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紅劫送走了劉鐵木之後,化作了母熙的模樣,回到了江虹的住處。那個大別墅本是一個男人金屋藏嬌的地方。然而,男主人在一個月之前就不再來到這個地方,電話也不再打通。
紅劫來到了院子,發(fā)現(xiàn)屋子裡還亮著燈。
平常的這個時候,玄月高掛,基本上江虹早就入睡了。今天整個屋子燈火通明,紅劫就知道,事情有些蹊蹺了。
她暗暗掐指一算,才知道江虹要有殺身之禍了。
屋子裡面,那個金屋藏嬌的男人回來了,他就像什麼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回到家後,四處翻了翻,便坐在了沙發(fā)上。
這個男人近五十的年齡,粗短的身材,留著一個寸頭,耷拉著眼睛,蒜頭鼻子,外翻著兩顆金牙,長得就像是從地底翻出來的奇怪的蟲子。
他坐在沙發(fā)上喘著粗氣,並不說話。
“一個月都聯(lián)繫不上你,你做什麼去了?”江虹一邊做著收拾的樣子,一邊暗暗收拾起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紅劫穿過的衣物。她心裡面打著鼓,這個男人平常就是個性格暴躁的人,要是被知道了姐姐還在這裡住著,那可就麻煩了。想著這些,她走到了窗前,拉上了窗簾,但願這個時候姐姐不會回來。
那男人就像沒有聽到江虹的話一樣,回過頭盯著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江虹感覺到視線,轉(zhuǎn)過身走了過去,開口重複著她的問題:“這一個月你做什麼去了?”說著,用眼神瞥了瞥牀。本想要把男人誑上牀,以免被他發(fā)現(xiàn)什麼端倪。沒想到,男人轉(zhuǎn)著頭,看著牆壁四周,突然從嘴裡流出了綠色的液體。
江虹一看,迅速後退兩步:“?。⊙郑 ?
聽到這一句,紅劫突然眼眉一皺,暗暗移動到了男人身後的牆壁。
那男人突然眼珠暴突,樣子異常可怖。
他盯著江虹,好像十分飢餓,也沒有與江虹對話的意思。這妖怪伸出手去要抓江虹,手剛伸到江虹的脖子附近,江虹就覺得自己對面有一陣紅色的影子閃過。她本能的轉(zhuǎn)過頭,狠狠閉著眼睛,當(dāng)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妖怪的手已經(jīng)沒有了,綠色的血液汩汩的從斷臂出流出。
她被嚇的坐到地上,身後有人說道:“到我身後來?!?
回過頭,身後站著一個一身紅色單衣的女人,她穿著紅色的繡花鞋,手中兩口寒光四色的寶劍,一白一青。
頭髮到下巴,皮膚很白,通亮如玉。血紅色的眼瞳和嘴脣,讓江虹明白,身後的這位也不是人。
她涌動起全身的力氣,奮力的朝著紅劫的身後趴。到了紅姬的身邊,紅劫朝前走了兩步,用劍指著那妖怪:“你是哪兒來的臭蟲,來這裡什麼目的?!?
見那妖怪還不說話,紅劫不禁暗自攥緊了寶劍,眉頭閃過一陣不安。她眼瞳中紅色的部分不斷地變大,充滿了整個眼眶。紅色的光亮射了出來,看到了這妖怪的真身。
還真被紅劫說對了,眼前的傢伙的確是個臭蟲。他是被一個妖怪施了法術(shù),變成了傀儡,所以並不是成精的妖怪,也當(dāng)然不能言語。
臭蟲從斷臂處伸出一段很長的鐮刃,彎著月牙弧形,刀刃直指紅劫。
那臭蟲擡起手臂,用盡全身的力氣衝向了紅劫,江虹被嚇的直捂臉。只見紅劫輕鬆地向側(cè)面閃過身子,用刀背輕輕一拍怪物的後背,那傢伙重重的摔在地上,把地板砸開一個口子。
蟲子瞬間就現(xiàn)了原形,朝著窗戶的方向爬去。
紅劫並沒有放鬆,她收起寶劍,伸直了兩手的手指,只見她的指甲突然爆出,如鋼刃一般,呈黑紫色。
紅劫飄在空中,緊隨著那不起眼的臭蟲,樣貌猙獰,就像個要索命的厲鬼。那臭蟲很快到了院子裡,走到了院子裡的路燈下,臭蟲停了下來。紅劫見蟲子停了下來,一瞬間朝著那個方向攻去,一聲慘叫,出現(xiàn)了一個黑色的妖怪。
只見這妖怪樣貌奇醜,並非人形。
它的腦袋呈菱形,兩隻眼睛很長,很窄,掛在凸起的面貌兩側(cè)。那臉像是羊又似馬,一對尖牙從嘴裡爆出來。他的胸口處有四個爪印,是被紅劫所傷。在傷口處,黑色的鬼魅紅字像是蟲蟻一般爬遍了它的全身,很快,怪物的血液就被這些文字吸乾了。
紅劫拿出紫色絲絛上彆著的酒葫蘆,打開封口,將那些文字全部收了回去??粗茄值那T的屍身,紅劫低頭掐指算了起來。
停下手上的動作,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回身朝著屋子裡走去。
屋裡面一片狼藉,紅劫踏著地毯,看著那被砸出來的大坑,微微的嘆了口氣,心說,可惜了這麼好的東西,寧是被一隻臭蟲給糟蹋了。
走到了江虹身邊,江虹好像已經(jīng)暈了過去,她伏在地上,嘴裡念著姐姐。
紅劫俯下身,心裡閃過一絲憐憫,她輕輕撫著江虹的頭,坐在了她的身邊。手上傳來了江虹的體溫,能感到她口鼻中的喘息。那溼潤的溫度與眼淚是同樣的。紅劫側(cè)過頭,本想要直接叫醒她,但是,看到她如此可憐的樣子,便直接放棄了這個念頭。
紅劫將頭倚在身邊的電視櫃上,電視裡出現(xiàn)了一個與剛纔那妖怪一樣的傢伙。他似乎在說著什麼,而他正對面的地方,空空蕩蕩。在電視櫃邊上,一個女人倒在地上,女人身邊,一襲紅衣的女人坐在她身邊,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臉上露出了極具母性的慈祥的微笑。
紅劫擡起頭,用手指朝著電視機輕輕一彈,四周突然寂靜無比。
喃喃囈語的江虹終於醒來了。
擡起頭,一臉慈祥的紅劫正看著她。江虹沒有發(fā)現(xiàn)紅劫那如血般的眼瞳,也沒有看到她猙獰的樣貌,就像一個安撫著受傷孩童的母親,然她倍感親切。
江虹坐起身,俯首跪地:“謝謝……”口中只有這一句話不斷地重複著,她已經(jīng)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江虹低著頭,很快明白了,其實就是這個女人變成了母熙,她的姐姐,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裡受著苦。
紅劫扶起江虹,將她摟到懷中:“你不用怕,我就是受到了你姐姐的求救,纔來幫助你的。”
聽到這一句,江虹滿腹的委屈痛苦都化作了無聲的淚水,如傾瀉而下的瀑布一般,浸溼了紅劫的衣襟。
“你剛纔見到妖怪一點兒也不感到驚訝,爲(wèi)什麼?”紅劫並不清楚她們姐妹究竟是經(jīng)受過什麼,只是知道,如果不幫助她,莫說是從她口中想要得知的重要信息,就連鬼神紅劫百年之間在三界闖出來的名號都是一種侮辱。
紅劫暗自攥緊了拳頭,她輕聲對伏在胸前的江虹說:“你放心,賭上我三界之內(nèi)的名聲,也一定要救出你們姐妹二人。”
另一邊,被神荼一巴掌打得轉(zhuǎn)了六個圈的劉鐵木,半晌沒有爬起身。他捂著臉,指著一臉緊張的神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你!”
劉大爺還沒醒過神來,剛說出一個字,神荼兩步上得前來,掄圓了又一個嘴巴:“都讓你小點兒聲了!”
這一下打得劉鐵木滿眼的金星,眼前黑漆漆的一片,隱約聽到什麼地方和尚在念經(jīng),有敲罄的聲音,鼻子裡也聞到了腥味,心說,這地獄也有開竈的地方,這腥味兒,應(yīng)該是吃魚。
正胡思亂想著,他面門朝地,臉貼在了冰層之上。
當(dāng)劉鐵木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早就是兩三個鐘頭以後的事情了。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沒有注意到身邊正在研究他身上白熊皮衣的神荼,而是寒冰之下那些依稀可見的四瓣人。
裂如青蓮花地獄,在此受刑的人,身體青藍,體裂四瓣,如青色蓮花,無聲無息。劉鐵木哪見過這等景象,噌的一下就坐了起來,渾身發(fā)著抖,雙手抱肩,兩排牙打著顫。
神荼把臉湊過去,鬍子上面掛著冰碴,很仔細(xì)的端詳著劉鐵木。劉鐵木移動眼珠,也注意起這位偷東西的賊人。
神荼坐回去,拿起身邊的酒匙,將酒遞到了劉鐵木眼前,劉鐵木一聞那味道,瞬間就醉了,他拿起酒匙,一飲而盡,感覺自己好像突然神清目明,立地成仙一般。
一口酒下去,很快就醒過了神,看著神荼的臉,他纔想起了剛纔捱打的事情。劉鐵木很生氣,但是沒敢發(fā)作,劉鐵木知道,就憑剛纔那兩個巴掌,這老頭兒弄死我綽綽有餘。
“你到底是誰???”劉鐵木仗著身上有百鬼令,壯了壯膽子。
神荼笑著坐到了他身邊,指著那酒窖:“這些酒都是我釀的。怎麼樣?”
劉鐵木挑起大拇指,狠狠的點著頭,很想說什麼,但是什麼也說不出來。神荼很滿意的笑著,從身上摸出了百鬼令牌,遞給了他:“你小子膽子夠大的,帶著個百鬼令,你是哪兒都敢闖啊。”
劉鐵木一臉迷茫的看著老頭兒,接過了令牌,心說,曼說我就這麼個東西,就算沒有,大爺我一樣是勇闖地府。
神荼一挑大指:“夠膽量,是條漢子!”——他聽見了。
說著話,神荼走到梯子邊上,打算上去:“跟我來吧,帶你去個更好的地方。”劉鐵木知道這個老人不是普通人,或者哪一殿的閻王也說不定,便跟在他後面,爬上了地窖。
“你知道找我?guī)质颤N嗎?”神荼若無其事的問道。
“找你?……”劉鐵木腦子還有點亂,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神荼在說什麼。這一遲鈍,讓神荼感到奇怪了:“你不知道我是誰?”
劉鐵木用手按在著頭,不住的搖著,眼睛有些花。
“你不是來找冥神的嗎?我就是啊,冥神神荼。”
“???!”劉鐵木突然醒了過來,提著的心也終於掉了下來,心說,不管怎麼著,找到了他,該幹什麼幹什麼,正好。省的我到處再找,諾大的地獄,十輩子也找不完啊。
“錯了,一百輩子你也找不到?!鄙褫苯又难e所思。
沒等劉鐵木反應(yīng)過來什麼,神荼拉著他往血池地獄的方向走。劉鐵木不知道是什麼地方,走著走著,看到一片巨大的血湖,湖中立著高聳的山峰,山峰上面有絞車,從車的另一側(cè),流出血來。
追著絞車瞧去,一個青面鬼吏將一個人扔到了那絞車裡,瞬間,血就流到了湖裡面。湖的岸邊有兩條小溪,清澈見底。
小溪上游的盡頭是一團黑色的霧氣,很多人從黑氣裡走出來,然後順著小溪朝著山峰上面爬。有幾個鬼吏站在小溪邊上,挑著囚服上印著紅色標(biāo)記的人,扔到血池中去,逼著他把血喝下去,灌滿之後,順著七竅流血,然後又趕到小溪中去。
劉鐵木站在邊上,人都傻了,就覺得自己渾身刺痛,有種說不出的疼痛,從皮膚上朝著心裡面鑽,後背開始發(fā)癢,紅色的疹子發(fā)遍皮膚,快速發(fā)膿,從膿包裡流出血來。
他痛不欲生的在地上打著滾,神荼一回頭,指著劉鐵木:“去!”說一聲去,劉鐵木感覺身上的痛苦突然消失了,很輕鬆地站起了身:“這是怎麼回事?可嚇?biāo)牢伊恕!?
“這裡是血池地獄,凡是進入此地的人,都會受到這樣的磨難??吹絼偫u被按在血中的人了嗎,那些人,每受一次這樣的刑罰,身上的疼痛就會加深一倍,直到血池的刑罰滿了之後才消失?!鄙褫毕袷墙榻B著自家後院一樣輕鬆。
這話說出口,聽得劉鐵木三魂七魄在身體裡縮成了一團,他脫口而出:“我發(fā)誓,這輩子做個好人?!?
神荼笑笑,點了點頭,指著邊上的牆壁:“你跟我來?!?
停在牆邊,神荼朝著血池一指:“來?!闭f一聲來,一條血柱從池子裡飛出來,直接濺到了劉鐵木眼前的巖壁上。
血直接飛進了那巖壁,變成一面鏡子,劉鐵木能清楚地看到自己那張可以辟邪的容貌。不一會兒,他的臉變成了一個女人的臉,眉清目秀,面容中透著一種舒適。
劉鐵木回過頭看著神荼:“你把我變漂亮了我不反對,但是你變性我可不幹?!鄙褫睌[擺手:“被廢話,那不是你,好好看著?!?
回過頭,鏡子裡的女人說話了:“救救我……不管是誰,請救救我妹妹!”說著,畫面斷掉了,那灘血順著牆壁流回了血池中。
劉鐵木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莫名其妙的看著神荼。神荼笑笑說:“這就是你來這裡的目的,把這個女人救回去。”
“那就是說,這就是母熙?”劉鐵木一邊說著,一邊想,本以爲(wèi)艱難無比的事情,沒想到竟然這麼簡單就到了這一步,人做什麼還是要靠運氣啊。
神荼突然拉起他的手,快步走著,一邊走一邊說:“你想的美,現(xiàn)在開始,纔是真正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