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走呢?”安靜片刻後,雪無痕突然狠狠盯著顧流年身後,沉聲道。
“那就,你隨意!”說話間,一支利箭自顧流年背後破竹而來。感受到空氣涌動的顧流年不及回頭看,只好以避爲主,推開雪無痕後,側身一旁來躲避那襲擊。
“雪無痕,走!”方纔一番閃躲,無意中衝撞了體內的毒素,顧流年只覺心口悶悶地,快喘息不過來了。不想拖累雪無痕的顧流年只好勸雪無痕快走。而雪無痕卻因爲方纔顧流年提醒他晚上小心和推開他而對顧流年有了好感。此刻,見顧流年將遭劫難,他是怎樣都不願意走了。“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我是走是留你管得著麼?什麼翡煙林的,你自己去和那聽風居的去說。我今天就留這不走了!”雖然對顧流年已沒了先前的成見,但雪無痕不想讓顧流年看出來他態(tài)度的改變,爲了有理由留下,他又裝作任性了一回。
“你……”顧流年無語,知道今日是無論如何也勸不退雪無痕了,顧流年只好不再反對?!澳阕约盒⌒?。”
兩人對話間,竹林裡已出現(xiàn)了一圈黑色的人影。約莫四五十人,他們把顧流年和雪無痕緊緊圍住了。除了這看得見的四五十黑衣人,顧流年知道,在竹林隱蔽處,還有很多弓箭手,在等待著他。
步步緊逼,步步後退。退到無路可退了,顧流年終於對黑衣人發(fā)起了進攻。
七分浪子,三分閻王,一扇折骨,盡皆彷徨。顧流年紙扇一開,隨即就旋了出去,紙扇旋過一個黑衣人的脖子,黑衣人一聲慘叫,紙扇碰上竹子,見血而回。而那慘叫的黑衣人,在紙扇回到顧流年手中的瞬間,身首分離。
一陣血雨飄飄而下……鮮血灑到綠竹上,越發(fā)顯得竹林幽幽而美得動人心魄……
不待黑衣人喘息,也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顧流年摺扇在手,轉眼間已削斷了好幾個黑衣人的利器。另一邊,雪無痕也不閒著。冷眼看著前方,雪無痕腰間雙刃出手,一出招,便是死招。在接連擊退了好幾個黑衣人後,雪無痕的短刃終於插進了一個黑衣人的身體。短刃抽出黑衣人身體的一剎,鮮血濺了雪無痕一臉一身。感受著溫潤的液體自臉頰緩緩滑下,雪無痕的身體一陣顫抖。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就是這一陣顫抖,一陣凝滯,給了黑衣人可趁之機。外圍的黑衣人瞬間萬箭齊發(fā)。來不及躲閃的雪無痕只能任由一支箭刺穿自己的左肩?!班邸毖o痕吐出一口鮮血,踉蹌著退後了好幾步。一旁,顧流年眼見雪無痕受傷,心急之際只得朝著黑衣人甩出一把銀針,那些銀針是浸在鶴頂紅汁液中九九八十一天的針,針體劇毒無比。被針射中的黑衣人相繼應聲而倒。顧流年順勢擄了一個黑衣人,用他做了擋箭牌,拉起受傷的雪無痕就跑。
“雪無痕,忍住。”見雪無痕有暈厥的趨勢,顧流年對雪無痕大聲喊道。他此刻很著急,這份著急,來源於他對黑衣人背景的恐懼,他怕黑衣人的背後,是他哥哥南門流螢;也來源於雪無痕的受傷,他怕辜負了雪狂對他的一番信任。當初,雪狂反對雪無痕與自己的較量,是他自己點頭示意雪狂同意的。而雪狂是因爲信得過他,所以才同意的。雪無痕既然和他在一起,他自然要對雪無痕的人身安全負責。或許在別人看來,顧流年的邏輯有點奇怪,可他顧流年卻是把這奇怪的邏輯遵守了一輩子。
逃至一塊空地,顧流年還是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爲在空地周圍,又圍著幾十個黑衣人,其中,還有那個山間茶肆的老闆,段幹乾。這次,顧流年不再一上去就開打了。慢慢把雪無痕放下,待雪無痕安安穩(wěn)穩(wěn)靠在一樁斷樹上後,顧流年朝著那段幹乾道:“你們要找的人是我,不要爲難他。放過他,什麼都好說?!鳖櫫髂甑穆曇粼桨l(fā)弱了下去。
“放過他,當然可以。還請二公子先跟段幹乾回南門,家主即位,作爲南門人,二公子可不能缺席啊?!倍螏智?。
“走吧。”顧流年垂下了眼眸,整個人瞬間落寞了。
一旁,聽懂了顧流年與段幹乾講話的雪無痕,很快知道了眼前的折骨公子是南門二公子南門流年。南門家的事情,經由姜袖風在聽風居的一番添油加醋,早就鬧得江湖人人皆知。雪無痕是瑞雪山莊少莊主,這等事情,他也早就瞭解了個大概。知道顧流年回到南門會遭遇到南門流螢與南門流光的折磨,他只有在此刻極力勸阻顧流年:“南門流年,別答應他!不要!”
“雪少莊主,你自求多福。折骨對不起你?!比窝o痕在那如何如何勸阻,顧流年還是咬咬牙,一狠心隨著黑衣人走了。臨走前對雪無痕的一句話,算是他的自責了。
“南門流年,你……”情緒激動所引起的傷口處失血過多,讓雪無痕徹底暈了過去。
輕風定,天又晴,誰解誰身若浮萍?
硝煙靖,弱冠齡,誰知誰心似苦行?
待顧流年與黑衣人走盡,須臾而已,竹林深處走出了一個著淡紫色長袍的人,那人挽著高高的髮髻,頭頂,月牙形的發(fā)冠特別引人注目。他左手拿著一本書,右手邊扶著竹子邊走路。他腰間,垂著一個錦囊。錦囊上,繡著一個月字。來到雪無痕跟前,他停了下來,良久,他背起雪無痕,隱回竹林深處。
待雪無痕醒來,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發(fā)現(xiàn)自己左肩上的箭已經被拔掉了,雪無痕一陣疑惑。誰幫他拔的箭?屋子中,隱隱約約飄著一股清新的香味,雪無痕細細嗅著那清香,不禁皺起了眉頭。那香,實在是很像姑娘家閨房裡纔有的香。藍色的帷幔隔絕了雪無痕的視線,撩起帷幔,雪無痕才發(fā)現(xiàn)屋子中的一切,都是藍色的。藍色的窗簾,藍色的流蘇穗子,就連梳妝檯上的髮飾,也大多是藍色的。見到梳妝檯,雪無痕終於肯定這屋子是屬於一個姑娘的了。可是,是誰呢?
雪無痕思量間,卻聽門口處傳來輕微響聲。一擡頭,只見藍色的可人推門而入。一襲藍色襦裙,配著朝雲近香髻,一對藍色點翠耳環(huán)更襯得姑娘的嬌俏,只看背影,雪無痕已然驚呆。待那姑娘轉身,見到呆坐牀沿的雪無痕,大叫一聲“咦,你醒啦?!敝?,雪無痕才從呆坐狀態(tài)中回神過來。
“是,是啊。姑娘,這是什麼地方?”回神過來的雪無痕想起自己方纔的舉動,羞愧不已。就連問話,也開始吞吞吐吐。
“月涯啊?!彼{衣女子答道。
“我爲什麼會在這裡?”雪無痕不解。月涯這個地方,他從來沒聽過。這是個什麼地方?
“問我哥哥去吧,他把你帶回來的?!彼{衣女子邊開窗邊回答道。屋外,陽光明媚。陽光灑在藍衣女子臉上,越發(fā)襯得她的笑容無瑕。
“你哥哥是誰?”雪無痕疑惑道。
“哼,你都不問我是誰,就急著問我哥的名字,我不告訴你。”見雪無痕都不問自己名字,藍衣女子不樂意了。
“額……”自小生活在瑞雪山莊,幾乎都沒怎麼見過女孩子的雪無痕開始不知所措了。
“姑娘,你叫什麼?”考慮良久,雪無痕冒著再被藍衣女子拒絕的危險問出了那句藍衣女子想聽到的話。
“我啊,我叫藍薰。即墨藍薰?!币娧o痕問她的名字了,即墨藍薰面帶羞澀,低頭回答道。
“即墨姑娘,請問你哥哥是誰?”心想現(xiàn)在應該不會再被即墨藍薰爲難了,雪無痕又問道。
藍薰也很配合地回答了雪無痕的疑問。“我哥哥啊,喏,他來了。”
順著藍薰的目光望去,雪無痕看到一個淡紫色的身影慢慢向屋子走來。
“你醒了。甚好。”來到雪無痕面前,淡紫衣裝的男子仔細觀察了雪無痕一番,才輕聲說道。
一聲甚好讓雪無痕好不理解,不待雪無痕問,淡紫衣裝的男子自己先介紹自己了。
“即墨梧笙。不知公子何名?”梧笙問雪無痕。
“雪無痕。”雪無痕回道,“敢問即墨公子是九門中的休門門主嗎?”雪無痕懷疑著梧笙的身份。
“是。”梧笙的回答很簡單,“雪公子是瑞雪山莊少莊主?”
“嗯?!毖o痕點頭。
“如此,”梧笙低頭,皺了皺眉,又擡頭看著雪無痕道,“雪公子在這裡先好好養(yǎng)傷吧。那支箭上餵了毒,你的傷,沒個四五天是好不了了。”
“嗯,多謝?!毖o痕回梧笙道。
“薰兒,好好照顧雪公子。”梧笙轉頭,看向身後的藍薰,摸摸她的腦袋,溫聲道。
“知道啦。”不想再聽到梧笙的吩咐,藍薰推搡著把梧笙推出了她的閨房?!稗箖簳煤谜疹櫻┕拥摹8绺绻?,去陪爹爹孃親哈?!?
看著梧笙兄妹兩的互動,雪無痕突然很羨慕。從小到大,他的身邊,都是各自有著任務有著理想的人,像梧笙藍薰這樣無憂無慮的人,他沒遇到過。
也許就是梧笙藍薰這樣和諧的相處氛圍,惹得雪無痕心中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愫。他希望身邊也有一個藍薰,無論是姊妹朋友,還是知己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