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耳語:一百年以後,真相也不過露出一個影子而已,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要一生活在至少一個愚蠢的錯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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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以後。
還是那森林。
月光下有利爪挖掘地土的聲音,沉悶而冰冷。青花母冷冷地站在一棵大樹旁,看著自己的狼蛛到處挖掘。不會太久了,她想,馬上就能找到了。
果然,狼蛛停了下來。
青花母走過去,在翻開的泥土裡,赫然露出了一席火紅的長袍。青花母一笑,伸手就要去拿,誰知手剛伸出去卻被咬了一口——紅袍邊上不知什麼時候鑽出一條藍色的小蛇,這時正虎視眈眈地看著青花母。
什麼……難道已經有人佔了先?青花母一愣,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怎麼了青花母,獨食吃慣了,不習慣分享了麼?”
月光如水,塗羅蔓站在林間陰影裡,冷冷地地看著青花母。
“哪裡……”對手出現,青花母反倒安靜下來,“這位水系的妹妹如果喜歡,這一次我就讓給你,我們以後還可以多聊聊,友好來往麼,沒什麼。”
“果然……”塗羅蔓一笑,“你果然還是不願與人爭鬥。青花母,你在人前總是這樣充滿了隨和好意,我從前也以爲你是真的願意讓著別人——你戲演的真好啊!”
“我怎麼演戲了?”青花母反問,“我修行三千年,比你年頭長了將近兩千年,你覺得我不敢和你鬥麼?”
“是啊,我從前也這麼想。”塗羅蔓說,“可是一百年以前我知道了一件事,你跑到魚書的家裡去搶她師父留給她的東西,如果不是有人通報我快要來了,我可不知道你會做出什麼來。這和你一貫的風格不符吧?你如何解釋呢?”
怎麼,她都知道了……青花母面色變了變。
塗羅蔓從陰影中慢慢走出來,“你說的對,土系的黑魔法研習到極致確實比別家都厲害,但是在這之前,你們只怕只能靠當縮頭烏龜來自保——怎麼,還要嘴硬?要不要咱們倆就在這裡比劃比劃?”
“不用了。”青花母說,“你跟我說這些無非是想分好處。你說吧,你想怎麼樣?”
“這個不用著急,讓咱們先來看看這是什麼。”塗羅蔓走到青花母身邊,俯身撿起那身火紅的法袍輕輕一抖,從裡面抖出的似乎不只是泥土,還有一些灰糊糊的粉末。塗羅蔓仔細地翻看著這法袍,她想起了一個人——
焰傲。
被神秘人選走的焰傲,剛剛被神秘人送回來的焰傲。
她死了……塗羅蔓忍不住喃喃道,“居然這麼快……”
“她性格急躁,完蛋的當然就快。”青花母不情願地解釋道,“象這種短時間內翻倍增進法力的過程如果長時間持續,對任何黑魔法巫女都是災難。”
原來是這樣,難怪火系和土系的黑魔法師很少有人能修煉到極致,土系要修煉到極致至少要上萬年,而火系的巫師脾氣暴躁急於求成的人太多,很多都在修煉中暴斃。神秘人選中的幸運兒擁有的正是一個在短時間內翻倍增進法力的機會。看起來無比難得的好機會如果把握得不好,就會讓幸運兒從天堂一下子掉到地獄。
塗羅蔓聞到了火紅色法袍上的焦糊味,看來這火系黑魔法師焰傲正是被烈火燒死的。塗羅蔓仔細翻檢了她的法袍,但是她並沒有找到什麼特別的東西。
青花母已經連續兩千年參加神秘人的聚會了,塗羅蔓早就看出來她根本不可能被選上,而且青花母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會被選上。那麼她每次都來,到底是爲了什麼?難道就是爲了等那些被選中的幸運兒去死,然後再收走她們的法袍麼?
塗羅蔓想到了什麼,“這麼看來,魚書她師父的法袍現在也在你那裡了?”
“不,”青花母搖頭,“我沒找到她的法袍——也許她還沒死。”
塗羅蔓見過魚書的師父,那確實是個溫和如水,不溫不火的人。她不象是個會急功近利的人。可是塗羅蔓說——
“她死了,我親眼看見她死了。就在她被選走的那片水域,她活活被魚羣分食了。”
但是魚是不吃法袍的,青花母眼前一亮。“難道有人提前把法袍拿走了?不行,一定要把東西找回來……”
月光下,塗羅蔓觀察著青花母的表情。是的,她並不知道完整的真相,她只是發現了蛛絲馬跡,她確信這是青花母一個人的秘密,而青花母又打不過她,所以塗羅蔓選擇介入。
塗羅蔓有種直覺,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只要她沉得住氣……
另一邊,在石林深處。
“師父……”風悸一頭冷汗,“這是真的嗎?師伯真的已經死了?”
飄素點了點頭。“消息是塗羅蔓帶給我的。塗羅蔓這個人,雖然壞主意多,但是從不說謊。她說她是親眼看見的,應該不會有錯。”
“那……”風悸問,“那師伯的遺體什麼的,她知道在哪嗎?”
“都被魚吃了,哪還有遺體,”飄素說,“而且塗羅蔓說她到水下看過,沒有找到她隨身帶著的遺物。”
“那她死的也太安靜了!魚書姐姐知道嗎?”
“魚書肯定不知道。”飄素說,“她要是知道那可就翻了天了……也不能讓別人知道,魚書法力還不夠強,她師父又留給她那麼多東西,她的處境會變得很危險。”
“我們不能保護她嗎?”
“幫個一兩次還是可以的,”飄素說,“但是魚書的師父畢竟早就不是風峽的弟子了,我們過問過多不但起不了好作用,還會把我們自己搞得很被動。”
“這麼看來魚書姐姐的處境危險了……”風悸長嘆一聲,可她想了想又說,“可是……是我想多了嗎?我怎麼覺得師伯的死和那個箱子之間有什麼關係……我怎麼覺得師伯很早以前就已經預料到了自己會死,那個箱子其實是她當做遺物留給魚書姐姐的?”
飄素沉默。“在我們四個力,師姐是心思最細膩的。她的想法我們都猜不透,小時候是這樣,現在她已經死了,我還是不懂她的想法。”
“也許我們都多慮了,”風悸想了想,說,“師伯想法這麼周全,也許她已經爲魚書姐姐找到了自保的辦法。”
飄素點頭,“魚書也是個很好強的人,不會隨便就範的。”
師徒兩人沉默很久。
風悸忽然說,“師父……塗羅蔓爲什麼這麼關心師伯的事啊?就因爲她是水系的巫女嗎?”
半晌,飄素搖了搖頭。“我不信,塗羅蔓一定有她自己的打算。”
“她會害她們師徒嗎?”
這個問題飄素答不上來。
塗羅蔓是個精明刁鑽的人,不過據說她爲人還是有原則的。據說塗羅蔓只會對兩種人下狠手。一種是主動招惹她的人,另一種則是她定義下的兩面三刀者,背後捅婁子的無恥之徒。飄素說過了,她根本猜不透自己的師姐,如果不是從小就在一起,飄素在這個人面前也會覺得脊背發涼。說到底飄素並不瞭解塗羅蔓,對她的認識還是以周圍人的傳言爲主,她到底會動什麼樣的心思飄素根本沒有把握。
既然塗羅蔓和飄素並不熟悉,和魚書師徒倆也沒有什麼深交。在這件事上她爲什麼要給她們通風報信?難道真的只是幫忙嗎?飄素越想疑點越多。
最重要的是,塗羅蔓說她是親眼看見魚書的師父被魚羣分食掉的,如果她在旁邊,爲什麼不出手相助呢……
飄素想了想,問風悸,“魚書的近況你知道嗎?”
風悸說,“焰傲剛被選走的那幾年我們還有書信來往,後來漸漸的就少了……不過我總覺得,她好像和什麼別的巫女走得很近。”
“什麼意思?”
“從她說話的語氣和一些細節上看,她身邊應該時常有人照應。我問過她,她也承認,但是她就是不說是誰。”
“照應她?”飄素吃了一驚,“可她憑什麼相信那個人?”
“她說她們之間有交易……”風悸說,“魚書姐姐說雙方各有所圖,所以她不會吃虧……”
別人能圖魚書什麼呢?飄素馬上想到了那個箱子。她腦門一熱,對風悸喊道,“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說!”
風悸小聲說,“可是魚書姐姐說你會知道的,不用我說……她說……她說……”
“她說什麼,快說!”
“她說……她說她們已經說好了,塗羅蔓會告訴咱們一切的……”
塗羅蔓。
水系法力最高強的黑魔法師,她就住在魚書居所的上游。飄素想起她那雙深邃的眼睛,那裡面藏著無數暗流,在悄無聲息地涌動著……
“不行,”飄素一字字道,“我要和魚書單獨談一次!”
青花母忽然大叫,“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我知道那件水系的法袍在哪了——”青花母說,“一定是被魚書撿走了,她們師徒住的地方和那片水域相接……”
“沒有。”塗羅蔓斬釘截鐵地說,“魚書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師父已經死了。我就住在她們的上游,我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