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
習慣了江南的綠色的人是無法想象漠北戈壁的風光的,那就如同初看大海的壯觀一樣,沒有經歷過你是萬難想象的,那是一種心胸的開闊,視野的振盪。那種空曠和蒼涼給你的絕對是心靈永遠的震撼!那種時候一種孤寂,一種讓人近似瘋狂的喜悅。
漠北是浪子的漠北。可是一個男人一生中沒有見識過大海的洶涌,體會那戈壁的蒼涼,他的生命也總缺少點什麼。
而此時在那無數先人用腳走出的那條漠北大道上走著一個孤寂的身影,近於渺小,在這裡一切都是個不足道的存在。
那身影不緊不慢,也就是慢慢欣賞著,或者說慢慢讓自己整個身心與這個世界融會著。
這人便是常雲昊,與他那個奇異的義兄分別已經三年有餘,而此時他已經決定了去那個另樣的世界,就憑義兄對他描述的點滴之間已經讓他心動了,可是一旦去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在這個世界上他已經沒有了太多的牽掛,從十五歲後便是孤身一人,所以他決定在走之前遊歷下中華的河山。很奇怪一個小小的玉佩便可以帶自己到另一個世界,但是總要試過才知道,這個時候他的手正透過內衣輕輕觸摸著那個玉佩。
大道的荒涼讓那本沉寂於心的孤寂揮發了出來,常雲昊真的有點希望此時身邊能有一杯酒,對面有一個人,哪怕是個陌生人,哪怕。。無論是個什麼樣的人,都比自己一人要好吧。而這個時候他竟然聽到有車轍滾動的聲音,難不成還真的有人,有車的話想必也有酒吧,而且好象是從自己後方趕來,說不得要混點酒喝了。
聽著聲音,車慢慢的到了,常雲昊看了一下在這戈壁之地竟然是四匹純黑良馬拉著一輛寬達五尺的馬車,這主人還是真的會享受,在裡面差不多可以橫著躺了吧,不過這小路也幾乎給佔的沒有什麼位置,不等常雲昊說什麼,那車上的馬伕已經道:“喂,前面的,讓下道。” 常雲昊看下這架勢自己讓道的話怕要到路邊的淺溝裡了,更何況自己還想蹭下車,更重要的是找人喝點酒呢,便道:“小哥,可方便跟你家主人說下是否能搭個便車。”
那馬伕聽他如此一說反道看了下常雲昊,見他雖然長的還算不錯,但風塵僕僕,總有點這樣的俗味,以前比眼前這看這順眼多的,自家公子都未理上一聲,這個麼,便道:“我家公子從不與等閒人等交往的。” 常雲昊一看這派頭瞞大的麼,如果說從小到大他曾經吃過閉門羹的話那就是這次了,看了下自己,當然是衣服,有點明白,在這大漠的幾日怕自己的臉比自己身上這身佈滿灰塵的衣服也好不到那裡去了,風沙之地固然給人以心靈的洗禮,但對身體的考驗怕也絲毫布少吧。
常雲昊微微帶著點苦笑道:“你爲何不對你家公子說下呢,說不定我便是哥例外也未可知。”誰知道那車伕完全把常雲昊涼到了一邊,說道:“讓下道了,我們讓趕路了。” 常雲昊真的對自己奇怪了,如果是平時的話自己會如何呢,多半是朝前繼續走自己的路了,雖然自己也是個性情中人,但那僅僅是對自己熟悉的人而言,對外人他還是一貫以冷漠對之的,難道真的是因爲在大漠麼,可能是吧。而就當常雲昊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那少年公子已經掀開車簾看了一下,就這一下常雲昊徹底的吃驚了,他已經明白那車伕剛纔的態度了,爲什麼等閒之人那公子不與之交往,實在是入的他的眼睛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他自己平時所交往的不乏青年俊美之人,但是那所有的人在眼前之人面前已經都成之爲閒談了吧,那種俊雅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了,但那也就是那一剎那,畢竟馳騁黑白世界的人必須的就是定力,而且這樣的情況他已經碰到過一次,那就是也許唯一能夠與他媲美的自己三年前所遇的義兄吧,雖然他們完全是兩種類型,但也只有他們纔可以想提而論吧,自己的義兄更多的是力量,而眼前之人更多的是文雅,但他們幾乎都代表著自己的極端了吧。
如果方纔常雲昊還僅僅是爲了那大漠中無法譴懷的寂寞而爲了喝上兩杯的話,他現在真的想與眼前之人交上一交,他已經有了某種感覺,眼前的人可能會跟自己的將來有很大的牽連。他微微的看著那少年公子,發現他眼神中竟然也有著點愕然,然後見他對車伕道:“小李,停下車。”然後對常雲昊道:“請。”那車伕小李道:“公子?”看了下那公子的神情,還是停下了車,常雲昊微微拍了下身上的灰塵,道:“如此多謝了,不知道車上可有酒。”那公子聽到常雲昊說謝神情微微一變,問到酒方纔笑道:“車上無聊之中正在喝著呢。”便是那聲音也有出塵之態,真的不知道出自於何等門第,竟然能夠如此。
進入車內,常雲昊無視於車內種種擺設,下面數十層的地毯,僅是見到那小桌上放著的五糧佳釀,道:“可惜了,酒雖然是好酒,卻不和時宜。”外面的車伕小李道:“你懂什麼,那可是五十年的陳年古釀。那一斤可要白銀百兩。”那公子對小李道:“小心駕車!”眼睛卻看著常雲昊如何解釋,常雲昊微笑道:“我剛纔說過酒自然是好酒,至於錢銀麼,看公子也不太象著意的人。旁人只道用兵之道要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卻不知道這喝酒三樣也是萬萬缺不得的。”如此一說那公子的興趣完全提了起來,也很奇怪到現在他們彼此都沒有介紹自己,此時名姓反而成了那無關緊要的物事了。常雲昊道:“這喝酒其實要看心情,在什麼地方喝,當然更重要的是跟什麼人喝。而在這大漠之地,我想公子也非什麼要事纏身多半也是爲了欣賞這大漠之風光,體會下心中的情懷吧。”那公子微微點頭,不過他心中的情懷又有幾人能夠知道呢,沒有類似經歷的人怕很難體會的到吧。
常雲昊繼續道:“既然如此,眼前之酒就未免有點兒女青長,怕很難與此時此地的心情符合吧。”那公子聽了哈哈一笑道:“對極,對極。不過這一人喝酒畢竟比不過兩人對飲的。” 常雲昊聽他話語之間竟然帶著點枯澀,這種心情他也是有過的,一個人,慢慢的喝著,不是爲了喝酒僅僅是爲了讓手上有點事情做,讓自己的大腦不至於那麼空虛的運轉起來,也許那樣的話五糧確實是最好的選擇了吧,正在想著的時候那公子已經從暗格裡拿出幾瓶“洋河大麴”,道:“這酒雖然不能說的上極品,卻也是放了八十年有餘了,道可方便你我共謀一醉。” 常雲昊拿起一瓶正要向酒杯裡倒,那公子卻伸手一攔道:“這酒固然是天時地利人和,但不同的酒卻當有不同的喝法,這杯子未免有點太小了。” 常雲昊一楞,便具起酒瓶,向先一伸道:“幹!”“幹!”酒入口甚烈,滿口的辛酸,也許這纔是男人喝的酒,這纔是大漠的酒,這讓他想起上次喝的老白乾了,酒說不上好酒,但關鍵是喝酒的人!
以憂鬱的心情喝酒的人總是容易醉的,卻不知道喜悅更容易讓人沉醉,尤其是壓抑了太久後的喜悅。對常雲昊,也許對於那少年公子也是如此。沒有朋友的日子是很難過的,常雲昊並不缺乏朋友,也許很少有人比他的朋友更多,但是一個貼心的,真正能讓自己完全交流的朋友卻幾乎沒有,人以類聚,物以羣分,也許還是很有道理的吧,如果不能對彼此有種切入皮膚的體會怕是很難全方位的交流的吧,那傳說中的交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碰到呢。也許不知道結果,但至少眼前的人可以對自己有些心靈的碰撞,也許某方面他們是一類人吧。
酒醒的時候常雲昊發現他們已經到了中原,掀開窗簾已經可以看到外面的綠色了。也許是因爲常醉的緣故吧,自己比少年要早點醒,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了,外面天光仍是大亮,莫非已經過了一天了,不過車伕難道已經一天沒有休息了麼,不太清楚,甚至不太清楚他們主僕的狀況。也許這次是有點輕率了,從來沒有如此短的時間就想與人交心的,難道是因爲彼此的類似麼,還是因爲是在大漠,確實人在某個時候是比較脆弱的。
看著那少年公子還沒有醒,常雲昊拉開門簾對車伕小李道:“現在到什麼地方了。”那小李道:“再有十幾裡就到了寶雞城了。” 常雲昊道:“哦,瞞快的,有一天了,你還沒有休息麼。”那小李稍微帶著點疲倦的語氣道:“在路上的時候也小睡了段。” 常雲昊一聽明白了,少年公子既然沒有下話,做下人的自然也只能趕路了,這馬還真的不錯,趕怎麼長時間路竟然還能健步如飛。常雲昊看了下少年公子道:“你家公子酒醉未醒,到了寶雞找家客棧休息下。等下我跟你公子說。”車上的人自然跟住店差不了多少,可是這趕車的人就不行了,馬也受不了長時間的長途跋涉。這次小李竟然沒有反駁,也許是因爲自己主人的反常自己也受了點影響了吧,畢竟自家公子很少與人如此喝酒的,更很少喝的如此盡興的了。
天到正午的時候馬車進入了寶雞城,他們找了家城裡老字號客棧“長安客棧”,這裡離古城長安已經比較近,所以以此命名的還是比較多的。那少年公子竟然還沒有醒,沒有辦法,找好房間以後常雲昊只能自己抱著那公子進入房間,本來想自己去照看一下,不過那小李堅持要自己守在公子旁邊,常雲昊也就不再堅持了,見小李爬在公子牀邊,也僅有暗歎而已。能有這樣的僕人主人又怎麼會差呢。
畢竟剛剛醉醒時間不長,常雲昊讓店家準備了點粥,然後令店小二燒了些水清洗了下,稍微喝了點粥之後才進入房間繼續休息,這八十年的陳酒還真的是後勁足,現在酒意竟還時不時的涌了上來。不知道白天的睡眠會不會做夢。
迷迷糊糊的竟然又睡了一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醒來以後洗了把臉,常雲昊來到隔壁看那少年公子是否醒來,巧了下門,裡面應道:“現在還不需要早飯。”感情以爲他是店小二。便道:“是我。”這裡還真的不好說自己是誰了,畢竟從開始到現在他們彼此連個象樣的自我介紹都沒有。那小李竟聽出來了他的聲音,過來開門道:“原來是少俠,我家公子醒來還問過,只是擔心您尚未醒來所以不好打擾。” 常雲昊聽如此說道有點不好意思大清早的過來打擾了,便道:“我醒來後過來看下你家公子是否已經醒來,如果沒事的話我們吃飯的時候見了。”那小李道:“既然已經來了,爲什麼不進來,我家公子也是想見少俠的。”而那位公子此時也道:“那位兄臺進來說話啊。” 常雲昊也便進了去,道:“別兄臺,兄臺的也未免太生疏了,在下姓常名雲昊,不知道公子如何稱呼。”那公子道:“如此的話,在下便以常兄相稱了,姓鳳名天翔。”很奇怪他竟似乎不知道常雲昊這個名字一般,而且說自己的名字的時候竟似乎有點自豪一般。不過那小李道是道:“少俠說自己姓常名雲昊,莫非是兩年前大敗番國數位圍棋高手的常雲昊麼?” 常雲昊微微一笑道:“正是區區在下。”那小李吐了吐舌頭,不想被自己拒絕的竟然還是這樣的高手。而鳳天翔此時也想起了什麼,道:“難道就是兩年前名動一時,棄高官而入山野,卻還頂著個文殿閣學士的常雲昊。”見常雲昊微微點了下頭,繼續道:“不想如此與常兄見面,也可說緣分,初一見雖覺不凡,卻萬萬沒有想到便是常兄,便是剛纔我還僅以爲是一個同名同姓之人呢。” 常雲昊也道:“一切都之能說一個緣了,而能在大漠相逢似乎卻又比他地勝上幾分。”聽如此一說,鳳天翔看著常雲昊似乎明白了什麼,越發肯定了自己在大漠掀開門簾第一眼之後所做的決定,也許這個人可能就是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地方之外離自己最近的人了。但是雖然想去親近,卻又不知道如何更好的親近,一直來很少自己主動的跟別人有過交往的,也許一切隨緣吧,能夠見面就應該滿足了。常雲昊何嘗不是如此呢,包括對他義兄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