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作生,死亦何爲死。生死共相依,誰知是死生……”咿咿呀呀的唱腔似乎從遙遠的地底深處傳出來,那淒厲的女聲,細細聽去彷彿要吊去人幾分魂魄。
“公主,公主?”這聲音爲何如此熟悉?熟悉地一如千年前三千多個早晨,渙散的三魂歸了兩魂,眼皮總算能夠擡起來了,但腦中卻是劇痛無比,如同要炸裂開來一般。
“小黎,你快醒醒啊!快醒醒啊!”眼神逐漸聚焦起來,蘇黎在起初的一片白霧散後,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婷……憶?”蘇黎念出面前人的名字,腦中的神經(jīng)隨著說話時的肌肉抽動而顫抖,痛得她趕緊抱住腦袋:“嘶……啊!”
婷憶想必是剛大哭過一場,眼睛紅腫地像兩個大核桃,蒼白的臉上還留著淚痕。她眼見蘇黎好不容易醒轉(zhuǎn)過來,又抱著頭叫疼,還以爲是好友被打了,連忙關(guān)切地摸上蘇黎的頭:“小黎,你沒事吧……”
“別……”蘇黎躲開婷憶的手:“一碰就疼……”她仍記得,剛剛那場如此真實的大夢,大約那些,就是趙高那顆藥丸勾起的她前世的記憶……不過,他之前可沒說過腦袋會這麼疼啊!
“小……小黎……”婷憶小聲地詢問。
“啊……啊?”蘇黎顯然還沒從剛剛那麼冗長的一個夢裡反應(yīng)過來,一臉懵比。婷憶的小臉,和蒹葭的臉來來回回在她眼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突然,她驚愕地發(fā)現(xiàn),那兩張臉,竟是一模一樣的!
婷憶完全不知道蘇黎的心路歷程,還自當是自家那個奇怪的伯伯把好友嚇傻了,又驚又懼,一個勁地哭了起來:“嗚嗚……小黎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我沒想到伯伯他居然是這樣的人,連我都能綁架。我要是早知道的話,打死我也不會讓你去找他的……現(xiàn)在連你也傻了,我們可怎麼辦啊?嗚啊啊啊啊……”
蘇黎猛然被打回現(xiàn)實,原本屬於自己的記憶紛紛涌回腦中,她記得,劉伯庸以婷憶做人質(zhì)挾持了她,可是上了直升飛機之後她就暈過去了,一直睡到現(xiàn)在,所以這裡是……蘇黎轉(zhuǎn)眼看了一圈,入眼是軍綠色的布圍成的尖頂帳篷。蘇黎旋即又看了眼自己躺的地方,一條簡易的摺疊躺椅。
“哎呀,姑奶奶你別哭了,我頭都被你哭痛了!”婷憶沒完沒了的乾嚎聲弄得蘇黎一陣煩躁,她拖著無力的身軀下了躺椅,撩開帳篷門處的兩簾布,探出頭。
沒有想象中荷槍實彈的彪形大漢守在門口,蘇黎心下奇怪,簾布一掀,整個人走了出去。新鮮的空氣吸入肺中,昏昏沉沉的腦袋這才清醒了不少。她發(fā)現(xiàn),他們處在一片密林之中,四周被砍出一片空地,足有十頂高大的帳篷,立在林木裡。那些帳篷中,堆著各種各樣的機器和物資,跟電視裡的作戰(zhàn)營地場景似的,許多人很忙碌似的在帳篷之中走來走去。
蘇黎腦袋總算可以思考了,她四處觀望一番,心下卻想,也不知道項木頭他們安全了沒有。想到項木頭,她便想起那夢中的場景,那個身著甲冑的甘郢,心臟不免猛地一痛,想不到前世的自己這麼沒用啊。不過話說那個項晟應(yīng)該就是項盛皓了吧,他竟也和自己有關(guān)。這麼看來,除了詹以外,所有的人在今世都聚在了一起!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孽緣?蘇黎苦笑。
那劉伯庸呢?他不會是……秦始皇吧!等等,上直升機前劉伯庸的話飄回腦袋裡面:“只要你跟我去秦始皇陵,我們就能夠找到永生的秘密……”秦始皇陵?永生?那莫非他們現(xiàn)在在的地方是……
蘇黎趕緊退回帳篷裡面,婷憶還在嚎。蘇黎這下一點不客氣地打斷她:“我的小姑奶奶呦,你別嚎了你。我問你,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不?”
婷憶瞥了她一眼,就像壓根沒聽到她的話一樣,撇著嘴又是一副要哭的樣子:“小黎你……你……竟然……吼我!”
蘇黎嘴角抽了抽,無奈道:“我錯了我不對我不該吼你,你別哭了等回去以後我請你吃海鮮大餐好不好?”
一聽到海鮮大餐,剛剛還苦著張臉的婷憶頓時綻出一個大大笑容,如搗蒜般忙不迭地點頭:“好呀好呀一言爲定!”
蘇黎扶額,強迫自己一定不要生氣:“那你先告訴我,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婷憶聞言眨巴眨巴眼睛,想了半天:“我記得……好像聽他們有提到過梨湯啥的……”
“梨湯?”蘇黎不解地問道,剛問完,就明白過來那是什麼了:“是驪山吧姑奶奶。”
“啊對對對,好像就是梨山!”婷憶一臉興奮地喊:“小黎你說,是不是這山上有很多梨樹啊,那我們豈不是有很多梨吃……”
“那個驪是馬字旁加個美麗的麗啊,不是梨子的梨!你怎麼成天想的不是吃就是吃……”蘇黎徹底無語了。
婷憶表示反對地撅起嘴巴:“不,我腦袋裡面還裝著很多穿越古裝言情小說,你有嗎?”
“我……”蘇黎頓時被哽得一怔,不禁哭笑不得:“你……你到底是被綁架來的還是自個兒來旅遊的?還有心情跟我拌嘴。”
婷憶剛要繼續(xù)懟,一個老外闖了進來,用生硬的中文問:“蘇黎小姐,你醒了?”
蘇黎汗,小姐這個稱呼還真的是……不過她還是很淡定地回問:“你是?”
“劉先生說請你過去一下。”
“幹嘛?”
“這個……您過去就知道了。”
蘇黎和婷憶對望了一眼,婷憶無聲地搖頭表示不同意。蘇黎嘆口氣,捏了捏婷憶的手:“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接著便在婷憶央求的目光中跟著那老外走了出去。
“蘇黎小姐,我的中文名叫亦淮,您叫我淮導(dǎo)也行,亦淮也行。”
亦淮?這名字怎麼這麼瑪麗蘇,莫非這就是外國人的審美……還有,淮導(dǎo)?你是導(dǎo)遊嗎,秦始皇陵盜墓旅遊小分隊?蘇黎心裡不斷地吐槽,臉上卻始終掛著溫和的微笑:“淮導(dǎo),你也別叫我蘇黎小姐,叫我小黎就行。”呵呵,再叫一句小姐,小心扒了你的皮!
“好的,小黎。”
蘇黎由亦淮帶著,來到帳篷堆的中心處,劉伯庸端坐在三臺組在一起的電腦的大屏幕前,衣冠楚楚的樣子讓蘇黎直想上前去把他的面具撕掉,好讓別人看看,這是個怎麼樣虛僞的傢伙!
劉伯庸注意到蘇黎的視線,向這邊看過來,登時自動忽略蘇黎的眼神,起身熱情地上前:“亦淮,小黎。”
蘇黎後退了兩步,仰著頭挑釁似的一字一頓說道:“劉教授別這麼熱情地叫我名字,我可跟您不熟。”
不過,蘇黎可沒想到劉伯庸這麼厚臉皮,他淡然地回道:“小黎這是什麼話,我們接下來還得合作不是嗎。”
“合作?”蘇黎冷哼:“是合作還是利用,想必劉教授比我清楚吧。”
“利用也好,自願也罷,不都是合作。再說了,合作若是失敗,對你我都沒有好處不是嗎?”
蘇黎不經(jīng)意地握拳,指甲幾欲扣進肉裡:“你到底想怎麼樣?”
劉伯庸淡淡地吩咐道:“亦淮,你先回去。”待那外國人的身影消失後,劉伯庸才用輕地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你可還記得我說過在桑海縣墓裡發(fā)現(xiàn)青銅俑的故事?那一切的確都是真實的,我從第一尊青銅俑上得知,只要湊齊四尊人俑,破解其上的文字,就能得到秦始皇曾得到過的長生秘法。”
“長生?你居然相信這世上真有長生?”蘇黎嗤之以鼻:“真是癡心妄想。”
“可那青銅俑確確實實是兩千多年前鑄造的,你覺得這都會有假?”
“那你說啊,長生的辦法是什麼?再說了,學(xué)歷史的誰都知道,秦始皇死在東巡途中,屍體運輸?shù)臅r候都臭了,需要用鮑魚掩蓋臭味。如若當時他真獲得了長生,怎麼會有這段記載,又怎麼會有這麼豪華的秦始皇陵?”
劉伯庸聞言沒有一點窘迫的樣子,反而還自信地微笑起來:“所以,長生的秘密就是秦始皇陵裡。”
蘇黎嘲諷道:“這你都知道?”
劉伯庸神秘地說道:“你以爲,青銅俑在你們和項家手裡我就沒轍了?”
蘇黎聞言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我說過,我活了大半輩子,就是爲了這個秘密,爲了他我不惜任何代價。還得感謝你,幫我找到第四尊人俑。我才能夠拼齊所有的內(nèi)容。”
蘇黎手腳冰涼,合著自己出生入死,還是爲了他人做嫁衣!她死死咬著嘴脣,這才忍住噴涌而出的憤怒。
“你想不想聽聽人俑上的內(nèi)容,真的有趣的很。”
“願……願聞其詳。”蘇黎告訴自己,忍住,多套出點話最好。
劉伯庸大約是勝券在握,反正只把蘇黎當作將死之人,也不多隱瞞:“事情從嬴政找到徐福索要長生之法開始。據(jù)傳說,那個方士徐福乃是九尾狐神後裔,懂得長生之術(shù)。嬴政要長生,他不願給,假騙嬴政造船往東海尋仙山,實則是逃跑而去。”
“那徐福收過兩個徒弟,其中之一就是趙高。趙高爲換取功名利祿,教了他一計重生之法,藏在皇陵之中。修建秦始皇陵的工匠心知自己最終定會葬身陵墓中,便秘密將此計刻在四尊青銅俑上,期盼有人能夠開啓皇陵。”
“而開啓皇陵,需要秦始皇正統(tǒng)後裔的血液,可是歷史上並未記載嬴政後裔的材料,我曾一度以爲恐怕自己無法開啓皇陵。可終究是天不負我,我無意中得到一宗密卷,原來大公子扶蘇還遺有一個女兒,名喚嬴月。”
蘇黎心裡一抖,這才明白,原來那畫像上的小字應(yīng)該就是劉伯庸寫的,自己前世隱姓埋名化名月,被劉伯庸誤會也正常。
“扶蘇想必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捲入了長生陰謀裡,他只是護女心切,暗中利用他舅舅昌平君和項燕的關(guān)係,爲他自己的後代謀了個強大的後盾。這個後盾,繁衍至今就是現(xiàn)在的項家。再加上蒙恬的後代,這兩支精良隊伍的後裔足以保護他嬴家血脈的安全。”
“你,蘇家,你們便是扶蘇的後代,是嬴氏血脈的唯一繼承者。我本不知怎麼才能找到你,可是你竟然自己拿著那個玉佩來找我。那我自然也不能放過這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