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家小院
飯菜涼熱幾次,湯水已快熬幹,嚴氏憂心忡忡見林落雨不歸十分擔憂在門口望夜路,望了一陣還是不歸,轉身回屋提一燈籠點燃遞給丈夫,急道,“小妹一黃花姑娘走夜路,諸多不方便,別是遇到歹人,你出去迎一迎。”
“還需你我惦記,她定是去了齊仙居,舅父真傳她法術功夫,有何歹人能傷她。”林成毅心知肚明林落雨此時不歸定是去見二姐林如韻,幾次管教不聽常惹惱怒,怒氣之餘決心早日安排個好婆家,讓她出嫁在家相夫教子,他和妻子也就能安心度日,顧己留後。
這時林落雨已到門口,沉氣定神,想了諸多借口都作罷,還是坦白一切不隱瞞,見到兄嫂提心吊膽道一句,“大哥,嫂子?!?
“小妹,我與你大哥好生擔心你,遠行無急步一定累壞了,快進屋洗手吃飯。”嚴氏先一步領著林落雨進去,怕林成毅嚴苛責難給她委屈受,拉到飯桌讓她坐下,自己轉身到廚房端出補湯,笑道,“這可是好湯,當歸燉牛肉,你可要多喝些,明天在讓你大哥買些花旗參,把咱家的烏骨雞殺之熬湯,看你瘦弱如竿,定要進補才行。”
“她哪裡需要你燉湯爲她補,齊仙居的飯如何是咱這尋常粗茶淡飯可比的?!绷殖梢戕o色俱厲,話中帶刺,略聞到濃烈粉香就更料定她去過齊仙居,小妹修道不染俗香,獨有青樓女子常用此不易清散濃香,非是不可,因此氣惱不給林落雨好臉色。
林落雨愁眉苦眼兩頭爲難,被夾中間最不想見到此番景象,一面長兄一面二姐哪個都是可舍斷的一母孃胎之親,抿嘴忍淚,說道,“姐姐遭遇冤魂索命,我若未去便無人救她就有喪命劫難,我哪裡顧上吃食,除去冤魂就趕夜回來,兄長、二姐與嫂嫂是我一生至親不分輕重,同爲在乎,若讓我親眼目睹二姐受難而死置身事外,此生後悔枉爲人。”說罷,從腰間斜挎布袋取出一團手絹,小心打開露出翠玉手鐲,戴在嚴氏手腕,含淚念及嫂子受苦,感激對自己的撫養之恩,“嫂子,這些年勞苦受罪,對落雨又是呵護疼愛,這玉鐲是落雨親自做法開光保你平安的,日後落雨在有金錢,在換更好之物?!?
“這也太貴重,小妹你……”嚴氏喜極而泣,熱淚盈眶感動是爲親情非玉器,沒有白疼小妹,她還惦記自己費心勞神做此物,領會一句自身做正不圖而有回報。
林成毅嘴上咒罵林如韻,心中何嘗不掛念,畢竟同母所生兄妹,至生活落魄艱難才走歪路;聽聞二妹險些被鬼魂所害顧及臉面纔不詢問,轉移心情起身盛湯推到桌前給林落雨,“趕路捉鬼折騰一日,別餓壞了。”看妻子激動落淚也是心酸,便安慰道,“落雨成人,你這個嫂子對她盡心盡力,如同親母,這些都是她應該爲之,不必感懷?!?
“小妹之心可比你體貼,我實感知足?!眹朗咸巯∶檬萑?,不斷的往她碗裡夾菜,一陣暖心親近,又想借機提一提自己著急她的婚配之事,“落雨,嫂子聽聞舅父提過煉赤谷弟子可成家婚配,修法修心,不滅人慾,那你有何意思,二十有一已不是豆蔻年華,你應考慮思量終身之事,總不能一輩子修道不歸人世。”
“父母不在,兄嫂如同,此事理應你與哥哥掛心籌備,但我還未有決定等日後遇到在論。”林落雨聞言談及婚事失魂落魄,幾句解**往後推,她在衡量谷中的師兄楊無錫對自己表白情意是真是虛可能信賴,因父母之事落下陰影,才遲疑對情望之生畏;自由他引入煉赤谷備受他照顧,歸家之前他就說亦步亦趨,天荒地老之言,只待她答覆,若一日不信,就等一日,一年不信,他隨一年,一世不信,他寧可孤獨終老不移情旁人。猶猶豫豫不敢接受,嫂子提及婚事,她便思起楊無錫這個所謂的癡情人,憶出自小到大他對自己甚好,問自己他可是如君良人。
林成毅放下碗筷知趣的回房看兵書,假意不拌和婦人之事,心中早就決定人選,前幾日見王記肉鋪王伯的兒子王惟安甚好,不嫌他是屠夫,幾次來往得知他酷愛詩書,見解特立獨行,人品憨厚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小妹嫁他不會錯。思及此處沉眉苦臉看牆壁上供奉的畫卷,問一句,“娘,我做的可是正確,您告訴我,我作爲兄長不願讓小妹嫁與武將官家,您的一生已是悲苦,我不想小妹重蹈覆轍如同下場,二妹之事,我枉爲人兄,小妹之事我不能由她,不管她日後是否記恨?!惫虻爻鵂澤袭嬒穹傧愎虬?,畫中女子豔若桃李,冷若冰霜不可侵犯之姿,衣著儉樸,黑底金色衣襟袖邊的長衫道袍,姱容修態,絕色佳人;她便是他們的母親林芷蘭,因無骨灰墳墓,只在煉赤谷求來母親青春之時的畫像在家祭拜。
扶地而起,走到書架看著一列列兵書古籍,頓有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愁苦,鍾離國屢受北文國侵擾,聞父親樑仲臣舊傷新病纏身不能迎戰,樑成熊又窩囊怕死不敢替父出征,在則去也是敗歸或送死,就想到自己一身武藝和兵法之學在此麪攤荒廢可惜,不能報效國家而覺苦悶。抽出捲紙鋪平,研墨提筆寫下幾句吐心愁,“腔怒國難家仇阻,十餘載兵法困於閒,何時可遇君王顧,男兒殺敵定不負?!彪S後哽咽將紙張揉之一團棄到一旁,仰頭倒在牀上倒枕搥牀自己慪氣難受。
嚴一秀收拾碗筷看林落雨回房睡下,自己也有些乏累就也去休息,掀簾而入看到地上紙團和筆墨,就知夫君又爲不得伸展抱負而苦惱煩心,村戶婦人難懂男兒抱負說多更惹心燥,便不以多說。轉身出去打一盆熱水給夫君泡腳,埋頭委婉勸一句,“天下之事天下管的道理我也略懂幾分,只是權野相爭不容得你這般義士存地,何苦憋悶自己的身子,不如順其自然過平常日子,落雨也回來了,我們一家人團聚安樂是福。”
“大丈夫之心豈是婦孺可知,不過你言語也有道理,舅父也提點我遠離兵書不入武門,如今也只能這般度日了此一生。”林成毅滿腹牢騷隱忍不發,猶感北門之嘆,體恤妻子辛苦不願她爲自己累心,故作認命隨世心中還是期盼一日持刀上戰場,一則報國,二則建功立業爲母正名,三則給妻子與妹妹過上好日子。
此心妙之,亦難實踐,就算得機伸展,取樑仲臣代之,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也許真是天命所歸就該懷才無用。
這一夜林落雨心中不平如海翻騰欲求靜而越燥,忐忑不安,出谷之時楊無錫說也會跟來求見自己的兄嫂,登門問親,盼之早來又怕他不來。想起小時自己圍著楊無錫求著他補習道法,一同練法佈陣之時,轉眼都已二十出頭,長嘆歲月流逝太快且又難留一時。
煉赤谷
凡人俗世口中蓬萊仙境般的地方,仙鶴穿梭在雲霧繚繞山水之間,瀑布垂下傾泄氣勢磅礴,兩岸蒼松翠柏竹青羣聚,遠離世俗是修仙得道之人宜居之處,谷中弟子無分男女都是具有仙道兩緣擁有慧根,修心練法可奏達上天請得法力降妖除魔能力。其中最爲佳績的有四人楊無錫、葉谷一、盧慧枝、林落雨,幾人自小要好親近互爲修**道;再則也是緣分所結,生來該聚。
楊無錫相貌一表非凡、沈腰潘鬢,人品端正,儒雅風度爲谷中男子第一人,女子心中愛慕的如意郎君。葉谷一犀顱玉頰,是貞高絕俗的至誠君子,四人當屬他獨心修道,不論私情與私慾,一身輕正,孑然一身;盧慧枝皓齒娥眉,惠心妍狀,難得的重情重義之女,暗戀楊無錫苦苦纏戀不得也不棄,一直苦等。楊無錫年過二十有六,長林落雨五歲,其實早就過婚配的年紀,只是他還在癡等林落雨不去理會旁的女子對自己的深情。煉赤谷修法、修道、修心,不滅人慾,(心不得道,守身成魔,處於亂世,獨心有道,邪魔難侵之論)谷主延康道長也曾提及他若有中意緣分也在,就爲他操辦喜事成家還俗。而今時林落雨歸家有日就著急,他藉機向延康道長訴出自己對林落雨是眠思夢想,又道出此心不移之志,卻遭延康道長極力反對。
“師傅,我自引薦落雨入谷才拜師第一日就有不同旁人之意,成年之時方知情愫何物,傾心難離,求您成全?!睏顭o錫誠懇跪地請求成全,這已是第二次求親,師傅如父,自要他老人家點頭纔算合情合理,“您多次說我與她有緣無份,她原是將軍府千金,莫說與我,還是煉赤谷都是不相干,自幼變故她流落在外尋不到親所,卻機緣巧合與我相識而引薦到煉赤谷拜師,這不是緣分深重又是何解?!?
延康道長閉目調息,復睜開,側放拂塵,手捋白鬚,待楊無錫道完一切,纔開口說道,“即開始無果,何必強求折磨,落雨註定磨難,姻緣非凡定,你若與她糾纏,必會百般虐心何苦呢?”
“若受苦楚磨難,我甘願與她同受,師傅無需此話爲由斷我念相,”楊無錫鐵心要取林落雨,她歸家而他心牽腸掛肚,生怕家中爲她許下婚配吞聲忍淚,反覆磕頭懇求深感窮途,哭道,“求師傅成全無錫的求親,若是不得,此生難活,師傅……?!?
“天定難改,必經苦楚,我意已到,一切隨你而走。”延康道長長嘆一聲天意,收拂塵,閉目調息,唸咒。
楊無錫一見延康道長默允頓時揚眉吐氣,眉開眼笑,退出師傅休息之處,回去收拾一番覺得帶多負累,利落一身擡腳就走,碰巧遇到盧慧枝,小談幾句。
“師兄可是去找落雨師妹?”盧慧枝神色憂傷,愾然嘆息望著即將去尋心上人的楊無錫,心中百句情深吐不出一字。
“正是,谷主以應我求,待我二人歸谷,就籌備成親之事。”楊無錫腦海中以勾畫出日後的美好時日,心無旁人,只有林落雨。
盧慧枝泯脣欲言,又被這一句話擊傷猶如冷水澆背,哽咽難言,停頓一陣才問一句,“落雨可應你心意?”
“我此去就是在她兄嫂二人面前提親,我信落雨不會拒絕一片癡情。”楊無錫深吸沉吐目光閃爍,聽之自信,其實是孤注一擲一心所向。
盧慧枝見他決心以定無情於自己,也不好在去多問多說,一直望著他遠去模糊的背影泣不可仰,質問自己爲何不如林落雨美貌,不如林落雨易讓男人沉淪深陷,她愛楊無錫之心早有十幾年,自小就有,怎就不如晚來幾年的林落雨何況她又不愛他,只是依賴。此話非妒忌,林落雨曾與她交心託底說過對楊無錫只是一種依賴,自入谷與他最先相識,久受照顧就更爲親近,身邊一直有他成了習慣缺之會少,倒沒有情愛的地步,若要擇人論婚,那楊無錫也是不錯人選,不在意愛與不愛能一生一世就足以。