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裡都有陰暗面。
心底深處,不能對外人訴說的,骯髒的、充斥著慾望與畸形滿足感的東西。
它是一種需求,或是一種變態的念想,甚至可以成爲支撐著人向前行進的唯一希望。
林筱從來自知自己不可能在所有方面比得過家世顯赫的學姐,
所以在被她用金錢「控制」的那一天起,就將一場能夠刺激多巴胺分泌的遊戲印在了皮囊裡。
【只要比她快、比她早、比她過分、比她更多的接觸,就是勝利。】
【好想看她那高高在上的小臉終於繃不住掉下眼淚的一天啊……】
【如果大小姐會哭,那她滴落下來的眼淚收集起來,是不是會賣出很多很多錢呢?】
【甘苦的飲料,即使只有5ml,也應該會拍賣出去的吧?】
【嘻嘻……】
蘇澈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只是感受到她的鼓點愈發爆裂,裡面夾雜著的情緒不是很對勁,
頗有種自己在深夜三點,蹲在電話亭前,憤怒的、糾結的、越想越氣的,在琢磨著怎麼將「高山」鑿出個洞這件事時的狀態。
【果然嗎?黑暗相吸。】
——
首次的合奏很順利,
至少,林筱全程笑瞇瞇。
連打帶誇,全程都是“哇、蘇澈同學好厲害!”、“怎麼這麼強呀!”、“我都快跟不上你了!”、“哎,有你這樣的隊友,怎麼可能會敗北嘛……”、“以後能不能再多陪陪我練鼓呢?”、“練完之後可以一起去圖書館哦~”、“累了的話其實……”
“打住。”
越往後越不對勁。
如果不是從不外傳,蘇澈還以爲小小的誇誇功底是得到了自己的真傳。
爽奏過後,二人一起吃了個簡餐。
考慮到小小手頭緊張,所以蘇澈請客去了麪館。
шшш?тTk Λn?℃ O 要知道,和安晴出門時,吃的可都是精緻約會餐。
不過小小是不在乎的,有口吃的就行,甚至還很開心。
“太好了!炸醬麪什麼的我最喜歡了!我就好這一口鹹的!”
“……行,不夠吃再要。”
兩人在家常餐館大快朵頤。
練琴過後,類似健身了似的,需要大量的能量來補充消耗掉的手腦並用。
“說起來,下週就要見面了吧?成員什麼的。”
林筱夾著去皮黃瓜絲,伸出另一隻手指掐指一算,數了數日子。
“學姐說,還有八天?”
“是的。”
“八天之後,直接在排練室相見嗎?”
“嗯。她給我發的地點是市區內硬件配置最好的排練室,名叫「箱庭」,據說是樂團專用的排練場,
我看了照片,裡面從大馬勺電子管到你的全套鼓組應有盡有,調音臺麥克風一應俱全,連地面都鋪著紅地毯……”
“蛙趣,我知道那裡!那裡300塊錢一小時啊啊啊……我饞那套DW收藏家很久了!十多萬的套鼓啊……唉,可惜根本去不起。”
“?這樣嗎?難怪俞學姐說不用AA,第一次她請……”
蘇澈心裡不禁微然一凜,暗道果然隊裡有富婆的感覺就是不一樣,比起普通大學生隊伍,起跑線就是莫名其妙高了很多。
不過就算俞汐再富裕,未來該AA的也還是要AA,不能把她的好意當成慣性各種白嫖,
否則時間久了,欠下的人情就會越來越多,償還之日可不跟你鬧。
“以後去120一小時的,一次排兩三個小時就差不多了……實在不行,還有免費的場地可以使用。”
結合大家的經濟狀況,蘇澈想起了元瀟的家。
覺得如果大家能夠和睦相處的話,可以問問元瀟,願不願意提供地下室給大家作爲臨時存放設備的據點。
【她從小就沒朋友,如今新增這麼多好隊友,恐怕會開心得不得了。而且那孩子豪氣,就算現今不寬綽,也還是會樂得爲大家提供便利的。】
對於小元瀟的性子,蘇澈還是自認非常瞭解的。
“好!那看來我也要加把勁多多碼字,賺大錢去玩音樂了!”
林筱將碗中面全部乾杯,連一個肉碎都不剩,旋即高舉小拳頭,比了個一起加油的手勢,
看上去元氣十足。
“補充過能量就是好!今晚我回家還要熬夜肝幾千稿子!爭取多掙5塊錢!”
“只有5元嗎…”
“啊,那怎了!我按照你說的去升級了我的稿件,從一天掙3塊錢升級到了5塊錢!新書一個月就能有150了!加上全勤,真不低的!”
“……嗯嗯,加油。”
蘇澈想起,自己最近這段時間爲了突擊音樂,已經把創作的進度暫緩了,作爲自己的「後路」,在全面崩盤以後纔有可能考慮到的武器使用,
因用小說去對局音樂勝之不武,所以就沒那麼著急。
事情在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而去,
吃過飯後,他將俞汐發過來的定位分別給三女同步了過去,提前通知了大家見面的地點和日期。
——
……
叮咚~
元瀟最先收到消息。
黑夜裡抱著琴猛練的她,見蘇澈標註了具體的會面地點,並提到是隊友間的第一次見面,
原本還算放鬆的心情,瞬時間緊張起來了。
“初見需要合奏嗎?”
她立刻問道。
“需要的。我後面會把選曲發過來,給大家簡單的排一排,作爲磨合曲使用。你的練習時間還剩7天。”
“!好的!”
元瀟尋思著,這多半屬於一種限時作業。
完成了,就不至於在隊友面前掉鏈子,而完不成,丟的就不止是自己的臉了。
【哼哼……後面幾天的睡眠也放棄掉好了。】
孩子看著已被琴絃勒出深痕的小手,咬了咬牙,決定繼續堅持。
——
很快,
顧織收到了妹妹發來的飛信。
“哼哼,顧織,我很快就要和我的隊友們見面了!我會增加許多許多朋友!我要和我男票一起玩了!”
元瀟幾乎從不稱顧織爲姐姐,哪怕二人年齡相差幾歲,
她在心底也是不承認著這份關係的。
“……”
黑暗中,看著小鳥頭像的她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顧織放下GU貝斯,將音箱的音量旋鈕擰至爲0,輕蔑的搖了搖頭。
“你得意個什麼?”
她回道,“你有隊,我就沒有麼?”
“還是說你有對象,我不能有?”
“再者說,你的隊充其量是過家家的隊伍罷了,能強到哪兒去?你和你所謂的男朋友之間,也肯定什麼都不會做的吧?”
“成年人的舒爽,你什麼也享受不到。”
“好好的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吧,不要總跟我比來比去。沒意義。”
狠命的回擊,打擊的處處是痛點。
元瀟明顯不是很舒服了。
“你什麼意思!你是想說,你該做的都做了嗎!”
她的語音條逐漸激動。
“不然呢?”
“啊你怎麼可以這……!”
“有需要的話,下次我可以帶著他給你演示演示。”
“泥泥泥……!”
孩子麻爪了。
完全說不過姐姐。
想想也是,以姐姐的身段兒,一口吞了男朋友什麼的基本算是手拿把掐,沒有任何男人能夠在那樣的誘惑下脫逃。
但自己就不一樣了。
自己啥也不懂,做過最過分的事情,是學著《星心法》攻略裡的3下子操作去吃目標在防禦狀態下的嘴子,還被完全的阻止了……
說起來,這種成果,被姐姐嘲笑也是理所應當的。
但是!
人不會一直在同一個地方跌倒。
接下來的路程不一樣了!
“你看著吧,你真別太內個了,我也是會學習的!我會成長!以後成爲比你更色情的人!你等著吧!”
元瀟放下豪言壯語,氣呼呼的繼續練琴去了。
顧織笑而不語,覺得妹妹有些時候還挺有趣。
“可愛的小東西,每天盡是想著走些邪路。”
她搖了搖頭,放下手機,“也不知道她那隊伍裡有沒有不三不四的人。看來必要時刻還得去觀察觀察。”
【瀟瀟人傻好騙,如果被壞人拐走了,是絕對不行的。】
雖然關係比較僵冷,但這樣的事,在顧織眼裡也是不被允許的。
就算是塑料姐妹,身爲姐姐,也有必要把關一下,看看妹妹的男朋友到底是不是正經人。
【萬一是混混或者小搖子什麼的,瀟瀟就會被帶壞,這輩子就完了。搞不好還要被坑錢,那就糟糕了。】
原則上的問題不能馬虎,
她決定擇日去妹妹家裡一趟,通過她家裡的變化來搜出一些細枝末節的線索,以便提前做出一些措施。
“不能讓不三不四的男人碰她。”
顧織如是想道。
……
——
另一邊。
安晴收到消息的反應其實就沒有很大了。
反正去也是跟蘇澈一起走,位置和時間方面無需考慮那麼多。
“唯獨要注意的,是Vocal方面的壓力。”
要練的歌曲其實已經事先透露過了——是花房小姐的舊專曲子「雨空天」。
歌詞傳達的是“雨下過後,天上仍然陰霾”,
屬於J-Pop抒情搖滾風格,溫柔的同時演唱又很用力,是全情投入的那種用力,而非硬搖滾的那般拼命嘶吼。
畢竟花房小姐的風格是抒情大歌姬,這個路線已被鉚定,輕易不會更改曲風。
安晴提前聽了很多遍初排曲子,練是練完了,但細節處還需打磨,情緒方面更是要精雕細琢。
“Emm……等他回來,和他研究一下吧。”
時間還足夠,一週對她而言,可以改變許多。
他不在家的時候,她會將音樂視作最優先級的工作,
畢竟百日繪已經給他看過,Hare的身份也已經暴露了出來,被他徹底接受了,
因此畫畫技法排在了音樂修行之下,
正好和蘇澈的情況相反。蘇澈是最初著重於創作,放棄了音樂,
最近重點發展音樂,放下了創作,理由是認爲有了擊敗「那人」的希望。
兩人都是懂得變通之人,所以什麼重要,就先專注什麼。
安晴坐在牀上,蕩著雪白小腳,分析道:
“Mosse的預選賽……其實也只是有一首歌的展現時間,晉級了纔有後文。”
“如果連第一首歌都被刷下來了,那準備得再多也是毫無意義的,後面全不用演了。”
“所以理論上,9月前排一首大麴子,9-12月準備一首,然後要是順利通過16強,再準備一首8強的、一首4強的和一首決賽曲,以及一首決賽後的安可曲……”
“這樣算下來,總共六首歌。”
少女又開始幻想了。
“啊……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強了……?”
“會那麼順利嗎?”
“如果……真能奪得獎盃的話,就算讓我再練10首,順帶著把澈澈給吃了我也願意啊。”
少女不怕苦不怕累,怕的就是身邊男孩兒達不到目標導致心碎。
今日的約會雖然不是很完美,但問題並非很大,
只要在音樂這一關能讓他滿意,後續還是可以順利走到「心無阻礙」的境地,
那樣睡在一起時,就算自己什麼都不做,稍微拱動下身子,他也會如餓狼一樣撲食上來……
“嘿嘿……”
“看來得再加把勁兒了。”
努力的驅動力在於更深層次的安全感。
對這方面的需求,安晴自認大於生存需求。
至於隊友什麼的……
她根本不在乎。
“無論隊內成員都是何方神聖,我也無需過多關注。只要跟著澈澈的話做就是了。別人沒有用。”
這是少女的觀點。
完全沒將「羈絆」啊、「友誼」啊什麼的放在眼裡。
對於熱衷地雷系的她而言,虛假的表象是不必要存在的,她人強弱,與自己無關。
安晴將以最高冷的形態出擊,將樂隊歌姬的地位奠定好,不容置疑。
——
……
時間一晃而過。
眨眼來到了6月初,會面日前。
約定好的時間在兒童節後,
而兒童節當天,蘇澈特意騰出時間來,陪著元瀟去遊樂場玩了一下午,權當是對她這段時間猛猛練琴的獎勵。
【孩子不但把所有基本功作業都練透了,甚至在即興練習以及成曲演奏上也進展神速……難不成……她真的如我那天隨便誇誇出去的那樣,是這方面的料嗎……】
看著她高舉雙臂,坐在旋轉木馬上像個小傻子似的模樣……
蘇澈感慨萬千。
“阿澈!爲什麼不和我一起坐!”
旋轉木馬每轉一圈,元瀟就會不怕社死的對著等在護欄外的“家長”喊上這麼一嗓子。
蘇澈尷尬得腳趾摳地,奈何不回答也不是那麼回事,
只好硬著頭皮道:“我是大人了,體重大,我怕把木馬坐碎。”
元瀟“哈?”了一聲,立馬反駁:
“胡說!你看前面那個老阿姨,年紀和體重估計都是你的二倍了,不也玩得很開心?!你快快上來陪我坐呀!”
“…………”
帶著殺意的視線投來了。
蘇澈扶額捂臉,對著元瀟擠眉弄眼,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家長並不好當,
陪孩子出來也總會像這樣,搞出一些棘手場面。
好在元瀟本身天真無邪,即使出言不遜,事後跟她講講道理她也能聽得進去。
“明天就是見面日了,你最好不要再多惹事。”
“嘿嘿……我知道啦,我就是想跟師父父近一點嘛。平時在屋子裡練琴超孤獨的我跟你說。”
“那確實……”
“師父父,你最近呢?有練琴嘛?”
“我?當然了。”
蘇澈回顧著這一週的練琴打卡。
週一在家裡練了2小時,週二在元瀟家裡上課+練琴總共4小時,週三在店裡摸魚偷懶練了3小時,週四去打舞萌刷等級完事之後去琴行擼琴3小時,週五上班前去跟小小又偷跑了2小時……週六還在顧織家裡搞了幾小時。
掐指一算,將近20個小時。
“我的強度雖然不比你高,但好在只需要維穩即可。”
蘇澈說,“該練的東西,我小時候都練過了。”
“哇……”
元瀟聽得揪心,第一反應不是好厲害,而是「好可憐」。
“看來阿澈小時候也沒什麼有趣的童年呢……”
“……”
扎心了。
蘇澈表情一苦,拉著她的小手就往跳樓機走了。
“喂喂我不玩內個!我害怕特別危險的!我恐高的說!我……”
幾分鐘後。
孩子愣愣的看著自己去坐跳樓機的師父大人,心中滋生出一絲絲後悔……意識到,自己可能說的話太重了。
刺激的、高危性質的活動才能讓蘇澈徹底清醒過來。
一瞬間失重帶來的恐慌與窒息感放射進大腦,讓他緊繃多日的神經也從停跳的狀態重新振奮起來。
走出柵欄之後,搖搖晃晃的他甚至還打算去坐大擺錘。
那種東西,一悠起來能呈個類似210度角,對心臟病患者的打擊比起過山車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元瀟不敢坐,於是就只能角色對調,變成了“家屬”,抿著小嘴蠢蠢欲動的在外等候,
等著蘇澈自己爽完。
“嗐……”
“他真是有點極端,都不能玩一些輕柔的。”
孩子心說下個項目自己一定要選一個能跟他一起的了,
不禁趁他還沒完事,四下遙望,琢磨著,哪個地方可以組隊同玩。
很快速的,
右手邊人羣聚集之處引起了她的注意。
畢竟那裡的人都奇裝異服,濃妝豔抹,甚至往臉上塗白粉,誇張得很,
這很難不讓她視線停留。
“噢——!!原來是鬼屋!”
“鬼屋好呀!鬼屋什麼的!我最喜歡了!”
“他肯定也能跟我一起進去的!這又不是旋轉木馬,他不會害怕社死的!”
元瀟樂了,臉上綻放出不少小紅花。
等待間隙,笑瞇瞇的蹲在石階旁,離遠觀察著那些有趣的NPC。
時值遊樂園高峰期,畢竟兒童節孩子多,所以在外面遊蕩的玩偶也多,
哪怕是夏天,也有不少兼職的人爲了這一天300塊錢,不顧汗流浹背,特意來到這裡穿上毛乎乎的大玩偶衣服,在廣場上送孩子們氣球。
“我也去要一個吧?”
“不,要兩個。”
“我一個,送阿澈一個。”
“我們一人一個。”
孩子什麼事都會第一個想到蘇澈,因此見他還未出來,便小跑著朝著大兔子玩偶衝去了。
“你好!我是孩子!請給我這個!”
“……”
大玩偶兔晃動了下碩大頭部,斜眼看了看元瀟,狐疑道:“你真的是孩子麼……”
“當然了!”
“孩子會穿日牌水色麼……”
“哎鴨?!兔子姐姐,你……你也懂這個?!”
“吖……”
兔子玩偶似乎不想更多的聊起與工作無關的話題,於是沒有回答,直接把手上的氣球分出了一個,遞向元瀟。
“這個給你。”
“不不!我要兩個!我要送我師唬一個!”
“嗯?你師父也是孩子嗎?”
“是的!他是一個喜歡坐跳樓機的孩子!”
元瀟挺起胸脯,自豪道。
“……?”
大兔子順勢望向遠處,果然看到了急匆匆朝這邊跑來的“男孩子”。
“元瀟!你怎麼又亂跑?我不是說過等我一小會就好麼,下次再不聽話要打你屁股了奧。”
蘇澈氣喘吁吁,尚未能從脫力的狀態裡緩過神來。
“!”
聽到關鍵詞的元瀟則是眼珠一轉,不老實的在思考著到底如何才能切實獲得懲罰。
大兔子見家長來了,不禁稍加打量一二,
很快的,
被蘇澈那特殊的穿搭和氣質給吸住了視線——
“哦?居然是一對兒滴淚嗎……?有點意思……”
她說著又從手上取來一個氣球,遞向了蘇澈,
“送你黃色的,送她藍色的。幸福兔祝你們玩得愉快,一起幸福。”
“啊……感謝。”
蘇澈接過氣球,本沒想要,但見兔子很有禮貌,於是便也表達出謝意,
而後拉起元瀟的小手,像是哥哥帶妹妹出來玩一樣,一同走向了下一站——
也就是鬼屋方向。
大兔子看著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嘀咕著:
“說起來……小時候在視頻平臺上見到過一個童子功天才,露臉發演奏視頻發了半年多……
emm……雖然同齡,但實力實在是令人垂涎……感覺和他的五官長得很像欸。”
“如果真是他本人的話……其實應該要個聯繫方式來的。”
“畢竟那麼難溝通的Miya當主音,我早就看不慣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