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保鏢們很默契地讓出一個缺口,還穿著浴袍的項盛皓從缺口外走進來,雖然強撐著那標誌性的痞痞的笑,但仍是難掩睏意。凌晨兩三點,正是人睡熟的時候。
蘇黎倒是異常的淡定地微笑說道:“我前兩天心情好,腦子一熱答應了吳三爺把這青銅人俑給拍賣了。過後想想又覺得後悔,不敢勞煩項少爺,只好自己動手來拿嘍。”
“哼。”項盛皓不禁冷笑:“賣給了我的東西,還想再要回去?那天在潘家園沒有收拾你們,可不是我菩薩心腸。莫非,你真以爲我不敢殺你?”
蘇黎淡淡一笑,用一種完全置身事外的語氣說道:“那,請便嘍。”
蘇繆遠忽然覺得蘇黎簡直就是瘋了。那些保鏢見主子沒有反應,還真的一點點逼近他們,蘇繆遠只好上前一步,擋在表姐身前。
一堆訓練有素的保鏢,和兩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雙方都保持著一種如臨大敵的緊繃,空氣壓抑到極點,彷彿隨便的什麼異響,都能夠引發一場腥風血雨。對峙片刻,突然寂靜中傳來項盛皓的輕笑聲,接著他仰著頭哈哈大笑,緊張的氣氛瞬間化解,屋裡的人都不解地看向他。
“好,好,還是漂亮姐姐厲害,我認輸。這樣,今夜的事情我可以當作沒發生過,現在請兩位哪裡來的趕緊回哪裡去吧。”項盛皓說完,側過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蘇黎也不知是嚇的還是激動的,臉色竟白成一張紙,蠕動顫抖的嘴脣,說:“你能放過我們,是不是因爲那個人。”雖然是問句,但其實她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你說那個傢伙?”不用蘇黎解釋,項盛皓也知道是誰,因爲那個人實在是太有標誌性了,他不在意的聳聳肩:“老實說你能出動他也是驚到我……”
“我要求見他。”
“見他?”項盛皓一愣,詫異的挑挑眉,隨即嘴角掛起一絲壞笑:“我幹嘛要讓你見他?不過要是你以身相許的話或許……”下一秒,他的笑容就消失在了臉上。
只見蘇黎不緊不慢地掏出一小瓶略帶點黃色的粘稠液體,拔開木塞,把瓶子傾斜一點,舉到青銅人俑的上方,那瓶子裡的液體就堆積在瓶口,彷彿再傾一點點就會盡數噴涌而出。瓶子裡裝的,是硫酸。
“你到底想幹什麼。”項盛皓臉徹底黑下來,似乎蘇黎的手再動,他就會衝上去撕碎她。
“我說了,我要見他。”
“不、可、能!”以項盛皓的經驗,他很確信,一般人這麼做只是爲了威脅別人,不會真的潑下去,其實只要保持冷靜,咬緊不鬆口,自然而然就佔了上風。
然而他想錯了,蘇黎見項盛皓絲毫沒有要妥協的樣子,捏著瓶子的手只輕輕一動,粘稠的液體如一條細細的水柱,瞬間青銅人俑發出“嗞嗞”的聲音,白色的氣體冒出,其上的花紋變得越來越模糊,而她,竟眼睛也沒眨一下。
平地一陣風起,項盛皓以極快的速度衝過來,一把打飛蘇黎手中的瓶子,剩餘的硫酸和瓶子掉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而展臺上的青銅人俑,已然面目全非。
“你!”項盛皓氣紅了雙眼,咬牙切齒的瞪著蘇黎。
“現在,可以答應我的要求了嗎?”
“你找死!”項盛皓氣極,他身後的保鏢馬上層層逼過來。突然,他的眼角餘光瞥仍在腐蝕的青銅人俑,青銅表皮裡竟冒出鐵的顏色。他也不顧殘存的硫酸,一把握住青銅人俑湊到眼前細看,不久他擡起頭看蘇黎,眼裡滿是驚訝和憤怒:“這是假的!”怪不得這女的潑硫酸眼睛也不眨一下,合著壓根就是騙他的。
蘇黎從始至終帶著淡淡的微笑:“那日在潘家園和你爭搶人俑倒是給了我一個啓發,好在潘家園也不乏些手工技精的能人巧匠。現在真的人俑現在好好的躺在我那裡,如果您不希望它也變成這個樣子,還請你務必答應我。”
項盛皓從未想過面前看起來柔弱溫婉的女子居然如此倔強大膽,呆愣愣的盯了她片刻,才反應過來,手一揮:“你們都給我滾!”那些保鏢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自己老闆怎麼了,但還是悉數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間頓時變得空空蕩蕩。
“你們跟我來!”項盛皓惡狠狠的拋下一句,甩頭就走。蘇黎和蘇繆遠對視一眼,知道他還在生氣,也不說話,默默跟上。
穿過一個大游泳池,幾乎是繞到別墅的另一頭,項盛皓纔在一扇門前停下。打開門,不同於外面歐式的建築風格,屋子裡是典型的中式風格。屋中央一件木茶幾,上面還擺著陶瓷茶具,窗外便是幾株青蔥的竹子,在其中有種置身於世外桃林的感覺,能夠讓煩躁的內心立刻平定下來。
“噥,這就是那傢伙的房間。”倒是像那個人的風格,蘇黎心想。
走了這麼多路,項盛皓的氣也差不多消了大半:“不過你們來的不巧,拍賣會之前他就走了。”
“走了!去哪裡?”蘇黎驚叫,若是他走了,那她的這些努力不就全都白費了。
“那傢伙去了哪裡,我爲什麼要知道。”
“什麼,他不是那麼項家人嗎?”蘇黎很是不解。
“你們不知道。”項盛皓就勢倚在門邊,一幅開始長篇大論的樣子:“我們項家呢,相傳祖先是楚國名將項燕,項燕知道吧,就是項羽的祖父。如果說項羽一支是正宗的項家嫡系,我們就算是旁支吧。千年以來,項家一直恪守族規,低調壯大,從來沒有出過岔子。直到二十多年前,第一尊花紋青銅人俑的出現,項家突然開始在全國各地蒐集類似的人俑,同時上一任的項家大當家,從家族裡選出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親自送他去了西藏,並授下命令,無論他什麼時候回來,項家人必須無條件的傾盡全力幫助他。我小時候一直把這些當傳說來聽,沒想到有一天這傢伙居然真的回來了。不過就算是有上一任大當家授意,我也不過是依照他的意願辦事,可沒什麼權利干涉他去哪裡。這傢伙神出鬼沒的,鬼知道他幹什麼去了……如果你真的很想找他,很簡單,去西藏看看,畢竟那傢伙二十多年的時間,都是在那鬼地方過的……”
看到蘇黎狐疑的眼神,項盛皓差點急了:“看什麼看,老子我像是那種說謊的人嗎!”
“哦?”蘇黎表情不禁扭曲:“那你之前意圖綁架我是幾個意思?”
項盛皓一愣。
“我又不是傻子,你身邊就那幾個嘍囉,我早就認出來了。”
“呃……”項盛皓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繼而裝著不在意地用腳蹭地面,嘟噥道:“那還不是你差點被那個老鬼騙了嗎……”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我也就那個沒告訴你,其它是真的沒隱瞞。項家一直很神秘,不止是外人,對內部人也是一樣。幾大支派各司其職,各自守各自的秘密,項家又是講求命令如山不得不遵的,我只負責找齊十五座人俑,其它不該知道的一概不知。關於項承影的資料,除了死了的上任大當家,實在是沒有人知道詳細的情況。”
“承影?那不是傳說裡的一把劍?”沉默已久的蘇繆遠突然插話。
“對,承影含光,那兩把劍一直由項家看守,上任大當家把承影劍送給了那傢伙,就以此劍的名字命名。你看,連名字都沒有的一個人,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怎麼可能知道更多……”
蘇黎一看平時趾高氣揚的項少爺突然說這麼多,還臉紅脖子粗的辯解,想想一個大家族的大當家,反而是此般真性情,不似吳三爺那般老狐貍,不禁對他好感多了三分:“行了行了,我信我信。那,明天我們三個就啓程去西藏吧。”
“嗯……等會兒,我們三個?”
“對呀。”蘇黎笑得一臉天真無邪:“就算你不知道他的身世資料,也不可能不派人調查他的行蹤吧。”就不相信你沒有好奇心。
項盛皓一幅吃了蒼蠅的表情。
“話說那個青銅人俑好像真的是……”
“好好好,我帶你去!”
“對,真乖!”
蘇黎完全無視項盛皓和蘇繆遠不情不願的目光,大搖大擺的走出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