋你姐來了才熬呀,也沒說早給我們熬一鍋。”奶奶坐在炕上喝了一口笑著說。
“我回來的時候我給人家幹活那家給的,這不是我姐夫來了,我得溜溜鬚。”冬梅笑著對奶奶說,然後她又對吳德貴說,“姐夫,把我姐姐借給我們一會兒,我們去那屋說一會兒悄悄話,對了,要是我姐說你欺負她,今天下午,我們坐著你站著,我們吃著你看著,我們變著法子收拾你。”她說完,大家都笑了。冬梅和大家擠了一下眼,拉著春桃去西屋了。
進了屋,冬梅推著春桃坐在炕上,摸摸春桃的肚子,“這一下子從嬌小姐變成闊太太了,怎麼,這麼快就有了?”
“沒有呀,誰說呢?”春桃好奇地問,這事自己家裡人都還不知道,冬梅怎麼知道的。
冬梅一臉壞笑,“吳德貴出賣你了,他怎麼還抱你下車?”
“哦,他應該是怕我跳下車摔倒吧。”春桃笑了,這個應該很正常。
冬梅仔細看著姐姐,“臉色蠟黃,眼睛發紅,身體不舒服,早上還哭過。還他怕你跳下車摔倒,那你下了車爲什麼他還扶著你的胳膊往前走?跟我倆還裝!”
“死丫頭,什麼也騙不過你。”春桃把外套脫掉。
“就是吧,進了屋你就沒脫你這身租來的羽絨服,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了,怕感冒,哼,快當媽媽了,就是不一樣。”冬梅幫春桃把外套放在櫃子裡,轉過身對秋菊說,“老妹,快過去告訴爹孃和奶奶,就說大姐懷孕了,讓她們也高興一下,吳德貴那個悶葫蘆保證不說。”說完,她把奶茶碗遞給春桃,“姐,喝一口我熬的奶茶,暖暖身子。”
秋菊去了東屋,看看大家沒什麼異常的表現,再看看吳德貴,笑了。
“這個閨女,傻了,一進屋看著你姐夫笑什麼?”春桃娘看著秋菊笑著說。
“我笑我二姐真是能人,說我姐夫是個悶葫蘆,肯定什麼也不說。她們一下車,我二姐就看出來我大姐懷孕了,你們誰也沒看出來吧。”秋菊笑著說。
“你姐懷孕了?”春桃娘激動的說,她又轉過頭看著吳德貴,“她姐夫,是真的?”
吳德貴笑著點點頭,自從第一次進李光茂家門到現在,吳德貴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一家人也都習慣了。
“剛典禮還不到三個多月,就是有了也沒肚子呀,你二姐咋能看出來?”奶奶好奇地問。
“那是,這大冬天都穿那麼厚,懷孕五個月也看不出來,我二姐人家不看肚子,就看我大姐和我姐夫的表情就看出來了,能吧!”秋菊說完,轉身又回西屋了。
春桃娘坐不住了,急忙下了炕,也去了西屋,冬梅正在問春桃有沒有被吳家那三個女人欺負,春桃只是搖頭。
“那你爲什麼眼紅紅的?難道是吳德貴欺負你了?”冬梅使勁看著春桃。
春桃又是使勁搖頭,“路上風吹的。你姐夫對我很好,真的。”
“嗯,這個我相信,你剛纔搖頭我不相信。”正說著,春桃娘進來了。
“大女,你想吃啥?娘給你做。”春桃娘看著臉色蠟黃的春桃說。
“娘,我都弄好了,對了,您去和點餃子面,咱們一會兒包餃子,下午吃餃子。”她又回頭問春桃,“姐,你們早上吃的啥。”
“也是餃子。”
“娘,那就別和麪了,你去小房門口有一袋黃米麪,你拿進來,咱們晚上吃油炸糕,我姐愛吃糕。”冬梅說著,就往外推她娘,“娘,沒事,你大外孫離出生還早著呢,我姐倆說會兒話。”
春桃娘又轉過身,“哪來的黃米麪,今年村子裡就沒來換黃米麪的,咱家也沒換黃米麪呀。”以往村子裡都是口裡人出來拿黃米來這裡換小麥,最近幾年沒有了。都是各地產什麼就有人專門去收購,白麪哪裡都能買到,所以口裡人也就不出口外來換了。
“昨天晚上我去張自強家拿的,昨天白天我出去碰見張自強他娘,她讓我晚上去拿點黃米麪,還拿了一些豆腐皮豆腐乾,這行了吧,打破沙鍋問到底。”冬梅笑著把娘推出門外,關住了門。
“你和張自強?”冬梅進來以後,春桃就問冬梅,“什麼時候?爹沒罵你?”
冬梅就把怎麼和張自強協商,怎麼去的錫盟,一五一十的春桃說了。
“還是你行,我要是有你這份勇氣就好了。”春桃幽幽的說。
冬梅又給春桃倒了一碗茶,“我看人家吳德貴對你還不錯,又是抱著下車,又是扶著走路。
春桃喝了一口奶茶,“他倒還行。”
“那就是她們家人不行了。”冬梅急切地問。
“也沒有,今天早上他爹還給了我兩千塊錢,也是爲人家孫子。”想起早上,春桃就眼有點紅。
“我說他們家那幾個娘們兒欺負你了,你還直搖頭,你是怕爹和娘爲你操心,可她們一直在擔心著你。過了年一定去會會這幾個母老虎,敢膩歪,我把她們打成貓。”冬梅氣的拍了一下櫃子,在地上轉悠著。
“你可不要在家裡表現出來,我知道你性子直。說了爹和娘年也過不好,還有你姐夫,和他妹妹吵了好幾回了,他對我真的很好,每天早早就起牀了,生著火爐,再去燒水,都弄好才讓我起牀。我們和她們家人不在一起吃飯,我和你姐夫另做著吃,見面也不多,就今天早上他爹說過小年一起吃,就把我們叫過去了。”接著,春桃又把早上發生的事情都和冬梅說了,冬梅聽完後,氣的直跺腳。
冬梅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姐妹三人說說笑笑聊到快做下午飯的時候,冬梅讓姐姐去陪家裡人聊天,她做飯,秋菊打下手。冬梅先備菜,炸完糕,把麻油都盛出來,就著油鍋,冬梅又炒了四個菜,一個尖椒肉絲,一個魚香肉絲,一個紅燒魚,一個香辣豬肝,又拌了兩個涼菜,一個是豆腐皮拌粉絲,一個是海帶絲拌黃豆芽。飯桌上,一家人都吃得很有興致,尤其是春桃,吃了五塊油炸糕,還吃了好多熱菜,自己就吃了夠一盤子多的涼菜。看著春桃狼吞虎嚥的吃,吳德貴也不說話,只是笑。
“看見了?姐夫,我今天做的菜可都是我姐喜歡吃的,你可得都記住了,她喜歡吃辣的,肯定生兒子,爲了你兒子,也要善待我姐姐。”冬梅吃著飯說。
“那是一定的,我哪敢對她不好呀,吃飯以前我還在擔心,你會不會讓我站在地上看你們吃飯呀。”吳德貴笑著說。
“嗯,還有點自知之明,我本來盤算讓你站在地上看我們一家人吃飯,可是我姐姐捨不得,她要是不求我,我纔不讓你上桌呢。”冬梅開玩笑的說。
大家都吃飽了,春桃還在吃涼菜。
“閨女,少吃點,晚上餓了讓你妹妹再給你做。”春桃娘關心的說。
“姐夫,看你把我姐姐餓得,回孃家解饞來了。”冬梅邊說邊把盆子裡沒盛完的涼菜又撥到姐姐面前的盤子裡。
吳德貴紅著臉,“不是吧,在家也是她想吃啥就做啥,主要是你做的太好吃,我還想吃點,看你放下筷子了,我就不好意思再吃了。”吳德貴是個很拘謹的人,有冬梅這種口無遮攔的人在一起,他也就敢開個玩笑了。
“那沒關係,等你們走的時候都給你們帶上。你倆回家悄悄再吃。”冬梅給姐姐先倒了一碗水,又給家人每人都倒了一碗水。
“就我倆人還悄悄吃?我倆一人一個屋?每人端一碗飯,誰也別看誰吃多少,是這樣吧。”春桃連吃帶說,大家都笑了。看著一家人樂樂呵呵,說說笑笑,吳德貴陷入沉思,這是他喜歡的場合,可自從他記事兒起,家裡就沒有過這樣的氣氛,開始是父母總吵架,後來吵架少了,也沒這麼快樂過。
春桃和吳德貴晚上也沒張羅回家,在孃家住了一晚上。晚上,吳德貴和丈人丈母孃住一屋,春桃她們姐妹三人住一屋,姐妹三個東拉西扯說個一個晚上,很晚了才都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還是冬梅起來做飯,這回是吳德貴打下手,吳德貴早早起牀也沒啥事米酒給冬梅幫忙了。前一天冬梅已經切好的肉餡沒包餃子,她切了一些蔥拌好餡兒,烙肉餅。打了一個西紅柿雞蛋湯,在湯裡又放了一些紫菜和蝦皮,春桃又吃了好多。
“姐,四張肉餅,三碗湯,你再吃我姐夫還得把門刨了你才能進得去家。”冬梅開玩笑的說。
“誰讓你做的好吃呢,我回家吃不了這麼多。”春桃笑著說。
“你這是標準的在自己家捨不得吃,回孃家狠著吃。”秋菊也笑著說。
“嗯,還是孃家好,能管飽。”吳德貴也開了一句玩笑。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土窩。你還年輕,再過幾年在孃家就住不住了,老想著自己的家。”奶奶幽幽的說。
吃了飯,大家聊了一會兒,快十一點的時候,李光茂催吳德貴和春桃回家了。
“爹,你讓我姐呆幾天吧,回去也沒什麼事。”秋菊看著爹說。
李光茂瞪了秋菊一眼,“這孩子,都快過年了,回去看看家裡有什麼事,看看婆婆家需要做什麼,過了年有時間再來住。”
“那就等吃了下午飯再走,咱們早點做飯。”秋菊還是不願姐姐這麼快就走,她也喜歡這種氣氛,放假回來後家裡一直死氣沉沉,直到二姐回來,大姐又來,家裡纔有了生氣。
“讓姐夫和大姐回吧,現在是中午,天氣也好點,一會兒過了晌,就該刮白毛風了。要等吃了下午飯,天氣就更冷了,你以爲爹不想讓姐姐姐夫在咱家多呆一會兒呢,爹是怕大姐在路上感冒,懷孕的人又不能吃藥,那多難受。”冬梅和秋菊說。
“姐,你咋什麼都知道?爹的心思你知道,這不奇怪,你們相處的時間長。怎麼孕婦的事你也知道?”秋菊半開玩笑的和冬梅說。
冬梅拍了秋菊一下,“沒吃過小豬肉,還沒見過小豬跑?”
“誰是小豬?”春桃假裝生氣問冬梅。
“她!”冬梅一指秋菊,秋菊本來就屬豬,姐妹間開玩笑也無所謂,“姐夫你去著車吧,秋菊幫姐姐拿衣服,我去給她打包幾張肉餅,萬一路上餓了吃。”
“這麼冷的天,還能路上吃?”秋菊說完,才聽出來二姐是拿大姐開玩笑呢,自己扭身去拿衣服了。
冬梅給春桃裝了一大包,核桃、黑棗、杏幹、黃油、炒米、幹豆角絲、豆腐皮、炸糕、粉絲、海帶絲等,家裡有的,春桃愛吃的都拿上了,然後放在車上。大家扶著春桃上了車,春桃娘又從家裡拿了一張被子給春桃圍著。吳德貴和春桃跟家裡人打了招呼就開車走了。在家裡看是陽光明媚,一出村子就是出溜子小白毛風,車是往西北走,春桃坐在後面還好,吳德貴在前面開車,捂得很嚴實,眼睫毛就結了霜,鼻子凍得生疼。冬天的路也不好走,風積雪,路上也不平,都是雪棱子。不過,也沒多遠,二十多分鐘就到家了。到了家,吳德貴又把春桃從車上抱下來,春桃進了家,吳德貴把包和棉被在院子裡抖了抖雪,都拿到家放在炕上。冬梅已經撿來牛糞和煤,準備生爐子。
“你上炕吧,我生爐子。”吳德貴來和春桃拿爐鉤子。
“我生火爐吧,你去撕一筐柴禾,燒點水,炕也是涼的。”冬梅繼續掏爐灰。吳德貴出去了,到院子裡撕柴禾去了。不一會兒,有人開門進來了,冬梅以爲是吳德貴,她在裡屋喊,“你把竈裡的灰掏了!”她自己端著爐灰出了外屋,一看是公公在竈坑掏灰呢,“爹,快我來吧,我以爲是德貴呢。”春桃紅著臉說。
“沒事,我都蹲下了,我掏吧,你把爐灰給我,你去點爐子。我以爲你們吃了晚飯回來呢,還想著一會兒過來給你們點著爐子,再燒燒炕。”吳有才一邊掏灰一邊說。
“本來盤算吃了晚飯回來,我爹和冬梅都讓中午回,怕晚了太冷,凍感冒也不能吃藥,對大人孩子都不好。”冬梅說著把爐灰放在地上,然後從後面竈坑撿了幾根兒柴禾,團成團,進了屋。她把柴禾放在爐子裡點著了,然後把牛糞掰成小塊放在火上,蓋上爐蓋。看爐子裡面的牛糞點著了,她又揭開爐圈,放了幾塊大點的牛糞,接著,又放了幾塊煤。聽見屋外面有往鍋裡添水的聲音,她知道,這次是吳德貴。“你把鍋洗一下再燒水。”吳德貴沒應聲,倒是能聽見他涮鍋盛水的聲音。
爐子火起來了,家裡本來有太陽照得也還不太冷,加上爐火,家裡一會兒就熱乎了。吳德貴把水也燒開了,就進了屋,看炕上是大包小包一大堆,“一看這些就知道這爹孃和妹妹都是親的,就差把家搬來了。”
“那可不是,在我們家,你看我是姐姐吧,其實,冬梅纔是姐姐樣,我和秋菊都是她照顧,從小就是,有人欺負我倆,她出面肯定擺平。”冬梅笑著說,“快出去繼續燒火,咱們熬點奶茶。”
“你還會熬奶茶?”吳德貴笑著說。
“貧嘴,今天早上的奶茶就是冬梅教我熬的。”冬梅說著,從櫥櫃裡找出茶葉抓了一把出外屋放進鍋裡,“回頭我也縫一個茶葉袋,這樣茶水裡就沒有茶葉了。”她說完進了屋,把奶粉泡開,又出了外屋,“你去東屋把他們的暖壺拿來,給他們也灌一壺奶茶。”
吳德貴出去了,春桃坐下來燒火,等吳德貴拿暖壺回來,春桃也站了起來,用笊籬把茶葉撈出來,然後放進一小把炒米,隔了一會兒,開始兌奶茶。奶茶燒好了,他先給吳德貴拿來的暖壺灌滿,又給自己家的暖壺也灌滿,還剩一點,她盛到碗裡,端進屋,上了炕。
吳德貴把奶茶送過去,給爺爺倒了一碗,然後把暖壺放在炕上,“你們喝喝,要是好喝就每人再倒著喝,說完他就轉身回自己的屋裡去了。
“也不說每人倒一碗,要不是你過去人家纔不給你送奶茶呢。”吳德貴他娘說。
吳有才自己下地倒了一碗,“哎,你這老孃們兒,說你什麼好呢。我過去,兒子撕柴禾去了,媳婦掏爐灰,我剛進外屋門,冬梅以爲我是德貴,說你把竈裡的灰掏了。我就掏灰了,我出來的時候春桃拿了一團柴禾進屋,我也沒看見人家燒水,我也沒看見人家從孃家拿來什麼,我更不知道人家要熬奶茶。兒子能來拿暖壺,一定是媳婦讓來的,看你說的是什麼話。哎,你呀,這一輩子,兒媳婦當不好,娘也沒當好,現在婆婆再做不好,將來奶奶你也當不好。”說完,吳有才端著茶往後坐了。
“好喝,德美,再給爺爺倒一碗,你也學學,給爺爺每天熬一壺喝。”吳有才他爹把碗往前推了推。
“有她熬就行了,還用我。”吳德美邊倒茶邊說。
“哎,我真發愁,現在是愁你嫁不出去,嫁出去也擔心別讓人家給送回來。”吳有才喝完茶,也上前自己倒了一碗,看看自己不爭氣的閨女,“你娘會做飯,你就不用學做飯了。你哥會幹活,你就不用去幹活了,你嫂子會熬茶,你也不用學熬茶了。要是這樣,你有兩條路,第一條,永遠不嫁,我們養活你,但我們死了你哥嫂肯定容不下你,也不是,是你開始就容不下他們,這條路還不太能行得通。第二條,就是你學會自己賺錢,每天吃飯去飯館,睡覺去賓館,這條路好像能行得通。那你過了年就得和村子裡的年輕人一起出去打工吧。”
“幹嘛攆我出去?”看著爺爺和爹都喝得挺香,她也給娘和妹妹每人倒了一碗,自己也倒了一碗。
“出去掙錢呀,我聽村裡的人說春桃她妹妹在錫盟開了一家超市,據說是僱她們一個村子裡的人在賣貨。在錫盟的醫院那塊,村裡人有人去錫盟看病,買東西的時候說起來,說是牛角溝李冬梅開的,叫冬梅超市。人家冬梅比你小一歲,你不是說要比她強,那就比一比。你總窩在家裡只能承認不如人家了。再有就是你嫂子懷孕了,你和她也不和,你出去也好。”吳有才說著點了一顆煙。
“她剛去一年,不是說當保姆呢,怎麼就開超市了?”吳德美有點不相信。
“不就懷個孩子,我生了四個不也是和公公婆婆住一個地上。”吳德貴他娘說。
在後面靠著的吳有才蹭一下坐起來,“你盡說點屁話,你懷孕的時候,是你每天唧唧歪歪,我娘和我妹妹什麼時候找過你的毛病?現在是你閨女總是和春桃找碴,能一樣嗎?”
“你到底是擔心孫子呢?還是擔心兒媳婦呢?”德美看著爹說。
“我都擔心,我擔心你們把這個家拆散了。你們要是還這樣繼續找春桃的不是,或是說一些隔二不著三的話,我就去城裡給德貴買一套樓房,讓他們去城裡住,這樣大家都清淨。”吳有才說著說著就來氣了。
“那你買去吧!”吳德美說完就轉身回自己的屋裡去了。
吳有才無奈的往後坐了坐,靠在牆上,嘆了口氣,幸虧自己的兩個兒子性格和人性都隨自己了,那要是四個孩子性格和人性都隨了他們的娘,自己還當大隊書記?自己站在街上都感覺擡不起頭。
回家的日子過的感覺格外的快,每天忙忙活活,轉眼就是大年三十兒,今年的臘月沒有三十日,到臘月二十九就是大年三十兒。冬梅一直忙到下午,纔算把家裡的活都忙活完了。往年她在家,這些活早早就完了,可是今年不行,秋菊從小就沒幹過家裡的活,找不找頭緒。牆沒掃,屋子沒刷,玻璃沒擦,過年的東西什麼也沒準備。冬梅這幾天打掃家,用大白刷屋子,擦玻璃,洗被單褥單,大大小小的活計忙的她每天腰痠背疼,也許是這一年來在市裡沒幹重體力活的原因,這幾天爬上爬下,就沒閒下來。抽時間給張自強打了一個電話,張自強說她說話的聲音都不對了。哎,她在想,如果她不回家。家裡這個年就這樣灰粗粗的過呀?
下午飯過後,冬梅把餃子餡兒都拌好,把包餃子的面也都和好了,和家人打了個招呼,就出去了。家裡人也都知道,冬梅是去鄭春麗家了,看著這幾天冬梅里裡外外的忙碌,爹孃也都心疼。自從冬梅回來,韓素梅也沒來找過冬梅,要在以前,素梅一兩天一趟,必定會來找冬梅玩,今年沒來,肯定是因爲臭小的事,冬梅爹孃在家也合計過,論家境,老韓家現在要比他家強些,至少老韓家的兩個兒子都吃公家飯,以後能能幫素梅。而他家,全憑冬梅自己了,家裡什麼忙都幫不上。要是在三鄰五村找個對象過日子,冬梅真的不差。可冬梅心太大,還要去城裡,還開了個超市,李光茂是一點忙幫不上,所以,他也沒法阻攔冬梅和臭小,只能任其發展,反正是混不好就不讓她們結婚,這點他李光茂還是有底的。
冬梅離開家就直接去張自強家了。鄭春麗正在家準備切肉餡,看冬梅來了,高興地不知道幹什麼好了,把準備好的吃的都拿出來,又給冬梅泡了一杯紅糖水,她已經把冬梅當成自己的兒媳婦了,可在冬梅身上根本沒有村子裡那些新媳婦的霸道與厲害勁兒。冬梅看著板子上放著化的正好的豬肉,她也不客氣,在臉盆裡倒點水,洗了手就開始切餃餡兒。鄭春麗非要自己切,冬梅倒是不習慣推辭,她沒說話,只是笑著只顧著切肉。切完肉,又剁芹菜和蔥,她讓鄭春麗和麪,鄭春麗說面已經和好了,醒著呢。都切好了,鄭春麗拿來各種調料,冬梅讓鄭春麗拌餃餡兒,鄭春麗讓冬梅拌吧。東梅拌好餃餡兒,娘倆一邊聊天一邊包餃子,冬梅進屋一共不到兩個小時,兩大籠屜餃子包好了。鄭春麗笑著說這些餃子能吃到她去錫盟。包完餃子,鄭春麗就趕忙去外屋燒火,鍋裡醬的豬骨頭,外面煮出很多豬肉,蒸出好多肉丸子。鄭春麗在後面的鍋裡開始燻肉。做好以後,端上來讓冬梅吃,冬梅吃得飽飽的,啥也吃不進去,過年這幾天,家家上頓下頓都有肉,也都不饞,更何況冬梅這一年都在張志強家,每天都吃肉,就更不饞肉了。
冬梅陪鄭春麗聊天聊到九點多了,冬梅張羅走,要和鄭春麗去吳寶的小賣部給張自強打電話,鄭春麗又把做好的丸子和薰好的肉都給冬梅包了不少,讓冬梅拿回家去吃,冬梅知道,再推辭也沒用,就拿著吧,兩個人相跟著去吳寶的小賣部。
到了小賣部,冬梅先撥通電話,和張自強說了幾句,就把電話遞給鄭春麗,鄭春麗拿起電話聽著兒子的聲音就哭了,電話裡張自強安慰著母親,又把前幾天冬梅和她說的話和母親說了一遍,鄭春麗說馬也給他們吧,還要什麼錢。張自強囑咐母親就聽冬梅的就行。後來聽鄭春麗說長途費錢,少說幾句吧。冬梅上前告訴鄭春麗,不是長途,多說幾句。鄭春麗又說了一會兒,把電話給了冬梅,冬梅告訴張自強別晚了,早點關門,大年夜小心醉鬼。張自強告訴冬梅他在等夏曉光,曉光說一會和他來喝酒。又說了幾句就掛了。她們打電話,吳寶兩口子在旁邊看,他們奇怪,什麼時候李冬梅成了張自強的媳婦了,冬梅給了錢,她們出門時和吳寶倆口子打好招呼,吳寶還問什麼時候吃喜糖,冬梅說夏天回來,說完就出去了。出了門,冬梅送鄭春麗回家。
“冬梅,家裡那匹馬也給你爹他們吧,還要啥錢。”鄭春麗說的是心裡話,就是把整個家裡的東西都給了李光茂,她也不心疼,她知道村子裡娶一個媳婦要花多少錢。
冬梅笑了,“別,我爹現在不缺錢,咱們去了錫盟纔會缺錢,等咱們在盟裡幹好了,有錢了,再給他也不遲。”鄭春麗想想也是那回事,就不再說了。
冬梅把鄭春麗送到門口,“嬸子,過年這幾天你就好好過年,過了初三我就過來,咱們一起收拾。”說完笑了笑轉身走了。看著冬梅的身影漸漸消失,鄭春麗哭了,這是這二十多年來唯一一次自己過年,可她心裡高興,兒子有媳婦了,而且還是村子裡最好的姑娘。最讓她高興的是,冬梅自從進家,就沒把自己當外人,該幹啥幹啥,這樣的好姑娘,整個村子裡也就李光茂家有了。
冬梅回了家,看見一家人正在包餃子,都快包完了。索性她也不伸手了,她去外屋揭開鍋,看看鍋裡的骨頭也煮的差不多了,她又放上籠屜,在上面擺了一盤肉丸子,切了一盤薰豬肉,添了一些煤面,拉開鼓風機。又燒了一會兒,然後捂著汽,她又進了屋。餃子都包好了,她把面板子收拾了,把放餃餡兒的盆兒和包餃子用的筷子都洗了,然後擺上桌子,把丸子、燻肉、骨頭都端上來,還有下午冬梅都備好的黃瓜切成絲,豆腐皮切成絲,用開水燙好的金針菇,拌三絲,糖醋蒜,鹹菜,在桌上擺好了,六個菜。
“二女,自從你從錫盟回來,每次做菜都有樣子,來人基本都是六個菜,有什麼說法?”奶奶問。
“奶奶,沒有,就是習慣,在盟裡給人家做飯,他們總說好事成雙,所以就給她們上菜也是雙的。”冬梅說著打開一瓶酒,“我剛泡了一條魚,一會兒吃完飯做出來,放著,城裡人講究連年有餘,明天熱熱,反正早上有來拜年喝酒的。”她說著給奶奶和娘每人倒了一小杯,把手裡的瓶子擡高,“爹,今天我陪你喝,咱爺倆把瓶裡這些酒喝了。”說完用大一點的杯子給爹和自己每人倒了一杯。
“你會喝酒?”李光茂吃驚的看著閨女。
“能喝點。”冬梅說完笑了,她聊了中秋節那天在盟裡她們三個人喝酒的情形,李光茂暗暗驚歎自己這個二閨女,自己這一輩子都是小心翼翼的過日子,從來都是怕出頭,可自己的這個閨女,性格隨誰了?他轉頭看看自己的老婆,恰好,春桃娘也再看著李光茂的反應,她是擔心這大過節的李光茂再喝點酒罵閨女。她看李光茂一直看她。她笑了。
“你別看我,來,二女,再給娘倒一杯,娘給你爹一個說法。”說完,把酒杯遞給冬梅,這下李光茂更傻眼了,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婆,自己竟然不知道她也會喝酒。
“娘,藉著這杯酒,我就說說,要是說著你老,你老也別多心,咱娘倆這麼多年處下來,已經不是婆婆和媳婦的關係了,應該算娘和閨女的關係了。”說完她喝了了一口酒,“我嫁給你們家的時候,我比春桃她爹大三歲。其實,我在我們村子裡小的時候和冬梅一樣,也是沒人敢惹,我家貧農,在學校有人欺負弟弟妹妹我一準出面,誰也敢打,誰也敢罵。就在我高小畢業要升初中的時候,*****開始了,那時候我也是一顆紅心向著黨,每天背毛主席語錄,每天趾高氣揚的。盼著自己長大,就在我即將能參加紅衛兵了,家裡出事了,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愣是整出我爹的黑材料,說他給國民黨運過糧,家裡還養過國民黨的傷員,這個事可不輕,我爹也沒反駁,因爲確實有這事,那個國民黨傷員你見過。”春桃娘說著看了看李光茂,“你記得不,那一年咱們爲了生秋菊跑回我孃家,有一個老人給我們家送了一袋大米,還有好多羊肉,我帶著大女二女住在孃家,你拿了十來斤大米、也有五六斤羊肉回來。”
“這個事我記得,二女她爹是把你們送去回來的時候帶了一些大米和羊肉。”春桃奶奶插話說。
“就因爲那個人,”春桃娘接著說,“我爹開始被批鬥,有時候在村裡,有時候在外地,有時候是白天,還有很多時候是半夜被那幫人敲門,再把我爹帶走,我們一家人每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我在家裡是老大,又要照顧多病的娘,還要照顧弟弟妹妹。開始的時候我還和他們吵,可後來就不敢了,因爲我爹好幾次回家後都不睡覺,我也不敢睡,他總在半夜去閒房拴好繩子,一袋一袋的抽菸。他想上吊,又不忍心扔下我們,可活著就是活受罪,每天被打得全身都是傷,我哭著喊著央求他千萬別尋短見,不論如何他都是我們家的主心骨。慢慢的,我就每天看著我爹,生怕他有一點意外,我們一家每天都是縮著頭過日子。直到*****結束,我爹也沒有被平反。因爲家庭的原因,我一直也沒找對象,眼看著二十三了,我爹開始託人,最後是託到咱家那個遠方的舅舅,他說的煤,我家到牛角溝。”春桃娘邊說著,邊擦眼淚。
“我出嫁的那一天,我爹是千叮嚀萬囑咐,生怕我嫁到婆家恢復本性,其實,七八年的磨難已經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了,哪裡還有什麼性格。嫁進家裡,都是爹做主,當時春桃她爹還算個孩子,而且膽子小,出去和外人不敢言語,就是回家和姐姐們吼幾句,要不就是和我吼幾句,我本來就嫁了個小女婿,就依著他吧。這麼多年了,他倒是總嘮叨,沒動過手。村子裡很多夫妻都打得不可開交,我們沒打過架。是我讓著你!”春桃娘說著看了看李光茂。又讓二女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半杯。
“我能喝了酒,我二十歲那年,我爹被關著,快過年了,我去領我爹回家過年,公社革委會的人正在吃飯,不讓我往回領。革委會有一個二流子是我們村裡的,我知道他一直打我的主意,我也沒理過他。他說要是我能喝完半茶缸子酒,就讓我往回領。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一口氣喝下了半茶缸子酒,足有半斤多,又喝了幾口水。看我喝完了,他們也不再說什麼了,讓我把我爹領回去了,事後我猜想,那個小子肯定是希望我喝醉想佔我便宜。”說完,春桃娘吃了一個肉丸子,抓住冬梅的手,“我進了李家,生了你們三個閨女,沒能爲你爹生個兒子,你爹擡不起頭,我也一樣,再有性格也都沒了。現在你們說生男生女都是男人的事,可那時候人們不這樣說。你爺爺奶奶對我好,從來沒怪過我,也許是因爲他們開始也是生四個閨女的原因吧,他們期待我生四個閨女以後也能生個兒子,可到了那個年代,政策不允許呀。你的幾個姑姑就不一樣了,娘從她們言語與眼神裡能看得出來,她們在怪娘,沒能爲李家傳宗接代,娘很沒面子。直到你長大,敢衝敢撞,你記得不,你每次和別人打架回來,膽小怕事的你爹都會數落你,娘沒有,因爲娘已經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當孃的最瞭解自己的閨女,你去年找過臭小兩次,娘知道,臭小正月十六走,你正月十七走,娘知道你和臭小一起走的。你姐結婚那天,我想從鄭春麗那兒問一些你的情況,她也沒敢說。你和臭小的事,不管你爹支持不支持,娘支持你。臭小很機靈,就是膽子小,他會聽你話的。要是讓你嫁給吳德貴,你們過不好日子,那家的三個女人是出了名的母老虎,你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除了打架沒別的了,至於你姐,能不能過下去,能過多久,走一步看一步吧。”春桃娘說完把杯裡的酒全喝了。
“娘------”冬梅哭了,她一直以爲自己和張自強的事是自己孤軍奮戰,原來有娘在支持著她。原來娘有這麼多的委屈,卻從來沒說過。
“二女,你別哭,娘哭是因爲娘高興,你能做自己喜歡的事了。”
“娘,我也是高興的,我以爲你們都不看好張自強,你們相信我的眼光,我知道自己沒錯。”說著冬梅又給所有的酒杯都滿上。
“看你們高興的,奶奶也高興,你爹要是阻攔你和臭小的事,奶奶給你撐腰,可奶奶確實喝不了這杯酒了,秋菊,你幫奶奶喝了它,也要向你二姐一樣,也做他個女強人。”說著,奶奶把酒杯遞給秋菊,被冬梅接過來了,“奶奶,秋菊還是學生,別讓她喝了,我幫你喝。”說著一飲而盡。
“你們都說完了?我說兩點:第一”
“什麼第一,爹,什麼時候學會當領導了?”秋菊笑著說。
“別打岔!”李光茂喝了一口酒,“第一,春桃他娘,你說,我沒給過你氣受吧,這個家基本都是你說了算,孩子上學是,我本來都讓她們就念個小學畢業,古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是你讓她們去找她爺爺奶奶的,這個我知道。大女和吳德貴你也是同意了的,你說我吳德貴這個小夥子人品不錯,這是大事。小事呢?年年種什麼,開不開菜園子,牲口買不買賣不賣,等等吧,我都問你商量了。第二,臭小要是不能在牛角溝揚個名立個萬,我是決計不會把閨女嫁給他的,戶口本在我手裡,結不結婚得我說了算。”
“說完了?”冬梅笑著說,“這個很難,我已經揚名立萬了,前幾天我給張自強打電話,她說後溝的一家人在盟裡看病,去他那裡買東西,說起來是老鄉,就聊起來了,他和人家說那個店是牛角溝李冬梅開的,他是打工的。”說完,冬梅端起酒杯,“爹,這個你別急,我這次去了把那個店改成自強超市不就行了,來,咱們大家乾一杯,過年酒,這陣兒張自強也喝酒呢,和市裡工商局局長的兒子。”
大家都喝了,李光茂有點迷糊了,“後溝的人知道你開店了?那吳有才肯定也知道了?臭小怎麼還認識工商局局長的兒子?”
“別想這些事了,肉都涼了,冬梅,你去把這涼骨頭倒進鍋裡,再撈點熱乎的來。”春桃娘把剛拿起的一塊骨頭又放進盤子裡。
冬梅出去又撈了一盆熱骨頭進來放在桌子上,“爹,你放心吧,年前就剛和你說的那個工商局局長的兒子說過了春節想辦駕駛本,我先給張自強辦一個,下次張自強回村裡,絕對讓他開車回來。”
“什麼還先給張自強辦一個,還給誰辦呢?”李光茂不解的問,“難道你也要辦?”
“那說不準。”冬梅呵呵笑了,“酒是沒了,該開吃了。要是有電視,這陣該是看春節晚會的,咱家也沒有,下次回來我一定給你們帶一臺二十一寸的彩電。”
“嗯,這個不錯,奶奶就等著坐在家裡不出屋也能看電影呢。”奶奶笑著說。
“奶奶,等我幹好了,在城裡買了樓房,把你和我爹我娘都接去,讓你們也享受一下城裡人的生活。”冬梅說著給奶奶夾了一塊骨頭。
“嗯,這也行,奶奶就等你這句話呢,可不能說了不算。”說完,奶奶讓冬梅從櫃子裡把自己包袱拿出來,裡面有一件很舊的夾襖,她找剪刀,把衣服撕開,裡面掉出來一個存摺,“這裡面有八千塊錢,是你爺爺留給奶奶的,你大姑幫我存的。這些年,奶奶去誰家也沒吃自己的,以後在你們家也不走了,有你爹你娘養活奶奶,你把這錢拿上,去做生意,就頂替奶奶做了。奶奶老了,有你爹你娘,等你爹你娘老了,奶奶看也就靠你了。雖然你和你爹總頂嘴,可他和你在一起才心寬些。反正這錢奶奶也用不著,等奶奶真有病了,你再還奶奶,行不。”
“奶奶,你的錢你留著,我們不用,我們還年起,慢慢掙,至於我爹和我娘,你老別操心,過幾年我過好了,一定把他們接到我身邊。要是在外面沒法混了,我回來伺候他們。”冬梅眼睛有些溼潤。
“二女,你就拿上吧,你不拿奶奶覺也睡不好,你大姑把密碼寫在摺子後面了,你去銀行一取就行。奶奶又不是給你,算借給你,利息就是你給奶奶買個電視回來,奶奶老了,也出不去了,讓奶奶在電視裡看看外頭的世界。”奶奶說著把存摺扔給冬梅。
“嗯,我拿著!”冬梅含著淚把存摺裝進自己的包裡,然後開始洗魚燉魚。一家人又開始說說笑笑。
這是一個有歡笑有淚水的夜晚,也是一個讓人記憶一輩子的夜晚。過年了,所有的不愉快都過去了,過了這個夜晚,迎來的是嶄新的一年,也是一個嶄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