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此情彼情終得清(二)
入夜時分,黃本草燒了一鍋熱水,並調製了幾副驅除寒毒的中草藥,將這些草藥紛紛倒入沸水中。
隨後讓宗正將熱水倒入澡盆之中,仙婕則脫掉衣服,全身浸入熱水之中。
宗正在外默默地守護著仙婕,望著遠處落下的夕陽餘暉,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熱氣縈繞,燻蒸著仙婕的身軀,她的臉上很快便冒出陣陣虛汗。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黃本草端來一盆燒的紅透了的煤炭,踱步到宗正跟前說道:“每隔半柱香的時間便要加一次煤炭保持水的溫度,如此燻蒸一個時辰便可。”
說罷,黃本草便放下炭盆轉身離開了。
宗正自然明白黃本草的意思,他端起地上的炭盆,推開了房門。
仙婕聽到突然的開門聲,蜷縮在水裡大叫道:“誰?”
宗正立時回道:“仙兒,是我,我來給你加點炭。”隨即便端起炭盆往裡走去。
聽到是正哥哥的聲音,仙婕心下大安,而宗正則心裡覺著有些尷尬,於是便轉過身子,小心翼翼往澡盆挪去。
仙婕見到宗正如此拘泥尷尬的樣子,心中不悅,“正哥哥,你我之間還需如此拘禮嗎?”
宗正聽後心下反想道:“對啊,我和仙兒早已定下終身,我又何須如此拘謹呢?”於是宗正便大膽地轉過了身子,摒去了心中那層尷尬,
卻只見,水汽繚繞,仙婕長髮溼透,香肩半露,皮膚潤白,宗正第一次見到半露的仙婕,臉上忽而微微發燙。支支吾吾道:“我,我給你加點炭。”說著便放下炭盆,用鐵鉗夾起幾塊燒的正旺的煤炭往澡盆裡投去。
煤炭落入澡盆之中,嗤地一聲冒起一陣煙霧。
投完幾塊煤炭後,宗正便推說道:“我出去守著,再過半柱香時間我再回來加炭。”說罷便要離去。
仙婕一時情急,忽而抓住宗正,那伸出的纖玉般的右手緊緊拉住宗正的衣袖,“不,正哥哥,仙兒想和你說會話,不要離開仙兒。”她的語氣似乎有些哀求,可能這一次傷害讓她對宗正有了進一步的依賴。
宗正回過頭,看到仙婕的眼神,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好,我哪裡也不去,就在這陪著你。”兩人便在室內說起話來。
溪潔心中莫名記掛宗正,不自覺間便踱步來到仙婕療傷的屋子外,來到屋外,看到門上牆紙上兩人的身影,心裡感到莫名的孤獨和憂傷。只在門外矗立了一陣便黯然離去。
這一切都被立於遠處的土元尊者看在眼裡,卻只感嘆道:“最是無情卻是最深情。”
在黃本草的治療方案下,仙婕堅持每日藥蒸,一連過了五天,身子便有明顯好轉。
是日,天和氣清。仙婕覺著近些日子淨是呆在屋內,有些乏悶,便對宗正說道:“正哥哥,我不想整日呆在屋內,陪我到外面走走。”
宗正則很自然地擔心道:“可是你的身子尚未恢復。”
卻不知爲何,仙婕忽而不耐煩地回道:“可是,我真的想和你到外面走走。”宗正見仙婕固執的模樣,念起心中愧疚和心疼,便妥協道:“好好好,一切都依仙兒。”
於是宗正便拉著仙婕往屋外走去。
出於門外,仙婕便指著遠處的水榭道:“正哥哥,我們到那邊坐坐吧!”
或許這是仙婕來到此處後看到水榭的一個希冀吧,她只想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亭臺水榭處肩並肩看看遠處的風景。
二人便來到水榭中,緩緩坐下,仙婕很自然地將頭靠在宗正肩上,柔聲說道:“正哥哥,我們成親吧!”
這一句話著實讓宗正怵了好一會,他沒有回覆過心神。
宗正扶住仙婕的雙肩,緊緊地看著仙婕的眼睛說道:“仙兒,你方纔說什麼?”
仙婕神色微恙,卻也緊撐著回覆道:“經過這場生死離別,仙兒仔細想過了,韶華易逝,世事多變,只希望能和所愛之人廝守一起,珍惜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作爲旁觀者,或許,我們能夠感受到仙婕突然的話語暗含著內心的苦衷。
但是,宗正並沒有意識到仙婕內心細微的變化,更沒有意識到仙婕哪裡不對勁,卻只是激動地回道:“好,仙兒,等你傷勢痊癒了,我們就回仙女林成親,終日和你廝守在一起,過著神仙眷侶般的日子,從此再也不問世事了。”
仙婕假意開心,點頭答應,宗正激動地將婕擁入懷中,兩人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赤霞萬丈,夕陽映天熳紅,水中紅光粼粼,二人在水榭直待到夕陽西下。
溪潔望著夕陽下二人依偎的身影,心中無盡茫然:“他的心裡自始自終都只有仙兒,我從未走進他的心裡,我留下又有什麼意思呢,與其每日看到他們而心裡難受,倒不如成全了他們。”
是夜,黃本草燒了一桌好菜,衆人坐在臺前,皆沉默不語,宗正夾住一塊鮮魚往仙婕碗中遞去說道:“仙兒,嚐嚐這魚,味道可鮮美了!”
仙婕望了望宗正,心裡感到非常知足和幸福。
溪潔看著眼前恩愛場景,心中矛盾糾葛不已,飯到嘴邊卻遲遲未能入口。
宗正見溪潔心緒不寧的樣子,卻不明白溪潔深層次的原因,還一味地以不知情的樣子問道:“師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話至此處,土元尊者有些按捺不住,他哐當地將碗咯在桌上,正要訓話,卻立時被溪潔以手示意攔住。
溪潔放下碗筷平和自然地說道:“師弟,師姐想過了,既然你已經安然無恙,我便明日就回盤古羣峰。”
宗正大爲不解道:“師姐難得出來一趟,難道就不打算多留一段時間?”
“不了,外面的世界並沒有什麼值得我逗留,如果說還有什麼事情值得留戀的話,那便是,”溪潔突然頓住。
宗正追問道:“那便是什麼?”
溪潔眨了眨靈動的雙眸,淡然回道:“沒,沒什麼。”
土元尊者作爲旁觀者,心裡如明鏡一般,卻也只能暗暗感嘆道:“哎,我道癡情卻爲誰,不道那人渾不知。”
溪潔立時瞟了一眼土元尊者,土元尊者會意後便低下了頭,
聽完土元尊者的嘆語,宗正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忽而扭頭問土元尊者道:“前輩此話何意?”
溪潔怕土元尊者兜不住事,徒增宗正與妹妹的煩擾,趕忙解釋道:“前輩是在說你和仙兒姑娘。”
女人最是敏感的,尤其是女人對女人,聰明的仙婕則一下明白了此話真正的含義,心中疑惑道:“難道,溪潔師姐也喜歡正哥哥?”想著竟不自覺地望了望師姐,復又望了望宗正,看著師姐望正哥哥的眼神,仙婕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對於溪潔,宗正心底有些莫名地不捨,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挽留道:“師姐,你真的打算明日就回去嗎?”
溪潔堅定地回道:“嗯,我心意已決。”
宗正見師姐心意篤定,本不想阻攔挽留,卻心中常記掛一事,遇到黃本草也算難得的機會,便開口說道:“師姐,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有何不可說的。”溪潔道,
宗正便坦然地將心中所記掛之事道出,只聽他對溪潔說道,
“在盤古羣峰之時,我聽師姐說過,你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也記不得你是誰了,不妨讓黃大夫診治診治。”
溪潔自知自己恢復了部分記憶,但卻仍舊還有大部分記憶缺失,算不上完全恢復了記憶,曾經也想過去恢復記憶,可是此時此刻,她倒更願意自己完全失憶,面對師弟的好心,只好推卻道:“失憶之癥怕是很難醫治吧!”
黃本草應聲而語道:“這個因人而異。”
溪潔聞音轉身問黃本草道:“難道黃大夫能夠醫治?”
黃本草解釋道:“醫治失憶之癥有三個關鍵之處,第一,患者想恢復記憶的慾望,第二,腦神經刺激,第三,失憶前場景重演。敢問姑娘,你是否願意記起過往?”
溪潔被此問怔住,她有些糾結,有些難過,又似乎躍躍欲試,心有不甘。
“我不知道。”過了片刻,她的嘴裡道出了這四個字。
黃本草進一步鼓勵溪潔道:“不知道則反映出姑娘內心深處並不想知道自己的過往,如此則不利於記憶的恢復。”
溪潔不自覺地反問道:“黃大夫,若是我願意記起過往,你是否能醫治好我的失憶之癥。”這種不自覺本能地反應出,在溪潔的內心還是更傾向於回憶完全的過往。
“我不敢保證,但是可以盡力一試。”黃本草回道,
該說的也說了,多留於此飯席略顯尷尬,溪潔便客氣推脫道“此事我會仔細考慮考慮,我吃飽了,先出去走走。”隨即便轉身離開了。
子夜時分仙婕突然大叫道:“姐姐,姐姐。”
守候房外的宗正聞聲推開房門來到仙婕身邊,關切問道:“怎麼了,仙兒。”
仙婕將頭靠在宗正胸前啜泣道:“正哥哥,我方纔夢見我的姐姐了,還有我娘,娘說,姐姐此刻就在我的身邊。”
宗正則安慰道:“好了,這只是一個夢。”
仙婕則更願意相信這是一個暗示,“不,正哥哥,我有一種感覺,我的姐姐還活著,我們一起去找她好麼?如果不找姐姐,恐怕我回到仙女林亦會難以心安。”
宗正見仙婕情緒有些激動,不利於病情恢復,便安勸道:“既然你如此掛念你的姐姐,我答應你,等你傷勢痊癒,我們便尋找你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