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端起身邊的酒杯,一飲而盡,明明是酒家窖藏了數十年的陳年老釀,卻不知怎的,無論如何也喝不出味來。
“有沒有更好的!”
“客官,實在對不起了,這已是本店最好的酒了。我們實在是拿不出別的來了?!钡昙倚难e暗暗憂心,不知道眼前這個拿著刀的,臉色不怎麼好的年輕人會怎麼發威呢,雖然大明朝建國也有幾十年了,但一直動亂不斷的,他們現在見個拿刀配劍的心裡都有點發毛的,可是生意還全靠這些南來北往混江湖的人,這就是所謂的刀口上混飯吃的吧,這是他們在酒店聽的最多的話了,雖然他們沒有經歷過他們所聽到的,但是他們所經歷的已經足夠他們回味的了。
出乎意料,年輕人竟然沒有像店家往常看到的那樣,僅是問道:“這附近還有更好,字號更老的酒店麼?”店家連忙應道:“有,有,有,向東走四五里路有一家百年老店?!蓖A艘幌?,稍微有點猶豫的道:“不過說到最好,這附近也就是本店了。”說這話的時候掌櫃的有點自豪,也有點擔心,雖然他很想把這個“瘟客”送出去,剛纔近來好幾個人見到這位都轉身出去了,可是他也不想把災難轉給他人,因爲確實他們已經是這附近最好的酒家了,他不認爲別人能拿出比他們更好的酒了,更何況方纔他已經拿出了自己的私藏了。
年輕人看了看掌櫃的,輕輕一笑,什麼都沒說提起自己的刀出門向東而去。那笑容輕出的那剎那,掌櫃的幾乎忘記這是剛纔給自己惹了不少麻煩的瘟客,差點舉手打吶去招呼顧客,好在小二眼明手快及時攔住。
年輕人走路後腳稍微有點拖地,眼睛雖然看著前方,但很顯然除了空氣他什麼也沒有看到。他那把沒有鞘的刀也不像大多數江湖客一樣倒被在肩上的,他倒提著刀,刀刃甚至還有點拖地。而他一路走來刀刃僅僅是蒙了一片灰塵而竟然沒有卷,道是一件怪事了。只是可惜怎麼一把好刀就怎麼浪費實在是有點可惜了,而且是太可惜了。不過少年人臉上卻看不出一點點的心痛了。如果非的說有的話也是一種麻木的,讓人看不出半點生色的的痛。每個人都會有倦的時候,不過是在做著不同的堅持而已。
而就在這個時候對面來了幾騎,一樣的青紫色,衣服的紋理甚是精細,而他們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時候,尤其是看到那把刀的時候,眼睛都是一亮。左邊的哪個對中間的說道:“大哥,你看這個人是不是江湖上傳聞的那個?”而右邊的接道:“沒錯的了,你看那把刀,刀鋒明快,竟然入土三分,不是那主誰還能拿著這刀到處亂跑了,大哥,動手麼?”中間的那位“大哥”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兄弟道:“我們兄弟三個力量是不是有點薄弱了,這廝如果真的是傳聞中的那位怕我們幾個對付不來吧?!庇疫叺哪俏灰呀浗又f道:“大哥你擔心什麼,看看這人也沒有什麼麼,而江湖傳言大多有失真實,即便是真的,我們塞北三雄又怎麼是那些人物所能比的麼?!弊筮叺母墙拥剑骸笆前?,大哥莫不是還爲十年前的一役而擔心,莫不說他比不上十年的那主,即便是能比我們兄弟這十年閉關苦練所爲的又是什麼呢?”那大哥聽如此一說,精神一振,道:“即是如此,我們兄弟便把他作爲我們初入江湖的那塊磚吧,十年了,我們‘塞北三雄’失去的東西也改拿回來了!”
橫馬而立!
年輕人目中無他的繼續向前,卻突然的感到一絲壓力波動,這段時間以來太熟悉了,不過除此之外好象還聞到一點什麼味道,已經好久沒有味覺了。這才注意看了下,卻發現自己已經在馬前不到半尺的地方,或者說自己面前有三匹馬,馬上有三個人。那麼味道應該是來自馬身上了,至於說感覺麼自然是人發出來的,很奇怪,經歷半年多來找自己的人越來越少了,不知道今天的幾位會是什麼樣的。
年輕人很認真的看了看馬,好馬,中原這樣的好馬實在是太少了,雖然他自己其實是不太喜歡騎馬的,甚至說是反感騎馬的,但這不影響他對馬的欣賞,看完馬後才輕輕的掃了下馬上的三個人。
“塞北三雄”這個時候甚至有點憤怒了,從來沒有人這樣對他們,竟然走在他們馬前半尺不到的地方纔發現他們,而然後又像他們是空氣的那樣自顧自!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人可以這樣的輕視他們!即便是十年前的那主!而在此這外不知道爲什麼他們剛纔的那點勇氣好象有點退了,他們退縮十年而積攢的好象不是勇氣,而是被磨沒的豪情!
他們忍不住了,老大首先開口道:“年輕人,一年前獨闖‘風月館’,被江湖統殺的常雲昊可是你?”“你可是說江湖上人人都稱之爲淫賊的那個常雲昊麼,我好象是姓常來著,一段時間前聽說‘風月館’景色宜人也確實是去瀏覽了一番。”聽他如此說“塞北三雄”逝去的勇氣總算又回來了,左邊的那位兄弟道:“那麼如此的話怕要跟我們兄弟走一趟了,勸你還是乖乖的,把刀給我們,然後跟我們一起到‘風月館’,否則我們‘塞北三雄’怕今天要拿你來試刀了吧?!薄帮L月館”,這可能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甚至有點身份的人都去過的,一個男人,一個身在江湖的男人如果連“風月館”都沒有去過的話,那麼你最好不要承認你是江湖人,當然在老婆面前的時候不在此列??梢哉f這裡可以滿足你大部分要求,但僅是大部分,你有選擇但不是有絕對的選擇,如果說“風月館”大部分分館還能稱的上風月的話,那麼他們的洛陽總館就是人間聖潔的天堂了,“天女”之下十二聖使都是人間絕色,才藝雙修,“風月館”以風月之風能名列江湖其技藝也可見一番了。而其“天女”更是如天道一般遙不可測,可以說數百年來進入洛陽“風月館”的外人不過數十人,而男子更是僅有目前通緝的這位,作爲一個男人,不,作爲一個江湖客怎麼能容忍如此大煞風景的事情呢,更不要說“風月館”允諾的種種好處了!作爲一個江湖客能出手的話一定要出手的!即便是經歷了半年多血的洗禮。
常雲昊看了看眼前的三人,竟是苦笑,“何必呢,‘塞北三雄’馮氏兄弟,十年前以一套‘三才陣’配以‘午易鳳雲刀法’,可以說無論是單打獨鬥還是兄弟合力都是罕見敵手,所以做事情就未免有點過了,怕晚輩我比起各位都有點慚愧了,所以引起一代劍豪柳垣成的公憤,一役之下兄弟三人遠逃塞外,也算名的其所,不像柳老劍客剛過逝幾位就出來了,我看還是回去養清福吧,今日之江湖非汝等之江湖,今日之人遠勝昨日之人,你們又何苦呢。”
“塞北三雄”一聽不由大怒,確實十年前他們是敗了,十年後他們也是因爲對手已去所以才重返中原,可是也輪不到一個毛朽未乾少年說事!即便是他半年多來他已經挫敗了江湖上衆多好手,可隊一直潛居塞外的人來說那都不過一碟菜而已!更何況這十年他們可沒有閒呆著的。
常雲昊見左邊的那位兄弟首先拔出了刀接著就一躍而下,他兩位兄弟也接著飛身下馬,不由一絲苦笑,道:“何必呢,我之所以跟你們多說只是因爲我現在沒有動手的心情,‘午易鳳雲刀法’確實是不世之絕學,便是你們的‘三才殺陣’也是大來頭,乃是當年‘中原七聖’所創,名爲‘三才’其實卻是暗合北斗七星,乃是他們當年被敵人各個擊破損了四位以後,剩下的三個爲了爲好友報仇,潛心由他們原來的‘北斗七星陣’演化而來,而他們三人竟由此而破了上百強敵,可是一役之後他們兄弟三人也遠逸漠北,這套陣法竟然也由此失蹤數百年。不知怎的落在你們手裡,卻可以再無法重現當年之威了,不知道當年那三位前輩見到如此作何感想呢。”“塞北三雄”一聽常雲昊道出他們的來歷也是打吃一驚,十年前他們是名動江湖,可是能夠認出他們來歷的卻沒有幾個,所以即便是能破的了刀法,卻過不了陣法,即便是當年柳垣成也是因爲精通與陣法,竟然識出其中的破綻,可以也並未知道著陣法的來歷,而眼前的年輕人竟然沒有見過他們出手竟然已經知道他們的來歷!心裡不由一下的打了個咯,那老大道:“你即便是知道,怕也未必能夠破的了吧!”
常雲昊道:“你知道我爲什麼現在還耐著性子跟你們說話麼,因爲你們也背追殺過,而且已經躲了十年,有什麼大概已經可以過去了,更何況你們也沒有做什麼太出格的事,也就是搶搶錢,耍耍威,更重要的是我急著喝酒又不想傷人, 明白麼,在你們發動陣法的那刻我立刀‘天罡’位,你們如何!”
一言之出,“塞北三雄”頓時呆了,他們剎那間又回到了十年前,每個人都會以爲當時的情況會如何如何的精彩,街坊巷裡之間甚至傳聞一代劍豪柳垣成千招鬥三雄等等傳聞,可是誰又知道,當時他們幾乎沒有出手,“三雄”是動了,可以在他們動的那剎那他們又停止了,因爲柳垣成就在“天罡”位,其實如果陣法完美的話在那裡也無所謂,否則當年“三聖”也不會有那等的輝煌了,但是他們並未掌握陣法的精髓,所以那一點就是他們的死位!
馮老大徹底的呆了,他們兄弟三人那點勇氣也徹底的沒有了,可是這個時候讓他們再去塞外他們是再也不肯的了,有道是衣錦還鄉,這個時候他們實在已經沒有臉面這樣的回去了,問道:“你是怎麼一眼看出我們的陣法的,以前我們好象沒有見過,江湖上也很少有人知道的,而這個陣法已經失傳的百年,你又如何知道我們所有的破綻的,畢竟他已經失傳了百年了?!?
常雲昊道:“看你們幾個也不是不可救藥的人,可以邊走邊說麼?!苯又盅a充了下,“哦,對了,最好不要騎馬。雖然你們真的要騎的話我也不是太反對的。”
常雲昊接著道:“是人總有孤獨的時候,無論他是以怎樣的心情而孤獨。你們不是問爲什麼我知道麼,‘三才陣’雖然也算是很不錯的了,你們當時的功夫也是了得,但卻無論如何也成就不了你們當時的名望,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們的陣法可能是失傳百年的‘三才殺陣’,否則無以解釋,畢竟一個很常見的陣用來對敵的話非但幫不上什麼忙,而且會反制於己,即便是有些自己的小的變化也會很快的被人瞭解的,至於說破綻,‘三才殺陣’作爲‘北斗七星陣’的演化,其實‘天罡’位本就是陣法要點,當年三位先人憑自己對陣法的瞭解以及自身的成就自然也就無敵於天下,而你們卻很難融會陣法的精微變化,其實對於你們而說破綻不僅一處,畢竟三個人施展七個人的陣法無論其如何演化武官不能入其精髓的話缺陷總是有的?!?
兄弟三人已經下馬,剛纔左邊的那位道:“那你爲什麼說出的是‘天罡’,而不是其他呢?”畢竟他們兄弟三人知道的缺陷也就是“天罡”,那還是十年前實戰演練的結果!
常雲昊接這說道:“因爲我曾經見過柳老前輩,所以對你們的事情也知道些,也正因爲此,說出此位方能達到如此效果,這也是因爲柳前輩說你們的爲人並非太過,不過是不能容於當時之江湖而已,否則…….”見他們三人聽自己如此一說又重興念頭之意,常雲昊著重了下語氣。
見“塞北三雄”取消了念頭,常雲昊道:“既然事情也都明白了,你們是不是該回去了,你們的那些想法還是不要了,當然你們如果想在中原做個平平凡凡的人也可以,都由了你們?!毙值苋艘姵k呹蝗绱苏f,彼此看了一眼,道:“我們兄弟三人有個不請之請,不知道公子是不是能夠答應。
“但說無妨?!?常雲昊道。三人道:“我們兄弟三人瞞懷雄心而入中原,本想有番作爲,不想初入便的公子教誨,而再回塞外又無面於人,而在中土又無處可歸,所以希望。。。。”說到後面竟說不下去了,畢竟當年也是響噹噹的人物,此時要說寄人於籬下總是有些不妥。常雲昊聽到如此,不由苦笑:“你們是說想跟著我,可這世上還有比我更無家可歸的人麼?!苯又娝麄兡菢拥难凵瘢阌值溃骸澳呛冒?,我在京城郊外西山望破尚有處宅子,無人居住,你們想要的話不妨便去,‘秋水居’便是,你們現在呢可以跟我去喝酒,也可以直接去了。”那老大一臉的感動,道:“如此大恩不言謝了,我兄弟三人從此便離開這灼灼之江湖了,名字從此也便拋棄,便以長幼爲續,馮大,馮二,馮三,便與公子稱呼。” 此言一出常雲昊也不由有點感動,“塞北三雄”當年是何等的輝煌,而如今十年時光竟與如此,看來江湖真非人之江湖了!常雲昊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也許他現在更需要的是酒吧,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也許不再需要太好的酒了,可是不是好酒又怎能有味,無味之酒不過是苦上添愁又何益呢,而人生的好酒卻偏偏又太少了,真的是事難兩全秋作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