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jīng)臨近夜裡10點。明天是星期日,休息一天,這會兒大夥應該還在二樓補習葡語。陳劍豪輕輕打開門,生怕發(fā)出一絲聲響,然後深呼吸了一下,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往樓上走。
“我回來了。”
陳劍豪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幾個人圍在桌子旁邊練習口語。於是他鬼鬼祟祟地轉過身,往走廊的廁所踱去。
“幹啥去了,怎麼好像有股髮廊味兒?”小潘先望了過去,隨口問道。
而後幾個人也都衝他瞧了瞧,端詳幾秒,忽然都大笑起來。
“你去做頭髮了?”陳瑾吾驚奇地問道。
陳劍豪不得已停下腳步,吞吞吐吐道:“嗯……稍微燙了下?!?
“我草!什麼情況?”吳天長起身跑了過去,一把拽住了他,然後來回打量起來。陳劍豪躲避不及,只好任他擺佈。
“哈哈哈哈!我還以爲你大半夜的跑出去幹嘛,就是去幹這個啊?”
“行了行了。別動手動腳的!”
“怎麼整個頭髮還偷偷摸摸的?還讓瑾吾瞎編什麼去散步了……”小潘也笑著走向前,一番打量,說:“挺酷的嘛!這有啥好害羞的?”
一番玩笑打鬧過後,大家才安靜下來。見孩子們都興奮起來,估計這會兒也學不進去了,小潘便說:“今天的課就到這兒,休息一會就先去睡覺吧。明天帶你們出去玩玩?!?
※※※※※※
肖龍濤把當日的談話整理成稿,便發(fā)到了他們的網(wǎng)站上。
實際上,那只是一個小衆(zhòng)網(wǎng)站,加之新建不久,內(nèi)容也只集中在華裔留洋球員身上,所以真正的關注者寥寥可數(shù)。正所謂萬事開頭難,即便如今在國內(nèi)頗具盛名的GoalHi足球網(wǎng),當初也不過是由幾個狂熱的體育愛好者創(chuàng)立的,不僅頁面和內(nèi)容簡陋至極,爲了拉攏人氣,剛開始還不得不借助各種“三俗”視頻,以提高點擊率。
肖龍濤已經(jīng)在葡萄牙待了多年,此前在著名的體育門戶網(wǎng)站Clix擔任編輯。直到今年春節(jié)過後,才決定自主創(chuàng)業(yè)。他利用球迷協(xié)會的人脈資源,建立了一個翔實的華裔留洋檔案庫,作爲網(wǎng)站新建的第一步。
平常他都習慣晚睡,這會兒纔剛過凌晨1點,他就嘗試著在新加入的微信羣裡發(fā)消息,看看有沒有人回覆。
打開微信,“陳劍豪內(nèi)務院”幾個字又讓他笑出了聲。肖龍濤也沒想太多,在聊天框隨意輸了一段自我介紹,就點擊發(fā)送。
中國比葡萄牙快了七個鐘頭,工作時間早的,應該也都起牀了。肖龍濤百無聊賴地等著,遲遲沒有人回覆,便準備上牀躺一會兒。這時候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叮咚”,肖龍濤便又爬起身,把牀頭櫃上的手機摸了過來。
陳劍鋒:哥哥你好,我是陳劍豪的弟弟。[微笑]
肖龍濤:嗨,你也好。這麼早就起牀啦?
陳劍鋒:要上課。[撇嘴]剛上高一就一大堆補課,苦死我了。
肖龍濤:哈哈忍著點吧,等上大學就輕鬆了。聽說你也在踢球?
陳劍鋒:對,下午還要訓練呢。
陳劍鋒:前不久聽我哥說他下賽季就要上一線隊了?[發(fā)呆]你知道什麼情況嗎?
肖龍濤:還有這事?他都沒跟我說!
陳劍鋒:你不是跟他挺熟嗎?[發(fā)呆]不然他怎麼把你拖進來了。
陳劍鋒:都上個月的事了。但是接下去的比賽都不讓他上場。
肖龍濤:怪不得呢!回頭我得找他問問。不過這事怎麼有點奇怪?既然要讓他上一線隊,不是得多打比賽嗎?
陳劍鋒:我也不清楚,好像說什麼教練要照顧隊友的情緒。
陳劍鋒:[憨笑]我得上課了,有空再聊。
肖龍濤:行,再見。
放下手機,重新往牀上躺,肖龍濤想起下午的比賽中,陳劍豪似乎跟教練說了一些什麼,才替換上場。
一線隊?如果這是真的,那下賽季可算有點盼頭了。儘管他並不是博阿維斯塔的球迷,但接下去還會一直關注下去。如果陳劍豪總在青年隊待著,那也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
次日清晨,陳劍豪習慣性打開微信瞧瞧,一眼就看到了弟弟和肖龍濤的聊天記錄。正想著這要是人家問起,該作何解釋,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肖龍濤打來的電話。
陳劍豪猶豫了一下,接通後馬上聽到對方嚷嚷道:“劍豪,你可真不夠意思啊,那麼重要的事情也不告訴我一聲!”
這會兒掩飾也沒用了,陳劍豪只好說:“時間還長著呢,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出岔子?”
“怎麼說?難不成還有什麼協(xié)議嗎?”
“我也不清楚?,F(xiàn)在合同還沒簽,主教練說要等賽季結束的時候再談?!?
“合同?百回公司那邊不是跟你們簽了四年嗎?”
“就是因爲這事……具體的我也搞不明白,反正主教練說那份合同能提前跳出,然後再跟球隊簽約?!?
“你這說的什麼跟什麼?。柯犉饋韥y七八糟的?!?
“都說了我也不清楚啊!總之就是,如果有球隊想簽下我,就得先跟那家公司談個價錢,人家肯放人,我才能籤。不然就沒辦法,只能等兩年到了再說?!?
“什麼?你們是被經(jīng)紀公司直接買斷的?”
“應該是吧……”
“……”那邊遲疑了許久,才說:“這事估計有點麻煩……算了我先睡覺去,改天再說。”
“啊?你才睡覺呢?”
“嗯嗯嗯下次再說,我困死了?!?
剛說完,對方就直接掛了電話。陳劍豪想起,之前範知育和小潘也提過這個問題,但是那會兒他只滿心想出國。如今又聽對方說起,才知道事情可能遠非他想象中那麼簡單。不過,既然自己也做不了什麼,不如就由它去吧。
昨天夜裡,小潘就說了要帶他們到處玩玩。所以大夥兒都起得很早,並沒有貪圖睡懶覺。
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小潘就直接帶他們到波爾圖市政廳廣場的一家海鮮餐廳吃飯。儘管戈維亞對青訓球員平時的飲食情況管得較爲嚴格,但偶爾出來玩玩,也得允許他們放縱一下。
波爾圖的地勢和重慶差不多,爬坡上坎的。葡萄牙人喜歡用瓷磚和馬賽克進行裝飾,這類風格在當?shù)仉S處可見。儘管博阿維斯塔本就隸屬於波爾圖大區(qū),但他們待了好幾個月,活動範圍基本也只限於學校和俱樂部。所以當他們終於得空出門的時候,不管走到哪兒,都充滿著無限的新鮮感。
這是一次沒有過多準備的旅行。實際上,網(wǎng)上對這座城市褒貶不一,但小夥子們畢竟是第一次來,路上的一切都能挑起他們的興趣??赡芤驙憦淖蛱毂┯赀^後就一直陰天的緣故,路上並沒有多少人。不到半小時後,大夥兒出了地鐵口,太陽便又爬升起來。
乾淨的碎石路,成羣的鴿子,古老的建築,寧靜的老城。小夥子們感覺自己就像切入了另一個空間,找不到東南西北。吳天長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用流利的葡語去和當?shù)厝藴贤?,見身邊一位老婦人經(jīng)過,衝他微笑著打了打招呼,便莫名其妙地跟人家攀談起來。陳劍豪一行人都沒有理睬他,見大夥兒已經(jīng)走遠,才匆匆向人家告別,追上前去。
波爾圖西面環(huán)海,既然置身於此,總免不了得去海邊瞧瞧。就像險峻的高山,湛藍、深邃而神秘的大海,也是許多人夢想親近的事物。海邊的遊客一下子多了起來,其中還有好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正躺在邊上的長椅曬太陽。
玩樂的時間總是過得比平時更快,大夥兒還未盡興,就已臨近傍晚。小潘隻身在沙灘上散步,看著孩子們在海邊嬉鬧。這一瞬間,就像置身夢境,小潘全身心享受著,忽然,一通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把他拉回了現(xiàn)實。
“潘,你們在哪?”
“嗨,菲利普。我們?nèi)チ撕_吥亍!?
“什麼時候回來?剛比賽完去宿舍找你們,沒想到一個人都沒有?!?
“怎麼不先打個電話呢。今天贏了沒?”
“還好吧,打平。先不說這個,我想找孩子們談談,你們幾時回去?”
“嗯,再過會兒吧。你現(xiàn)在在俱樂部還是?”
“對的。用不用我去接你們?”
“不用了,那我們一會兒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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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家,戈維亞就已站在門外候著。
“菲利普,什麼事那麼急?”
“也沒什麼,剛好有空就過來了。你先開門吧。”
幾個人一一跟主教練打過招呼,在大廳圍坐下來。
“孩子們,一線隊的事情是時候談談了,主席已經(jīng)答應簽下你們?!备昃S亞開門見山道。
小潘說:“他們幾個都沒問題,關鍵是之前那份合同。你們準備出多少錢?”
“舟哥怎麼辦?上次只說了要我們?nèi)齻€?!币慌缘膮翘扉L插嘴道,然後朝方濟舟望了過去。
戈維亞說:“放心吧,這批青訓基本我們都會簽下來,球隊的人員十分短缺。但目前只能給週薪20-50歐元?!?
“錢倒是無所謂,總好過原先連一分錢都沒給。”
陳瑾吾也點點頭,說:“只要能留下來就行,現(xiàn)在也輪不到我們?nèi)ハ脲X的事情?!?
戈維亞說:“反正談判的事情交給我們,你們只要表態(tài)認可就行了?!?
大家全程都是用的葡語,方濟舟一丁點也沒聽懂,只是看著他們。陳劍豪其實也一知半解,有些東西沒有完全聽明白,在腦子裡琢磨了一會兒,才用中文問小潘:“之前的合約是怎麼回事?”
小潘說:“他們是想借球員賺錢,並不是真的無償培養(yǎng)你們。如果出價沒有達到他們的預期,他們是不會輕易放人的。所以當初範指導纔會不同意?!?
“那要是他們不放人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涼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