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鈺來不及查看王堅傷勢,便領著民兵衝上城樓。
蒙哥看到攻城形勢大好,於是傳令全軍加快攻城速度。
戰鼓聲愈來愈響,蒙古士兵明顯加強了攻城的力度。
張鈺接手城防後,看到城牆之上已經有大批蒙古士兵登上城頭,覺得局勢有點緊張,立刻下令,看到登上城頭的蒙古兵就砍,以最快的速度穩定每個城牆的凹口。
王安節和朱全易見鎮西門告急,隨即從護國城門趕來增援,帶著一衆士兵火速登上城樓,與登上城樓的蒙古兵廝殺起來。
一時間,火雲石爆炸之聲、兵器哐當之聲和士兵**哀嚎之聲充斥著整個城樓。
蒙哥在城下一直注視著整個戰局,在此關鍵時刻,心中甚是緊張。
王堅擡入軍醫館時已經暈厥,擡著王堅的兩個士兵著急忙慌地喊道,
“胡軍醫,胡軍醫..”
胡適聰聽到喊聲急忙從一大羣受傷士兵中擠著趕過來。
看到王堅昏睡在擔架之上,身中兩箭,口角還留有未乾的鮮血,大爲心痛和震驚。
“快將王將軍擡入內堂,取一火盆和拿一罈酒過來,再打一盆涼水。”
二人便快速地將王將軍擡入內堂,隨即按照胡適聰所說先後取來一個火盆和端來一罈酒和一盆涼水。
胡適聰卸下王將軍鎧甲,扒開內衣,檢查了他的傷勢。
九宮玄鐵穿不透鎧甲,然而,王堅右胸側在格擋箭矢時擡起,並無盔甲護擋,遂被一枝利箭趁隙插入。
一位士兵焦急地問道:“胡軍醫,我們將軍傷的嚴重嗎?”
胡適聰重重地嘆了口氣,回道,
“這右臂上的一箭倒沒什麼,就是右胸側所中之箭怕是有點棘手。”
旁邊的士兵聽到後不由地緊張起來。
“胡軍醫,你一定救救將軍啊!將軍可是我們的主心骨啊!”
“你們放心,老夫我一定會竭盡所能救治王將軍。”胡適聰安慰了一番,繼而對士兵和緩地說道。
“兩位可否先出去替我守住房門,我施救治之法時千萬不能受到打擾。”
雖然兩名士兵都尚不放心,但是仍舊緩緩撤出內堂。
胡適聰將傷口周圍的血漬用棉布蘸著酒水擦拭乾淨,取出一些白色藥粉灑在王將軍兩處箭傷之上。
看著王堅胸側中箭,呼吸困難,口吐鮮血,胡適聰便知道此箭已經傷到肺部,一時不敢貿然拔去胸側之箭,只好在王將軍胸口紮了幾針止住出血,暫時護住腔肺。
另一箭矢插入王堅左肩下臂,胡適聰取來另一棉布蘸著冰涼的酒水輕輕擦拭傷口,後又以火薰之術讓傷口遇熱擴張,箭矢略有鬆動,胡適聰隨即用力拔出箭矢,將箭矢丟於盛著冷水的盆子裡,發出哐當的響聲。
箭矢拔出之後,傷口隨即冒出鮮血,胡適聰用蘸了酒水的棉布輕輕擦拭,隨即在傷口附近紮了幾針止住鮮血,復又撒上金創藥,用乾淨的白色布巾包紮好。雖是大冷天,胡適聰的額頭依然冒著些許汗。
左臂的箭傷處理好後,他取來扔在涼水盆裡的箭矢一看,不禁眉頭一蹙,越發焦急不安。心裡想道:“這枝利箭竟然由九宮玄鐵煉成,刺入胸肺如此之深,冰冷的玄鐵刺入肺部,必然會因爲肺部的出血而溫度上升,玄鐵受熱極易膨脹,此時去箭定會刮傷將軍之肺,一個不小心,將軍定會氣血兩虧。但是若不及時拔出此箭,王將軍也會有性命之虞,這可如何是好啊?”
胡適聰看著胸側的箭矢,一時拿不定主意,正在猶豫不定之際,外面傳來一陣喧鬧之音。
胡適聰打開房門走將出來,復又馬上關上了房門,只見王夫人一臉傷情,滿眼期待地望著胡適聰。
兩位士兵見胡適聰出來,其中一人遂解釋道:“方纔夫人硬要進入探望王將軍傷勢,我們......”
未及解釋完,胡適聰便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便說道:“好了,你們兩個也幸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夫人有話要說。”
兩名士兵自然不願輕易離去,口中問著王將軍傷情。
胡適聰畢竟是多年的軍中隨醫,跟隨王堅也有好幾年,自然清楚穩定軍心的意義,遂安慰他們二人道:“王將軍已無大礙,只是需要安心靜養!”
二人聽後猶豫著緩緩離開。
王夫人是個明事理之人,她當然知道方纔胡適聰所言並非事實,待二人走後,王夫人便再也忍不住問道:“胡老,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胡適聰推開房門道:“夫人,請!”
王夫人便焦急地趕到內室,來到王堅牀前,見王堅臉色慘白,昏厥不醒,胸側還插著一枚箭矢,不禁心痛不已,心中亦是百味雜陳。
一般婦道人家,不懂戰爭兵謀之道,便只關心自己的夫君和孩子的安危,但她是誰?她是王堅的夫人,豈可以一己之私誤了國家大事,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爲了守衛釣魚城,戎甲不解,冒著性命之憂,爲妻爲母怎不心疼,但她必須忍著,並且以極大的胸懷去支持,儘管日夜擔驚受怕,儘管享受不到常人家爲妻爲母的快樂,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在王堅父子二人身後默默地堅韌地支持著。
作爲將軍的妻子,烽火亂世,必然是做了心理準備的,可是親眼見著這種殘酷的場景依然還是會心錐般疼痛,王夫人果敢堅毅的臉上並未掛滿淚珠,她並沒有痛哭流涕,而是關切地問道:“胡老,將軍傷勢究竟如何?”
胡適聰臉色有些難看,他微微地嘆了口氣,有些傷感和焦急。
“這肩上之箭已經取出,只是這胸側上的箭....”
胡適聰頓了頓,望著王夫人繼續說道:
“倘若硬取必定大有損傷,一不小心,將軍便有不測,若不盡快取出此箭,將軍這樣拖下去,恐怕挨不過兩日,老夫一時拿不定主意。”
王夫人聽後,望著昏厥的王堅,盯著那枚插入王堅身體的箭矢,心下也拿不定主意,只能無奈地著急。
“將軍性命直接關係釣魚城城防安危,莫不如等少將軍回來,和衆將一同商議該如何是好。”胡適聰見王夫人也拿不定主意,便建議道。
“可是,幾位將軍如今正在城牆上浴血奮戰,待他們殺退敵兵,將軍可有性命之虞?”王夫人掛念王堅安危,不禁問道。
“夫人大可放心,我已經在將軍胸肺之處紮了幾針,可保將軍兩日性命。”胡適聰據實說道。
王夫人拿不定主意,聽到胡適聰的話,便也就同意了,二人焦急地等待衆將歸來,以便儘快拿定主意。
城牆之上,血紅印染,戰爭慘烈不堪。
張鈺和王安節身先士卒,勇猛無敵。和衆將士拼死力戰。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苦戰,終於殺退了蒙古大軍三次進攻。逐漸穩住了局面。
蒙哥見三次進攻都被打退,士氣已經頹弱,而且宋軍逐漸穩住陣腳,攻城死傷也越來越嚴重,只得咬著牙下令撤兵。
蒙古軍撤退後,王安節便立刻下城往軍醫館而去,張鈺則留下來安排城防事宜。
張鈺找來馬千和朱全易,命令道,
“馬千,即刻調城下剩下的民兵上城打掃戰場,打掃完畢後,留下戍守,你負責警戒。”
“朱偏將,你即刻率領城上士兵下城休息,先把受傷的擡入軍醫館,沒有受傷的立刻回營休整,休整後火速回城上戍守,安排妥當後去軍醫館找我,另有重要的事情安排。”
馬千和朱全易領命後便遵令行事,下去安排了。
張鈺跟隨王堅多年,在守城戰術上也精進不少,他妥善地部署好一切後便也急忙往軍醫館趕去。
張鈺急忙趕到軍醫館,館內擠滿了傷兵,血腥味濃重,哀嚎聲亦不斷,足見今日戰事的慘烈,張鈺顧不得許多,心下更爲掛念王堅安危,便急忙擠入內堂。
進去看到王安節和王夫人已經在裡面,胡適聰已經將情況告知予王安節,故而,王安節臉色難看,頗爲憂心和焦慮。
張鈺看到王堅身上仍舊插著箭失,忙責怪胡適聰道,
“胡老,都過去一個多時辰了,你怎麼還沒拔掉王將軍身上之箭呢?”
胡軍醫解釋道:“張將軍有所不知,你請看。”
胡適聰拿來一枝帶血的箭,指著箭頭說道,
“ 此箭是我從王將軍右臂取出來的,這箭頭由九宮玄鐵製成。九宮玄鐵遇到一點熱氣便會膨脹。將軍肺中之箭倘若硬生生拔去,必會刮破胸肺,弄不好便會氣血兩虧。老夫一時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輕易下手啊!”
張鈺聽完胡適聰解釋,面露難色,望著胡適聰問道,
“難道就沒有任何辦法?”
“辦法是有,先師曾經教過冰敷之法,用冰敷住利器,待利器冷卻收縮就可拔去。”胡適聰回道,
張鈺急道:“那還不趕緊用此法拔去將軍身上利箭。”
胡適聰嘆了嘆氣。
“沒用的。”
張鈺反問道:“這又是爲何?”
胡適聰解釋道:“這枝利箭只有箭頭是玄鐵,而箭身卻是木枝,根本不能將寒冰的冷氣傳導到箭頭。”
“那又當如何?將軍身上的利箭不盡快除去,那也有性命之憂啊!”張鈺頗爲擔心,開始有些急躁,故而,說起話來也有些沉重。
“只可惜老夫功力微薄,倘若有一內力深厚之人能以內力護住將軍心肺並將內力化成寒氣逼入將軍體內,則九宮玄鐵一定會收縮,到時候拔去將軍身上利箭定無危險。”胡適聰想起醫典裡提到的另一療法,覺著內力深厚之人難以遇上,故而不曾提起,如今危急關頭,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在張鈺面前又提出了這個療法。
“哎,我們釣魚城就屬將軍武功最高,其餘人等哪有你所說的功力嘛。”張鈺嘆了口氣,不禁有點無奈。
“將軍不妨在城內貼下告示,興許城中有隱士高人看到趕來相助。”胡適聰還是抱有幻想,遂提議道,
“這萬一沒有怎麼辦?”張鈺反問道,
“要是捱到明天入夜還沒有人前來相助,老夫只能強行拔此箭,王將軍的生死就看天意了!”胡適聰無可奈何地回道。
“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哎,”張鈺嘆了口氣隨即望著王安節和王夫人,問二人道:“夫人,安節,你們覺著該怎麼辦?”
王安節和王夫人一時也無更好的辦法,便同意了胡適聰的提議。
這時,偏將朱全易推開房門走將進來,忙詢問道,
“王將軍的傷勢怎麼樣了?”
張鈺並未回答,只是拉著朱全易便往外而去,胡適聰亦以病患爲由走出房外。
二人倒也明事理,出了如此大事,王夫人和王安節自然心情低落,有事相商。故而,刻意給他們留出空間相互勉慰。
張鈺拉著朱全易走了一段距離,便停了下來,朱全易一臉疑惑,未及詢問,張鈺便下了一個命令:
“朱偏將,待會我擬一張告示,你點軍中一干人即刻抄寫三百份全城張貼,務必要快。”
張鈺說完,眼睛通紅地離開了。
朱全易似乎已經感覺到了王堅傷勢嚴重,便不敢追問,只是跟在張鈺後面,準備按著他的吩咐即刻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