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車子靜叫我母親來是爲何意,如果真的只是單純的來看一眼,那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被三個店員推進了試衣間,她們六隻手來來回回的在我身上操作,因爲挑選的婚紗造價太高,生怕哪個不小心就把上面的鑽給磕掉了!
每一個細節都是錢,搞得好像人還沒有婚紗有價值!
我身上試的這件和正常的走臺婚紗不同,從上至下,沒有一處顯得臃腫,隨著身型服帖而落,長長的裙襬被店員撐在手中,就怕髒了或是踩了。
我從沒摸過質地如此柔軟的婚紗布料,以往的摸著有些發硬,但這一身卻軟中帶著細滑,就連上面的鑽都鑲嵌的天衣無縫,好像就是從一針一線中生長出來的,閃閃發光,包裹在純白色的縵紗長裙之中。
這裙子就如同女人,傷不得碰不得,就得含在嘴裡裹在心口,任她若有若無的放著光,然後被世人憐惜。
身後的店員將頭紗簡單的披在我的髮髻之上,她瞧了瞧我的正臉,溫柔道:“夏小姐,要不要給你簡單的撲一層粉底?看上去有些憔悴了,是昨晚興奮的沒睡好嗎?”
這姑娘的嘴很甜,我哪裡是興奮,我明明就是鬱悶!
“不用了!素顏挺好的,要不一會落妝把婚紗蹭髒了就不合適了!”
店員點著頭,伸手去拽前面的擋簾,“那咱們給您兩位母親看看?我覺得這一身真的美極了!”
我其實是自卑的,第一時間想找一面鏡子看看,可這個試衣間內部沒有安置鏡面,只有拉開擋簾才能看到!
我點頭,心裡七上八下,“拉開吧!”
簾子被扯開的一瞬間,我看到的是母親漸漸開始噙淚的雙眼,這世上應該沒有哪個母親會保持冷靜,在自己的女兒穿上婚紗的一刻,就意味著她要成家了。
我心裡也不好受,但想著落淚的樣子很醜,我就強顏歡笑,拖著裙襬在原地轉了兩圈,“媽,我美嗎?我覺得這一身就是給我量身定做的!”
母親激動的說不出話,捂著嘴猛力點頭,“太美了……我的女兒太美了!”
我努力微笑,轉頭看了看車子靜,她依舊沉著冷靜,在瞧見婚紗上身的一刻,勉強點了點頭,“這套還可以!尺寸是按照語昕的身型挑的,她身材和你差不多,看來沒挑錯!你要是滿意,我們直接就可以訂這套,如果你想在衣服上做改動,也可以和設計師談!”
聽到她說袁語昕的名字,我還是小小失落了一下,原來她早就帶著袁語昕來過這個地方,而這婚紗的大小,也是按照她的碼數來選的,那我算什麼,擺設新娘嗎?
如果是這樣,那也就不用考慮什麼了,婚紗最後不會屬於我,談了也是白談!
“不了!這一套挺好挺完美的!我覺得沒什麼可修改的地方,這樣就很好!”
車子靜沒說什麼,轉身去了櫃檯那邊作登記,而我站在母親面前,看著她慢慢恢復平靜。
她走到我身邊,伸手摟過我的腰身,擁抱的一刻,我才發現母親瘦了好多……
“媽!試個衣服而已!別哭啦!好麼?”
母親吸了吸鼻子,“恩,媽知道!媽就是太開心了!”
我撫了撫她的身子,輕握她的肩膀,“好了媽,我去把衣服換下來!順
便照照鏡子!我還沒見過自己穿婚紗的樣子呢!”
母親鬆了手,我一個人走到了有穿衣鏡的試衣間內,站到鏡前的一刻,我被自己的模樣驚呆了。
或許這就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樣子吧!裙襬落及身後成了魚尾,腰身被螺旋狀的晶鑽纏繞,裸露的鎖骨被頭紗遮擋的若隱若無,我在奶白色的幸福中湮滅,也在完美的獨角戲裡不肯甦醒。
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這件婚紗就是專屬於我。
可惜我這輩子都沒能擁有過,甚至連當初和袁子行結婚時穿的婚紗,都是租來的,那時候的經濟狀況並不允許,現在允許了,卻沒了機會。
我低頭笑笑,這一幕還是有些諷刺的。
我拉開擋簾,想找人幫我拿來衣物,可剛要開口,就看到了門口走進來的袁語昕……
她怎麼也來這裡了?是車子靜讓的嗎?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眼睜睜的看著她和店裡的每一位服務生聊的火熱,似乎大家對她都很熟,那架勢如同來了很多次!
車子靜瞧見她時,也是意料之中的打了招呼,她們應該早就約定好了,可她來這裡的意圖是什麼?試婚紗嗎?她要和誰結婚?
倏然,袁語昕的視線落到我身上,從上而下,從下而上,我能看到她眼裡的輕蔑,以及不屑。
她緩緩走到我身邊,右手腕還纏著厚厚的繃帶,說話帶刺:“夏晴姐!這套衣服好適合你啊!怎麼樣,我的眼光不錯吧?這衣服是我先看中的,我試了兩三次呢!就覺得你穿一定好看!”
一聽到她試過這婚紗,我就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好像有無數蟲子在身上攀爬,哪裡都很難受!
接著,車子靜吩咐一位店員去庫房拿了另一件婚紗,出來時,那人直接遞到了袁語昕面前,“袁小姐,我們去那邊試?”
我納悶,她試婚紗做什麼?難不成也要結婚?
車子靜沒理會我臉上的疑惑,而是盯著袁語昕揮舞的右手臂觀察了好久,終於關心道:“語昕,你這手臂怎麼了?包紮的繃帶是怎麼回事?”
袁語昕立馬委屈了起來,眼淚盈盈的看著車子靜,說:“伯母,都是我不好,在家惹了夏晴姐生氣,她也是無意才傷到我的!”
果不其然,這賤人的措辭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樣!咬死我就不放!
車子靜當場就發了火,轉身衝向我:“是你把她傷成這樣的?你知不知道她今天也要試衣服啊!如果婚禮上她的手臂露出那麼大一塊傷疤,你讓她怎麼好意思出現在衆人面前!”
我解釋不通,但我想知道袁語昕出席婚禮是什麼意思,“她參加婚禮是做什麼?她要和誰結婚?”
袁語昕急忙插話,“夏晴姐,你別誤會,我不是要和誰結婚,我只是當你的伴娘而已!你別誤會,我不會搶你風頭的!”
不會搶我風頭?可我看到的那件婚紗禮服,分明和我的沒有任何出入!除了裝飾少了一部分以外,哪裡有什麼不同?
車子靜的氣還沒消,拉著袁語昕就往試衣間走,“我們去那邊!結束後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傷口會不會留疤!”
袁語昕繼續僞裝乖乖女,“沒關係的伯母,真的沒事!”
而我,站在擋簾下,聽著那些店員的竊竊私語。
“新娘不是站在試衣間裡的這位嗎?那個胳膊受傷的姑娘是怎麼回事?我看她倆的衣服沒什麼區別啊!同一場婚禮,兩人穿的這麼雷同,會不會讓人笑話啊!確定那個女人是伴娘?還沒見哪個伴娘這麼風光的!”
“所以啊,我猜那個新娘就是形婚,這新郎官真正想娶的人,說不定是這個伴娘!你看那個車伕人,從開始到現在,對兩個人的態度簡直是兩個極端!”
“那這新娘也太可憐了!如果換做我,我寧願不嫁!太丟臉了!”
我緩緩拉上擋簾,心裡的火焰一簇接著一簇,我不是沒被人說過閒話,以前當網絡主播那會兒,稍微說錯一個詞,都會被人黑的體無全膚,那些人和我也素不相識,但今天這事,讓我格外難過。
我甚至想毫無理智的衝到她們面前,大聲的告訴她們,騰柯對袁語昕沒興趣,我纔是他想娶的人!
可想來想去,騰柯對我,也不過是利用與被利用而已。
換好自己的衣服,我將婚紗整整齊齊的還給了店員,車子靜還在那裡擺弄袁語昕,而母親一直坐在休息區等待我出來。
我看了看那邊的勢態,袁語昕得到了所有人的誇讚和追捧,大家都看的出車子靜對她的喜愛,所以便很自然的冷落了我。
我走到休息區叫上母親,打算不告而別。
只是一推開店門,屋裡的冷氣和屋外的暖氣,衝的讓人睜不開眼。
我急忙站到馬路邊,打算叫一輛的士,可還是在伸手的前一刻,看到了騰柯的車子,他來這裡,應該是車子靜吩咐的。
我不想面對他,本來被那些流言蜚語說的就夠心煩了,現在見到他來,難道不是去觀賞袁語昕的美麗模樣嗎!
我背過身,假裝沒看見,他卻仍舊下車走到我身邊,定在我面前。
他已經不用柺杖了,看樣子剛剛是去醫院做了第三次複診。
他先是和我母親問了好,然後視線落到我的周身,我不理會,拉起母親的手,對他喊道:“你的伴娘正在裡面等著你去觀賞呢!說實話,她真挺美的!比我這個名義上的新娘還美!快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騰柯不太理解的皺了皺眉,臉色極爲難堪,“我們能心平氣和的說句話嗎?”
心平氣和?難道他忘記昨天發生的每一幕了嗎?我那麼想和他解釋袁語昕的罪狀,他卻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給我!
他真的毫不知情嗎?還是故意爲難我,配合著袁語昕看我好戲?明明我纔是被陷害的那一個,爲什麼連毫無城府的騰尚珈都明白,可他騰柯,卻不明白?
我終於忍受不了,在所有的誤會和陰謀面前,我永遠是最糟粕的被害者,他不信任我,甚至在一次又一次的惡作劇中站到了對方的派別中,這感覺就像是被最親近的人捅了刀子,或者比這還要糟糕!
我一步站到他面前,提起我千瘡百孔的尊嚴,鼓起勇氣,“騰柯,我們的戲碼到此爲止,我虧欠你的,我會盡快還清,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頓了,我的音調稍微有了哽塞,我還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嗓口就成了沉默,“好了,就是這樣。”
我轉身,拉著毫不知情的母親在路邊攔了車,我只想離開這裡,逃離有關他的閒言碎語,還有他給我的傷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